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手没闲着，说话间帮忙许恩整理着领带，又帮他抚了抚肩上，瞧着他卓尔不凡的样子，眼神里的骄傲爱恋，似要甜蜜地溢出来。
“中午我约了几个姐妹一起吃饭，就不去公司找你了。”
“嗯。”许恩素来机敏，察觉楼梯上下来人，就侧首看了眼，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莫悠，朝着向熙和向好伸手。
莫悠忙朝着向熙和向好伸出手，温柔拨了一下两个小脑瓜，“去吧！”
两个小娃儿上前，见许恩蹲下来，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星芒灿烂，看不出丝毫伤痕。
许恩看着他们的眉眼，却突然就僵住，要说的话全然忘记了，脑海中只余当年街头肃杀的一幕……
有些事情过去了，平淡了，外界都当这两个孩子是莫悠的亲骨肉，他却是清醒的，也知道莫悠为何隐忍接下这两个小麻烦，他也因此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是这两个孩子的杀父仇人。
莫悠看出他异样，忙上前笑着催促，“向熙，向好，快迟到喽！跟着姨妈去吧。”
莫琳狐疑看着许恩，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哎？你是不是有话对孩子们说？”
许恩猛然回过神来，抬头，就见莫悠脸色微僵，莫琳正担心地俯视着蹲在地上他。
他忙抬手按在两个小娃的肩膀上，“向熙，向好，去了幼儿园不要和小朋友谈爸爸妈妈要离婚的事，还有如果有人为这事儿嘲笑你们，也不要理会，好好学习，做好自己，不要叫妈咪难过，明白吗？”
两个小娃儿忙点头，却不约而同相视，眼神里尽是了然，却是道，“果然，这家伙要罗嗦几句”。
爹地妈咪要离婚，每一个年长的男子，都自诩长辈得了资格教训安慰他们，从楼上教训到楼下，姐弟俩都能倒背如流了。
*
前往医院的时间不凑巧，正好遇上了堵车高峰期。
阳光打在车窗上，车内憋闷，崭新的皮座椅，散发出一股异味儿。
莫悠忙按下车窗，凉风吹进来，脸上的热气散了，不由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
许恩察觉她的不自在，直接开了这边的车窗，让车内的空气流通起来，手肘搁在车窗框上，看着前面拥堵的车流，又看了眼时间……
“我们恐怕再有半个小时才能到医院。”
“嗯。”莫悠微扬了下唇角，就看向车窗外。却不是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还如从前般优雅好看。
“和昊擎离婚之后，有什么打算？”
莫悠自嘲地笑了笑，“别担心，我总不至于想不开地去和东方昱那种人交往。”
“再嫁给别人，怕还是一样的结果，倒是不如不离。”
莫悠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忍不住侧首看他。
他灰色的头发向后梳理，颈侧一片狼首纹身，纵然穿着黑色西装，还是与许十七出奇的相仿，眉眼中那股透人心骨的冷，也是出尘脱俗的。
她曾经对他着迷，太清楚久看这样魅力难敌的男子会是什么后果，忙又转开了视线。
“昊擎和那个女人睡了，我容不下。”
“Alisa？”
“嗯。”
“有证据？”
车窗外的阳光刺着眼睛，莫悠泪就落下来，“……他们去骑马，大半夜才回来，而且不准我碰他，也没有任何解释。Alisa已经杀到我头上……他是我老公，是本应该保护我和我孩子的人，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话语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语无伦次，沉默下来，只剩下泪水无言的淌。
“既然这样非离不可，你想过孩子们以后怎么办吗？没有父亲的孩子，很可怜。”
这样的理由，绝不能成为拴住她莫悠一辈子的借口。
痛不欲生里煎熬半生，她不会开心，也会牵累孩子的心理发育。
“你为什么劝我不离？仅仅因为孩子吗？你是不是怕我一得自由，十七哥会回来向我求婚？会暴露他的行踪？”
“你误会了。我哥怎样，和我无关。”
莫悠气闷地打断他，“我知道你心里在计较什么！我的个性摆在这里，无容人雅量是吗？你想说我一辈子找不到一个对的人是吗？”
“你真的误会了。”他绷着脸，别开头，眉头紧锁，不愿再多言。
“你放心我不会和十七哥在一起，我也不会拖累他什么，我一个人过……我会比任何人都好！”
许恩终是压不住怒火，忍不住怒声咆哮，“我是怕你离婚之后，会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
四目相对，他双眸灼红，她愣住，泪从眼眶里无意识地滚落……
莫悠知道自己当初打电话给他，求他回来看莫琳太唐突，但是……木已成舟，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金子哥，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既然明白我还是你的金子哥，所以，你要幸福。不要让我看到你有伤，有痛，有难过，我会忍不住想保护你，想帮你分担。正如你为我去化解仇恨，嫁给向昊擎，接纳两个陌生的孩子为自己的骨肉……”
