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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求复国元珍抛妻女(1)

虽然,大唐于太宗贞观四年(公元630年)便将******一举灭掉,但是由于大唐对被征服的四境各族大多采取安抚政策(将其领地纳入自己版图,成为不改他们传统习惯的羁縻府州,并册封其首领为帝国的官吏),因此阿史那氏及其姻族阿史德氏在******的威望与势力并未得到根本性的削弱,因此也便给了他们复国的可能。

天皇调露元年(公元679年)十月,单于大都护府的阿史德温傅和奉职两部突然叛唐,拥立阿史那氏的泥熟匐为可汗,府辖二十四州皆一时叛应,有众数十万,声势可谓浩大。大唐当即派名将裴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统程务挺等三十余万众往讨。

第二年(公元680年)三月,唐军大捷于黑山,奉职被俘,泥熟匐为部下所杀,裴行俭遂引军还。裴行俭还师不久,复振的阿史德温傅便复反。******余众再围云州(治今山西大同),被代州都督窦怀愆、右领军中郎将程务挺率部击破。

转年(公元681年)正月,******又攻原(治今宁夏固原)、庆(治今甘肃庆阳)等州。唐廷于初五令右卫将军李知十等率兵屯泾(治今甘肃泾川北)、庆二州,以备******。

却说那阿史德温傅一边围攻庆州(治今甘肃庆阳),一边差人去北面的夏州给夏州刺史阿史那伏念送去书信,信上说,知他常怀复国之志,欲立他为可汗,共叛大唐。

伏念为硕利可汗的堂侄,年近五十岁,素有野心,见阿史德温傅欲拥立他为可汗真是大喜过望,当即回书应允。

阿史德温傅的信使前脚刚走,伏念的弟弟阿史那元珍便奔进帐来。这一年,阿史那元珍刚刚二十出头,是个金发碧眼、挺拔矫健的帅小伙儿。他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且心思缜密,少年老成。十三岁那年,有一次,他无意中听一个长辈在与他人闲聊的时候说:“汉人们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话很有道理啊。咱们若想复国,重振******往日的雄风,就必须先要摸清大唐的底细,探其虚实,然后才能成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自此后,年少的元珍便开始学说中国话,识中国文字,并认真研读了《孙子兵法》、《史记》等诸多中国兵书史书,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也正因为如此,元珍得到了单于都护府长史王本立的赏识,令其在单于都护府校检降户部落(官名)。在单于都护府中任职给了元珍习中国风俗,知边塞虚实的机会。而校检降户部落这份工作也让元珍有机会接触到不同部落中形形色色的人,无形中培养了他察言观色和读心识人的能力,同时也给了他广交朋友、暗结同党的机会。

这一刻,看到从天而降的元珍,伏念惊道:“弟弟,你怎么来了?”他随即又欢喜道:“你来得正好,我已答应了阿史德温傅,要与他一同起兵反唐……”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不等伏念说完,元珍便道,“大哥,此事万万不可啊!”

却原来,元珍在云中古城听闻阿史德温傅围攻庆州,猜其必将撺掇自己的哥哥伏念谋反,于是他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朝夏州而来。

伏念诧异道:“为何不可?”

元珍道:“时机未到。”

伏念摇着头说道:“前年,温傅和奉职一起兵便得到二十四州酋长的响应,足见咱们******人对复国的热望。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时机!苍天正在召唤我们这些不愿屈服的雄鹰展翅高飞呢,难道弟弟你没有看到吗?”

元珍却道:“大哥,光有热望是远远不够的,复国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才是我所说的时机。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到今天,******已经灭国五十年了。这五十年来,各部落酋长各居其位,各行其是,无论是谁都没有绝对的威望能统领所有的******人,振臂一呼则一呼百应。前年,温傅和奉职他们虽然得到了二十四州酋长的响应,但是,这二十四州之众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当奉职被唐军俘虏后,这盘散沙便起了内讧,一些部落不但退了出来,而且还将被推为可汗的阿史那泥熟匐杀死,拿着他的人头向裴行俭投降。可见,温傅他们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人和’。大哥,凭心而论,您的威望高过泥熟匐了吗?如果没有,又怎能保证其他酋长将真心拥护您为可汗呢?如果没有,又怎能保证在作战之时他们能绝对服从您的命令,听从您的指挥?又怎能保证在战局不利之时他们不会倒戈以自保呢?更何况,温傅他们新败,很多酋长畏惧大唐,短时间内必不敢再反。”

听了元珍的一席话,刚刚还斗志昂扬、热血澎湃的伏念一下子就心灰意冷起来。

“这是其一。”元珍继续道,“其二,夏州与大唐仅一长城之隔,严重威胁着大唐的边境,大唐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任你坐大。天皇听说咱们复反后,必然会再命裴行俭前来征讨。大哥,你可知这裴行俭是何人?”元珍说到此处,故意停下来,直视着伏念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伏念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元珍这才说道:“他是大将军苏定方的徒弟,而苏定方则是唐初名将李靖的高徒。”

