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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见旧主国老垂泪(3)

这些年来,狄仁杰因为人耿直、不畏权贵,官路颇为不顺。五年前(长寿二年,公元693年),官居宰相的狄仁杰更因得罪了武承嗣而被诬告谋反。虽然武明空免了他的死罪,但还是把他贬为了彭泽(今江西彭泽)令(县令)。不过,不管狄仁杰在哪里做官,做多大的官,他都兢兢业业、为民谋福、不计私利,不徇私情、政绩卓然。

狄仁杰有机敏的头脑,有做实事的才干,有直言犯上的勇气,有荣辱不惊的泰然,但却没有私心,这就是武明空敬佩他的原因。虽然,她也知道,狄仁杰并非武周的忠臣,但是她还是因敬佩他而重用他,封他为宰相,称他为国老。

不过,她并不会把他视为是自己的亲信。亲信,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走狗。走狗,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需要绝对的服从他的主人,跟着他的主人走。很显然,狄仁杰不是这种人。如果他是,武明空也便不会从心眼里敬佩他了。

当然,武明空也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狄仁杰的监视。在狄仁杰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到处都有武明空安插的眼线。她暂时还没有发现狄仁杰有什么异动,倘若她察觉到了什么,即便她再敬佩他,也绝不会姑息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既敬佩,又提防。

武明空哪里知道,虽然狄仁杰没有组织策划谋反,但却一直在为灭周兴唐物色着人选。他利用职务之便神不知鬼不觉但却也有条不紊的将一些有识之士提拔到中央,为将来的复辟做着人才储备。这一点,恐怕要等到武明空被拉下皇位之后才能领悟得出。不过,那时,一切都晚了……

韦早听到院门外传来马车的声响,急忙奔出房间。

马车刚一停住,李显便轻快的跳了下来。这一刻,侍卫们和太监们都在,李显知道,他该收敛起自己狂喜的表情,可是,他却又做不到。于是,他只得死命的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急速的跨进院门,朝正房走去。

韦早见李显如此举动,心下焦急但又不便问,只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回了屋。待他二人一进屋,李显便急忙回身将门关上。

韦早忙道:“怎么样啊?见到阿武了吗?”

李显本想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带给韦早的,可是,没想到,他一张开嘴巴,居然就不能自控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可着实把韦早吓了一跳,她焦急的问:“王爷,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您倒是说话呀!”

李显扬起泪水横飞的脸,伸出双手握住韦早的手臂,深情的凝望了她片刻,而后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韦早见他忽而哭,忽而笑,还以为他是在阿武那里受了惊吓以至于有些疯癫了呢。情急之下,韦早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并大声断喝道:“王爷,醒醒吧!”

李显挨了这一掌,终于平静下来,停止了大笑。他一边用手掌揉着自己被打得生疼的脸,一边笑嘻嘻的说道:“梅儿,你别担心,我没有疯。”

韦早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才长舒了一口大气。她道:“哎呀,王爷您真是要把我吓死了。您既然没有疯,刚才怎么那么怪异,又哭又笑的?”

“我那是太高兴了。”李显喜不自禁。

韦早惊喜道:“哦?高兴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苦大仇深、担惊受怕了十四年的李显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便恢复了一丝往日的幽默。他看到韦早一脸好奇的样子,突然想卖个关子,于是也不说话,只是走到里屋,拿起桌上的那面四鸾银背铜镜。

韦早见他又不言语了,急道:“王爷,您怎么又不说话了?快说啊,阿武跟您说什么了?让您高兴成这样?”

李显也不回答,只是一边看着自己那张“五指山下一片红”的脸,一边道:“这痕迹不知道多久能下去,过几天还要接受百官迎接呢……”

“您说什么?”韦早惊得一个箭步冲到李显的面前。

李显放下手中的铜镜,握住韦早的手,用颤抖的声音含着泪说道:“梅儿,母亲让咱们明天一早回神都郊外的龙门石像驿去。然后,她老人家将明发制书召咱们回宫,并让百官到龙门石像驿去迎接咱们。”

“真的?”韦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李显激动的说道,“梅儿,咱们终于熬出头了,终于熬出头了!”

“恩,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韦早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这十四年来,李显夫妇一直盼望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现在,他们阴霾的天空中终于透出了一丝阳光,他们怎能不欢喜?怎能不喜极而泣?怎能不抱头痛哭?十四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四年啊!他们已经压抑得太久了,他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哭来宣泄心中所有的积怨。

一番宣泄之后,韦早这才静下心来听李显一五一十的给她讲刚刚武明空召见他的全过程。她听得异常的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待李显陈述完之后,她问道:“阿武身体如何?”

李显道:“硬朗得很,也年轻得很,跟你站在一起,倒像是你的妹妹了。”

韦早的心不由得一沉。她略思了片刻,又问:“狄仁杰身体如何?”

李显道“狄仁杰依旧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只是,与母亲相比,他显得老了很多,尤其是一激动起来,手便止不住的抖。”

韦早皱了皱眉头,压低了声音叮嘱道:“看来咱们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了。阿武的心思说变就变,现在有狄仁杰帮咱们说话,她心思一活便把咱们接了回来,等哪天狄仁杰没了,再换个拥护武承嗣的宰相在她耳边吹个小风,说不定她便又改变主意,一脚把咱们再踢回到房州去呢。只要阿武还掌权,咱们的性命便还是掌握在她的手中的,所以,王爷您可千万别大意,别喜形于色,要低调、谨慎、谦卑,别被人抓住什么把柄。总之就是,少说多听,少做多看,静观其变。”

韦早的这番话令李显一下子从狂喜中清醒过来,重又回到了冷酷的现实之中。

注解[1]:

古代人很看重祭祀问题,他们认为,一个人死后如果得不到祭祀就会变为孤魂野鬼。按照宗法制的原则,人们只能祭祀自己的父系尊长及配偶,即自己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有谁会祭祀自己的姑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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