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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绝处逢生才人遇帝子(2)

当时的王皇后并不觉得她的这一举措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她天真的以为,既然是她把武媚娘接进宫来的,那么武媚娘必定会视她为救命恩人,那么武媚娘就会感恩戴德地供她驱使。更何况,武媚娘是先帝的宫人,是当今皇帝的“小妈”有历史污点,不具备与她这个出身豪门的皇后分庭抗争的资格。就这样,王皇后的鲁莽与自以为是促成了武媚娘的第二次进宫。这真是天赐良机!

李治爱她吗?武媚娘想,应该爱吧。只是这种爱还不足以战胜他的怯弱,不足以与他的江山抗衡。如果不是王皇后有心促成,李治也不一定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李治再风流,再多情,他也还是太宗的儿子。“江山”与“美人”之间,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所以,重返皇宫之后,武媚娘悟出了一个道理:要想抓牢李治,便不能只做“美人”还要做与他一同守江山的战友。

在宫廷中,权力才是硬道理,有了权力也便有了一切。而爱却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不能预见它的来,也不能阻拦它的走。更何况,男人的爱向来都是——弱水三千,我取三千零一瓢。

武媚娘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的情景……

沈南见武明空迟迟未答,想她不愿谈自己的私情,便道:“不愿意说没关系,咱们换一个问题。您觉得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是什么?”

沈南以为她会说是大周王朝的建立,可没想到,她却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生下长子李弘。”

是啊,生李弘的时候,正是武媚娘与李治这对小夫妻如胶似漆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们,也如民间的恩爱夫妻一般,享受着喜得贵子的幸福。而且,在那个母以子为贵的年代里,李弘的出生也便意味着武媚娘在后宫中地位的稳固。

“那,最伤心的事呢?”沈南又问。

武明空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沉吟了片刻说:“是安定公主的死。”

安定公主正是那个在襁褓之中意外死亡的小公主。武媚娘做了皇后之后,给她加封为安定公主,谥号思,并按照亲王的礼仪隆重安葬。

沈南小心翼翼地问:“她是怎么死的?”

武明空咬牙切齿道:“是被那只毒蟒给害死的。”

武明空所说的“毒蟒”就是当年的王皇后。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十月二十三日,唐高宗李治下诏将王皇后和萧淑妃废为庶人。七天后,立武明空为皇后。后来的某天,武明空将王皇后和萧淑妃二人各打一百大板后,截去手足,置于酿瓮中,导致她二人悲惨的死去。但是,即便如此,武明空仍觉不解气,便给王皇后改姓蟒,说她是蛇,心如蛇蝎;给萧淑妃改姓枭,说她是一种恶鸟,象鹰一样,阴冷凶残。

在沈南看来,武明空现已为皇上,若小公主真是她杀的,她也没必要再去遮掩了。而且,倘若小公主之死果真是王皇后所为,那么武明空对王皇后的虐杀也便情有可原了。他望了一眼神情悲痛的武明空,拍了拍她的肩头,宽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要太难过了。”

可是,这一次,沈南会错了意。象沈南这种成长环境极其单纯的人永远也想象不出古代宫廷斗争的惨烈;而且,象沈南这种从来都没有和权力打过交道的人也永远都想象不出那些权力欲望极强的人为了争夺权力而有的疯狂。那疯狂足以吞噬掉一切亲情与人性,足以让一个母亲亲手扼杀掉自己的骨肉。

武明空始终不肯承认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四十四年来,她反复对外人说,她的小公主是被王皇后害死的;四十四年来,她反复对自己的内心说,她的小公主是被王皇后、萧淑妃以及她的姐姐韩国夫人武顺甚至还有她的花心丈夫李治合起伙来给逼死的。起初,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减少自己内心的伤痛与自责。可是,一个谎言说了四十四年,这谎言便成了真。至少在武明空内心里,这已成为了一种认定。

武明空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晚的情景。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

那时,安定公主还只是她肚子里的一个小胎儿。因为怀孕,她已许久不能侍奉自己的丈夫了。但是,李治似乎也并不在意,还是每晚都来她这里。

那时,他们已经有了长子李弘了,所以,李治希望这一次能生一个小公主,一个和他心爱的武媚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公主。

李治怕自己不在的时候武媚娘会寂寞,便特许武媚娘的母亲杨夫人和她的姐姐武顺进宫与她做伴,并安排她们在一座别殿里住下。

这晚,夜已深沉,可仍不见李治的影儿。武媚娘正等得焦急,突然,李治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告诉她,皇上在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了正独自赏月的武顺,他二人相谈甚欢,然后皇上便屏退了众人,去了武顺那里。

武媚娘自出了感业寺重返皇宫后,便开始用皇上赏赐的财物贿赂太监宫女,让他们充当自己的眼线。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坐在屋子里“俯瞰”宫里的一切了。

