淡紫色的纱帘拉到了一侧，静谧整洁的病房，染了晨曦瑰丽的橘辉。
莫悠惺忪睁开眼睛，大片澄明的天映入眼帘，清澈深邃的蓝，像极向昊擎那双眼瞳，迷人的魔力，叫人心醉神驰。
想到向绍诩的威胁，想到订婚已成定局，手肘，胯骨，脖颈……心口，所有的伤，突然变得剧痛无比，眼泪猛然涌到了眼眶。
这种境况，哭死是没用的——她必须反击！
深吸一口气，强硬眨了眨眼睛，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动静，她疑惑转头，就见向昊擎蓝黑的眼瞳近在咫尺。
白皙的俊颜，黑亮的发，淡染晨曦，蓝黑的眼瞳成了琉璃钻石般的透明，有一股惊心动魄无法言喻的美。
这样暧昧的距离，叫她呼吸一窒，心口突然就痛起来。
“醒了？”他哑声开口。
“嗯。”
她视线不知该搁在哪儿，从他的眉眼，看到蜜色的唇瓣，又从唇瓣，移到眉眼，蓝黑色的深处，是汹涌澎湃无法掩藏的深情。
想来，向绍诩那些话定然都是真的。
因三年前她自杀的消息传出，这痴守儿时诺言的男人寻不到她，以为她死了，才醉生梦死……才差点被杀，才有了黎曼妙……
她有什么理由辜负他？
大掌温柔落在她的额头上，轻试体温，“可有哪里痛？”
“没有。”
大手按在她的心口上，“这里痛不痛？”
莫悠禁不住一颤，隔着单薄的睡衣，敏锐感觉到他掌心的热力熨烫了肌肤，她望着他的眼睛，再难移开视线。
“……不痛，我没有遗传奶奶那种病。”她知道，他从小在就在担心这件事。
她甚至还记得，他在花园的蔷薇花架下，拿着过家家用的塑胶听诊器，扮演医生，给她听心口的声音，那会儿，小小的他们刚弄懂“遗传”这个词，他始终担心，她会遗传奶奶的心脏病，她却“不解风情”地嫌他烦。
一旁有人终是受不了两人眼里只有彼此的样子，“咳咳……”
向昊擎忙在轮椅上坐直，唇角微抿，冷酷无惊。
莫悠迅速转开眼睛，双颊耳畔脖颈流火肆虐，囧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可真的是迟钝了，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在的沙发床边沿，还坐了一个身穿改良小旗袍的美人——倪凌昕，而且，人家手指正按在她的脉搏上。
那双杏眼淡冷嘲讽，分明极厌烦这样的境况。
莫悠刚要动，向昊擎大掌便又在了她的头顶，似安慰一只受伤的宠物猫。
见倪凌昕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他随即就发现这样的举动不妥，手僵了片刻，又迅速移开。
“先躺着，等凌昕诊完再起。”
“我真的没事，不用麻烦了。”
向昊擎不信她，转头看倪凌昕。
“医生检查过，倒是没有骨折，她却遍体淤青消不退。昨晚，管家说，他进去时，看到莫悠下巴上有血……医生建议看中医。”
倪凌昕无奈地看他一眼，不得不忍受他这样的罗嗦，心里的妒忌却也为此沸腾。
“肝火上冲的厉害，凭药物压制不住，心病还要心药医治，事情都闷在心里，难免呕血。”
向昊擎点头，俯身凑近莫悠，柔声问，“昨晚他打你哪儿了？你告诉凌昕，让她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我……没事，你不要小题大做。”
向昊擎嗔怒地不悦抿唇，直接撩开她的发丝，让倪凌昕看她的颈侧……
“这里有淤青，脖子那边也有，她的皮肤一磕碰就容易出现这种痕迹，很明显，她是被人自后掐过脖子……她手臂上不只有伤，也有不少这样的抓痕。腿侧，臀部，还有她腋下5公分左右，膝盖上，也有明显的撞击……”
臀部？腋下？莫悠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也着实没想到，他竟看得这样细致。
倪凌昕命她趴下，撩开她的睡衣检查，见向昊擎竟不回避，反而帮忙撩开莫悠的长发，不禁皱紧柳眉，“昊擎，就算你在国外长大，也该知道男女有别，莫悠很快就是你的大嫂你是不是应该先出去？”
莫悠趴在枕头上，脸上快沁出血，凤眸似笑非笑地波光莹莹，斜瞅着他。
向昊擎凝眉摇了摇头，悻悻转动轮椅，“我先出去，悠悠，你有事叫我。”
“哎？向昊擎，你这什么意思？”倪凌昕忍不住揶揄，“难不成我还能吃了她？”
“说不准！”
病房的门关上，倪凌昕娇嗔地哼了一声，“什么人呀？心眼长偏了？！”
莫悠没有应她，气氛就顿时尴尬起来。
倪凌昕也懒得再碰她似地，双臂环胸，不耐烦地冷声命令，“起来，把衣服全部脱掉。”
莫悠不喜欢医生的检查，更不喜欢生病，种种的诊疗方式，就把人的自尊碾碎成尘。
她在沙发床上挪动，解开了睡衣的纽扣，把睡裤也脱掉，里面没有文胸和贴身的小裤裤。
很明显，向昊擎是怕她伤势加重，不让那东西勒住她的伤处。
问题是，他是怎么给她换的衣服？
衣服逶地，倪凌昕虽是女人，却也不禁为这妖娆柔美比例绝佳的身段赞叹。
