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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芍药轩婉儿喻己(3)

魏富在宫中数十年,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他知道武明空并非真的想处罚沈南,故而便说些和稀泥的话,以讨武明空的欢心。

果然,听了魏富的话,武明空对沈南道:“好啊,朕就免了你的罪,你放心大胆的说吧。”

“多谢皇上。”沈南于是咏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是李白《清平调》三首中的第一首,也是这三首中最为出色的一首。据说在唐玄宗开元年间,李隆基于沉香亭畔赏名花(即牡丹花)、对爱妃(即杨贵妃)之际,突觉梨园弟子们唱奏的那些个陈词旧曲无趣,便急招翰林学士李白进宫。李白进得宫来,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很快下笔如飞,一挥而就,在金花笺上写了三首《清平调》诗送上,李隆基看了十分满意,当即便令梨园弟子奏起丝竹,令李龟年展喉而歌。

此时是公元698年,而李白要等到三年后才会出生,于是沈南便又心安理得的剽窃了诗仙的这首大作。况且,这首诗用在这里是很应景的。只不过,“名花”还是牡丹花,而人却不再是杨贵妃,而是武明空了。

婉儿是最爱诗的,听得如此佳作,不禁赞叹道:“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天上那多姿的彩云犹如皇上翩翩的霓裳(音同常),而眼前娇艳无比的牡丹恰似皇上的花容月貌。短短七个字将盛开的牡丹和美艳的皇上巧妙地联系在起来,哎呀,婉儿真是自愧不如啊。”

武明空听得两眼放光,与其同时,她的脸颊上竟也泛起了少有的娇红。而一旁的魏富却在心底暗暗的佩服沈南的马屁功夫。不过,他哪里知道,沈南之所以说出这首诗,倒并不是为了拍马屁。就如同他当初夸虚无的声音好听宛若鸟鸣一般,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不忍见对方的自卑忧郁,想博取对方开心的一笑罢了。

婉儿继续道:“不仅这第一句是一笔两到,以花喻人,接下来的一句也是如此。‘春风拂槛露华浓’——可是哪个又能分得清,在明媚的春风中,亭槛下,那风华正茂、光采照人、洋溢着无穷魅力的,到底是迎风怒放的牡丹,还是仪态万方的皇上?抑或是两者相得益彰,互相媲美?,”

听到这里,沈南都听呆了。以往,他只是觉得这诗朗朗上口,便把它背了下来,虽也大概的知道它的意思,但从未仔细的揣摩过。如今听了婉儿如此深入细致、精彩绝伦的点评,顿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俞伯牙要断琴谢知音。因为只有知音钟子期能听得出他琴中的玄妙,而其他人不过是在听些响动罢了。又比方说现在,婉儿一下子便领会出李白诗中的深意,而沈南自己却只是把它当做一首脍炙人口的“儿歌”来背咏。难怪古人会说:“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沈南心中暗道,只可惜,婉儿与李白未生在同一时期,否则他二人也可做一对心有灵犀的知音了。

只听,婉儿继续侃侃而谈道:“这接下来的两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真可谓是顺势而下,一蹴而就。虽仍是一笔两到,以花喻人,但却从眼前实际的景物移开,转换成天上仙境。这种艳如神女的牡丹花与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如果不是在群玉山[1]中见到,也只应该在瑶台[1]仙境碰上了。短短的四句诗,忽而天上,忽而人间,似在咏花,实在赞人,真可谓是遐想联翩,妙不可言。”

武明空点头喜道:“以南的诗好,婉儿的评论也不错,都应该赏。”她想了想,又望着婉儿道:“婉儿,你不是喜欢这琉璃茶碗嘛,今天朕就赏你两副。”

婉儿对那些金银器皿并不在意,却独爱这琉璃茶碗。与不透明茶具相比,琉璃透明的材质可以使茶人在品味香茗的同时,享受到一种视觉的美感——茶人能够透过杯壁欣赏碧绿茶水注入时与汤花搅扰时的动态,并感受杯中的光影变化。婉儿一直想拥有一对这样的茶具,好在闲暇无事的时候与李贤一起对坐品茗。但因为这东西在当时尤为稀缺,故一直未能得。不想,今日竟有幸获赏,她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忙称谢道:“多谢皇上赏赐。”

武明空又把头转向沈南,说道:“至于你,你不是想出宫吗?朕就赏你明日与徐彦伯一起出去考察地理,顺便也可以游览一下我大周的胜景,你看如何?”

这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沈南的意料,他不禁问道:“徐彦伯是谁啊?”

婉儿替武明空回答道:“徐彦伯现任兵部的职方员外郎。职方员外郎的主要任务就是绘制军事地图。皇上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出宫游览也无趣味,更何况你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倒不如你跟着徐彦伯他们一起出去,一边办差,一边游玩,而且衣食住行都不用你自己操心了,岂不悠哉?”

沈南一想,也是啊,自己现在拿着银两出去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倘若身边再没个指点的人,还不得像傻子似的被人坑被人骗?而且,借办差之名花公款出去游玩,这点子实在是太妙了!沈南在穿越之前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他万分感激的说道:“哎呀,皇上,您想的太周到了!多谢多谢!”

武明空一笑道:“你不用谢我,这都是婉儿的主意。”

沈南一听,忙向婉儿作揖道:“多谢婉儿姑娘。”

婉儿却摆手道:“你先不用忙着谢我,等你办差归来得到皇上的重赏时,再谢我也不迟。”

沈南心中暗喜道,陪人出去游山玩水居然也能获重赏,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此刻,他只顾得窃喜了,却没留意到武明空和婉儿脸上诡秘的笑。

注解[1]:

群玉山,是西天王母娘娘所居之处,据说山上多产美玉,因以为名。

瑶台,传说在昆仑山上,也是王母娘娘的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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