听了眼线的报告,武媚娘感到怒不可遏,但她还是强压住怒火,挤出笑容对那告密的小太监道:“公公辛苦了。”然后,她又吩咐手下赏了他十两银子。那小太监拿了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小太监走后,武媚娘终于控制不住豁的站起身来,拽下腰间的龙形玉佩,高举手臂,想要狠狠的将它扔出去,摔成碎片。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她对自己道,明空,你不要感情用事。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抢夺皇后之位,这需要皇上的支持。你千万不能因大吃干醋而致失爱于皇上。再者说,你现在身怀六甲,无法满足皇上。倘若王皇后、萧淑妃甚或是其他的妃嫔借机拉拢皇上,岂不危矣?这样也好,在这段时间里,就让守寡的姐姐去绊住皇上吧,免得皇上又去别处为自己树敌。反正,姐姐也没有宫妃的名分,对自己也构不成威胁。等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再打发她走就是了。想到这里,武媚娘便将高举的手臂缓缓的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宫女来报,皇上正朝这边过来,须臾便到。武媚娘闻讯急忙收拾起脸上的怒容,整了整衣冠,拿着那块龙形玉佩坐在灯下,做赏玉凝思状。

李治疾步的走进来,见武媚娘举着玉佩愣神,便问:“想什么呢?”

武媚娘听到李治的声音,如梦方醒般的抬起头来,向李治投去惊喜的目光。而李治却急忙别过头去躲开武媚娘的目光,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武媚娘装做是毫不知情,象往常一样站起身来,一边走向李治,一边嘘寒问暖道:“皇上累坏了吧?居然忙国事忙到这么晚。”

“是啊是啊,这几日国事繁重,国事繁重。”李治忙不迭的应着。

此刻回想起来,李治也觉得奇怪。后宫佳丽三千,他都没要,却偏偏要了三千以外的一个人。或许是武顺长得太像武媚娘了,而且,刚刚她对月自叹的那一秒又显得太过柔弱凄美,令自己在一瞬间起了怜爱之情。可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妻妾,所以这事是逾了礼法的。更何况,李治对武媚娘是用了真情的。因为用了情,所以他才会格外在意武媚娘的感受。激情一过,他便开始担心,倘若武媚娘知道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姐姐行了苟且之事,她该多伤心啊!于是,他不敢多做停留,急忙从武顺的床上下来,穿好衣服,奔了出来。

因为李治觉得,他今晚做了一件既不合礼法又不合情理的事,所以一直不敢正视武媚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低着个头,坐在一个背光的地方。

武媚娘转到李治的身后,一边轻轻的帮他按摩着肩膀,一边道:“国事固然重要,但皇上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前几天,臣妾让尚药局的人把当年孙真人(即孙思邈)给先帝开的那张养生的方子找了出来,并让他们按那个方子的意思配成了丸药。今天做好送来了,皇上赶紧服一粒吧。”正说着,负责侍候武昭仪的宫女已经将药呈来。

做了亏心事的李治见武媚娘如此贴心周到,大为感动,握着她的手动情地说道:“媚娘,朕今生有你一人相伴,足矣!”

武媚娘暗咬银牙,心中愤愤道,你刚从我姐姐的床上下来,便跟我说这样的话,真是假惺惺啊!她心中虽这么想,但脸上还是挂满了妩媚的笑容。她娇笑道:“媚娘能听到皇上这样的一句话,一生足矣!”

说完,她拿过丸药,转到李治的前边,坐到他的腿上,一只手揽着李治的脖颈,一只手将药塞进李治的口中,撒娇道:“陛下,您吃了媚娘的药就要答应媚娘,一定要长命千岁。”

李治笑道:“朕一个人长命千岁又有何乐趣?不如,你和朕一起吃,一起长命千岁,咱们做一对妖精夫妻如何?”

“妖精夫妻?哈哈!真亏您想得出来。”武媚娘咯咯的笑着。但,她心里却道,咱们或许可以一起做千岁的妖精,却不一定能做千年的夫妻。当初,你和萧淑妃不也是情浓意浓的吗?她还为你生了三个儿女。后来我来了,你便把她扔到一边了。现在我不中用了,你便又勾上了我的姐姐。什么宠啊,什么情啊,都是靠不住的。一旦有一天我失了宠,王皇后和萧淑妃肯定会向我发起反攻,置我及我的子女于死地而后快。不,我绝不能坐以待毙。要想不被人碾死,唯一的方法就是先人一步的踩着对手的尸体往上爬。

那一刻,武媚娘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在失宠之前干掉王皇后和萧淑妃这两个宿敌,坐上皇后的宝座。唯有如此,才能保证自己以及自己骨肉的平安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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