而且，向昊擎说的没错，的确称得上——遍体鳞伤。
“向绍诩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怎么会打你？”
“情侣间寻常吵架而已。倒也说不上打，都是我自不量力。”
“为什么突然和他订婚？”
“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吗？以苏允珍和向绍诩的手段，被她们母子认定了，谁能逃得了？”
倪凌昕抓着她的手臂，示意她转过去，再检查后面。
“在我眼里，你不是聪明人，脑子却也算不上糊涂。你这次复出，整个莫家都是打好了算盘的，莫琳虽然不待见你，却也告诉我，你和楚金其实两情相悦，莫说你不着急嫁人，就算真的迫在眉睫，也不该嫁给向绍诩这种败类。”
莫悠清苦一笑，侧首，看落在地上的阳光，脑子里却是楚金挥刀砍向向昊擎后背的一幕……
“如果我的家人都想得到一个答案，你告诉他们，向绍诩跟踪我很久了，不只知晓我的一举一动，还拍了我的洗澡和换衣服的视频，以及我和楚金的吻照。”
倪凌昕这回再无法怀疑。她倒是也听说过，向绍诩想得到哪个女人，不是下药，就是用些下三滥的卑鄙手段。
“所以，你们打架是为了……”
“我砸了他的电脑，可他还有别的存储。”
倪凌昕拿起她的睡衣给她披在肩上，安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你快要订婚，以后总要避嫌。别再来照顾向昊擎了，我会亲自照顾他。”
“的确，我也该回去凤羽山，给那些山民一个交代。”
倪凌昕打开病房的门时，才注意到，门是虚掩的，向昊擎就在外面，分明在偷听。
“她身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我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油给她用。”
“既然如此，以后你不必再来了。”
倪凌昕气结冷笑，冷瞥他一眼，就转头看向电梯的方向，眼泪却夺眶而出。
家世，美貌，才华，能力，她自认不输莫悠什么。
“向昊擎，一大早把我吵醒的人可是你！我来诊脉，你警告我不准大声说话，不准吵醒她，你让我看着你对她好，现在诊完了，我竟成了被你嫌弃的恶人。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欺人太甚！”
向昊擎自知亏欠她，却也给不了她什么，这样的情愫，快刀斩断，比拖泥带水的好。
“诊金我多给十倍。我们还是朋友，刚才那种话，如果再对莫悠讲，我们就连朋友也别做了。”
倪凌昕一身淑女气质，被打击地破碎无踪。
她一把揪住向昊擎的衣领，忍不住恼怒的咆哮，“向昊擎，她已经和向绍诩订婚，你这样一个瘸子，有什么本事去抢她？你又怎么笃定，她一定会和你在一起？嗯？”
“既然我在你和莫悠在你眼里都是这样不堪的人，干脆，更没有再见的必要。”
向昊擎挡开她的手，转了轮椅进门，冷声命令，“强尼，送倪小姐离开。”
倪凌昕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昊擎，我不是故意的。”
病房里，莫悠已经穿好衣服，提着手包，站在病床床尾，担心地看着他，“她……只是太喜欢你。”
倪凌昕的心思，还用不着她来告诉他。他清冷地视线，落在她的手包上，“你这是去哪儿？”
怕他恼怒，她忙解释，“我想去看看奶奶。”
“昨晚我守了她一夜，没什么大碍，已经出院了。如果你想见她，我和你一起去。”
他话刚说完，脸突然被捧住，她惊艳的脸儿放大在眼前，柔软的唇瓣，抵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吻来的太突然，他脑子一下子发懵，却也去的太快，他尚未回过神来，她就喃喃说了一大堆的话。
“医生不允许你出院，你就乖乖养伤，别到处乱跑了。我的事，也别插手，如果你真的想保护黎曼妙，就好好对她。”
该死的，她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叫他好好保护黎曼妙？
莫名其妙！
他转了轮椅要追出去，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
来电专属铃声，是去年他生日时，两个孩子合唱的生日快乐歌。
他看了眼病房的门，挣扎着阖眼一叹，只能过去拿起手机。
深重地一个呼吸，调适了心绪，扬起唇角，才笑着接通，“宝贝们，你们还记得爹地呀？”
那边传来不太整齐地娇甜的童音，“爹地，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爹地，我们好想你！”
“我很快就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