“原来如此。”伏念恍然大悟道,“只是,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元珍道:“这裴行俭可谓是大器晚成,年近六十才迎来他的沙场首秀。前年六月,也就是阿史德温傅他们叛唐的前四个月,大唐欲发兵讨伐拥兵自立的西突厥酋长阿史那都支。当时,裴行俭建议,趁波斯王新死,可以以遣使护送波斯质子归国为王的名义,假装路过西突厥的地界,而后出其不意、兵不血刃的活捉阿史那都支。天皇采纳了裴行俭的建议,并命他为安抚大食使,护送波斯王子回国。同年七月,裴行俭一行到了火焰山附近,竟以天气太热为由驻足不前。阿史那都支见裴行俭所带的士兵人数不多而且又娇贵矜持(怕热),便也不理会他。谁承想,裴行俭竟不动声色地召来安西四镇的各部酋长,约他们一起打猎,一时间各族子弟愿从者万人。裴行俭一下子便有了‘军队’。他借机暗中编整训练好部队,而后出奇兵,给阿史那都支打了个措手不及,兵不血刃的便取得了胜利,并将都支活捉,押送回京。”

听了元珍的这番话,伏念惊得目瞪口呆。

元珍继续道:“只此一战,这裴行俭为人之狡诈,用兵之诡异,便可见一斑。而阿史德温傅呢?此人夸夸其谈,眼高手低,难成大事,必不是裴行俭的对手。大哥,你若是与他一起反唐,必将成为第二个泥熟匐。”

伏念听到这里完全的没了主意,他慌张道:“那可如何是好?温傅的信使刚走,要不我派人追上他……”说到这里,伏念以手掌为刀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元珍忙道:“万万不可!”

“如何不可?”

元珍道:“若被人知道大哥你杀了温傅的信使,必将引起所有******人的公愤。”

“那该怎么办?”

元珍道:“大哥,您可以再给温傅发一封信,告诉他,反唐可以,但还需等待时机,不可操之过急。此事拖延得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元珍知道他的这个大哥最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很怕自己走后他又被温傅游说,但因有公务在身,他也不便久留,又再三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去。

五日后,元珍照例去单于都护府上班,一进府衙,埋伏在门内的十几个士兵便一拥而上,将其擒住,不容其分说便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元珍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我是元珍,你们抓错人了!”

“没抓错,抓的就是你。”

元珍熟悉这个声音,它是长史王本立的声音。长史王本立现年四十五岁,他很赏识元珍这个小伙子的才华。他二人兴趣相投,相识不久便成了忘年之交。

此刻,元珍抬起头来望着面无表情的王本立诧异道:“为何抓我?”

王本立道:“你大哥伏念已叛唐,你难道不知?”

“啊?”元珍大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晨,阿史德温傅率部去夏州迎接伏念,并拥立其为可汗。”

却原来,阿史德温傅看到伏念的第二封信后,知他心意不坚,于是亲自率众奔到夏州,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伏念说动,共同起兵。

元珍急忙辩解道:“长史大人,我确实不知道我大哥谋反之事,若是知道,怎会回来自投罗网?”

王本立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不过,鉴于你和伏念之间的兄弟关系,为了慎重起见,我决定暂时将你拘禁起来。元珍兄弟,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作为朋友,王本立赏识元珍,知道他不但精骑善射,而且胆识非凡,谋略过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当朋友转化为潜在的敌人时,王本立便又会比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更加的提防他。因为,王本立心里很清楚,元珍一旦投敌,对于大唐而言,将是一场灾难。

而元珍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在王本立心中的分量居然这么的“重”但他知道,争辩也无意,于是道:“长史大人是大唐的官员,为大唐谋划也是应该的,我能理解。只是,我想求大人一件事……”

“何事?”王立本问。

元珍道:“雪琴已有身孕,我不想她为我担心。”

雪琴是元珍新婚的妻子。她原本居长安,去年与家人来云中古城探亲时无意中碰到元珍,两人一见钟情。雪琴因元珍甘愿远离家人,长留云中,三个月前嫁给了元珍,此刻刚刚有了身孕。王本立知他二人感情深厚,因此一听元珍提到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便不由得蹙了一下眉头。

元珍道:“所以,我想求大人帮我撒个谎,派人到我家,告诉雪琴说,现在******与大唐干戈又起,天皇想了解******的内情,长史大人便推荐我去京城面见天皇。因事出紧急,所以我没来得及回家与她道别,让她不要为我担心。”

王本立道:“这个没问题,只是……只是她若问我你的归期,我该如何回答?”

“归期”完全取决于战争的进程。这一刻,谁也推断不出。元珍想了想说道:“您就说——因是天皇召见,所以未定归期,全凭天皇心意。若能得到天皇的赏识,径直派去带兵打仗也未可知。”

王本立点了点头,说:“家中之事,你只管放心就好,我会派人去照料她的。你的俸禄我也会差人按时送过去,绝不会让她忍饥挨饿。”

元珍感激道:“多谢大人。”

王本立则道:“这是应该的。我囚你,这是国之公事;我帮你照顾家人,这是你我的私交。”王立本拍着元珍的肩膀说:“只盼着这场冲突早点儿过去吧,我还等着做你孩子的干爹呢。”

“大人……”听了这话,元珍不由得心头一热,眼睛便潮湿了。他感激王立本对自己的赏识与抬爱,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干爹”注定只是一个梦想,他们之间的关系注定会越走越远。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复国的梦。因为这个梦,他早晚会成为大唐的敌人,成为王立本的敌人。此次,他没有跟随他的哥哥一起谋反,不是因为他没有复国的心或是惧怕大唐的强大,而是,他认为时机还未到。所谓时机,就是要等到适合的人在适合的地方有规划有步骤的做适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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