莫悠再也不想听下去，仓惶拿了手包，推开车门就出去。
许恩忙抓住车门要下车，却到底是没有下去。
他的执着，会叫所有人难过，她躲开是对的。
莫悠没走多远，就停下了，肚子沉甸甸，肚皮坠得难受，昨晚没睡好，她脚肿得厉害，边走边哭，更觉得氧气不够用……
手肘被人抓住，她以为是许恩追了上来，反手便打开他，
“你知道你这样和我在一起，有多少人被你伤害吗？我这样努力地忘记你，为什么你不想想你曾经对我的伤害……”
话说道一半，见眼前模糊的视线里是向昊擎，她忙停止嘶叫，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他似乎也没睡好，眼下乌青，下巴上胡渣都看得清楚，身上穿的是居家的针织衫和亚麻长裤，连鞋子都是拖鞋。
向昊擎忙退了一步，见她失态，便知道她这番话不是对自己说得，不禁自嘲地叹了口气，“所以，我努力这么久，还是无法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是吗？”
莫悠下意识地想解释，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向昊擎，如果你是来和我离婚的，我与你谈，如果不是，我们免谈。”
“去离！”
说着，他就扯着她，把她塞进路边的车子里。
许恩怕他们出事，忙转了车道，远远地跟着，没想到，他们进得会是民政局的停车场。
*
远远瞧着车子停下，向昊擎竟走在前面，他忙推开车门出去，张口想要环住他们，见莫悠敏锐地摆了下手，他忙停住脚步。
向昊擎却在民政局的门前停住，正看到门玻璃上映出身后的一幕，走到这里，她还是回头望许恩……
早知如此，当初为邹誓复仇，他就做的彻底一点，把许恩拖去荒郊，亲手毙了。
他转身，要催促莫悠快走，却见她一手托住肚子，一手提着手包，站在台阶上，气喘吁吁地有些不稳。
心头一阵焦躁，又矛盾地恨着她的绝情，不愿过去扶她。
许恩看出端倪，忙快走几步，抓住了莫悠的手肘……
这一抓，眼前却一个人影晃过来，他本能地松了莫悠，抬手便挡，对方却只是徐晃了一下，一脚踹在他腹部。
莫悠被眼前的突变震惊，全然来不及反应，也没想到，向昊擎的武功竟快如闪电，而且，这样狠辣！
许恩防备不迭，整个人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接连滚了几个滚儿，人落到了平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
莫悠看着他那样子，一声金子哥咔在喉咙里，恐惧地唇都发紫了，见向昊擎下去朝着许恩伸手，她一口气呼出，这才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你别杀他……我从这里摔下去，一尸两命全赔给你！”
向昊擎僵在许恩身旁，雕塑似地，再不敢轻举妄动，其实，“我是想看看许恩伤得多重，并没有想杀他。”
莫悠不理会他的辩解，挪动着步子，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下来，忙从手包里摸手机打急救电话，打完之后，手还在颤抖，却不敢碰许恩，只跪在他身边，小心地唤道，“金子哥，你能听到我吗？金子哥……你别吓我……”
向昊擎看着她这个样子，怕她动了胎气，忙道，“我不是故意的，看他碰你，心里难受，就忍不住……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马上就走。”
“你不能走！”
向昊擎诧异看她，却见她一脸冰霜似的冷。
不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他就从旁陪她坐着。
一旁往来的人，皆是或离婚，或登记的，瞧着三人的境况，轻易便揣测到经过，有人隔着远远的距离拍下那一幕……
救护车不到五分钟就赶到，同样赶到的，还有大批因照片火速转发引来的记者。
莫悠却没有马上跟着去医院，看着救护车走远，她忙给莫琳打了电话，“姐，许恩进了医院，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医生刚检查过，擦破了皮肉，晕了，没有伤到骨头……”
确定莫琳情绪还算稳定，她把手机放回手包里，沉了沉气，也不理会那些虎视眈眈亟待喂哺的记者，转头就对向昊擎说，“走吧，去离婚，我一刻也不想等了。”
向昊擎只是在气头上，冲动行事，他本想着自己没带身份证，没带结婚证，就算进去了，事情也办不成。
于是就跟莫悠坐在了服务台前。
服务台那边的工作人员瞧着两人，也不由微愣，“二位的证件！”
莫悠把自己的身份证放在台面上，“结婚证我没带在身上，现在人不多，我叫家里人送过来。”
“你的呢？”
向昊擎直接就道，“我没想离……”
莫悠却坐在离婚服务台前，给强尼打了电话，“把你家Boss的身份证和结婚证拿来，还有，钱包别忘了，一会儿他还要给我的前男友支付医药费。”
服务台那边人愕然，随即就佯装忙碌地整理桌上的东西。
结婚的都是相亲相爱，死去活来，离婚的都是反目成仇，纠葛凌乱，日光之下，总无新事呀！
几分钟后，强尼来了，不但带了两人的证件，还搬了救兵来，是向老爷子，向振霖，和莫老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