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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张易之仗势逼婚(1)

十天之后,李迥秀的母亲进宫向武明空谢恩。

李迥秀的母亲是个孤儿,十四岁被卖进李家做婢女的时候,她连个名字都没有。李迥秀的父亲一看到花容月貌、美艳绝伦的她,便不由得想起曹植《洛神赋》中的一句诗“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lù)波”因而便为她取名叫“芙蕖”这芙蕖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依然婀娜多姿、光彩照人。武明空见了很是喜爱,当即邀她同往上阳宫游览。但是,武明空却不让李迥秀随行,只让他在迎仙宫内等候。

洛阳宫城内有两条横街,第一横街位于明堂之北,它是朝区与寝区的分界线,街北即寝区;第二横街位于天堂(已于三年前被冯小宝一把火烧为了灰烬)之北,街北即后妃居住的寝宫,外臣不得进入。而这迎仙宫便属于后妃之地,在此之前,李迥秀从来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的母亲依旧没有过来。李迥秀不免有些急躁,他在迎仙宫的一间配殿内踱来踱去,却不敢跨出殿门半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玉树临风的张易之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张易之现任司卫少卿(从四品上),品级比李迥秀这个凤阁舍人(正五品上)高。李迥秀虽然从心底里对张易之这种因器用而得宠之人很是瞧不起,但却也不敢得罪。见他进来,李迥秀急忙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五郎,您不是在上阳宫陪皇上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易之笑道:“我是专程来给茂之兄报喜的。”

李迥秀惊道:“何喜之有?”

张易之道:“皇上与令堂很是投缘,相谈甚欢。皇上一高兴,便打算给茂之兄说一门亲。”

李迥秀心中暗道,我已有了妻妾,为何还要给我说亲?他忙问:“皇上欲将哪家的姑娘配与我?”

张易之道:“正是家母。”

“啊?什么?这……这……”李迥秀大惊失色。

张易之早就料到李迥秀会是这样的反应,因此也不以为意。他道:“令堂听了很是欢喜,当场便应允了。皇上还说:‘一喜不如双喜。不如,朕就在李爱卿成婚那天升他为凤阁侍郎[1]。’我听了这话,便急忙跑过来给茂之兄道喜来了。”

李迥秀到此刻才明白,原来这天上没有免费的馅饼。女皇之所以会突发奇想的封自己的母亲为诰命夫人,就是为了撮合自己与张易之老母亲的婚事。若自己答应了这门婚事,即刻便可升为凤阁侍郎,而且以后也必将会官运恒通;若自己不答应这门婚事,那么,以张易之的为人,他必将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实施报复,到那时……李迥秀不敢再想了,他知道,这门亲事他是想答应也得答应,不想答应也得答应。想到这些,他只得强颜欢笑道:“皇恩浩荡,双喜临门,令下官真的是受宠若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张易之拍了拍李迥秀的肩头,呵呵笑道:“茂之兄以后不要再自称‘下官’了。你与家母成亲后,你便是我的长辈了,如何再称‘下官’?哈哈!”

李迥秀听了张易之的话,很违心的朝他挤出一丝笑容,而其实他心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此时此刻,他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道,我的母亲虽已不惑,但风韵不减当年。想那张易之的母亲,既然能生出张易之这样的如花美男,相貌自然也是万里挑一的。

这时候,张易之又道:“下月二十九,便是黄道吉日。皇上的意思是,喜事宜趁早。茂之兄,你的意思呢?”

李迥秀心中暗道,你总拿皇上来说事儿,难道我还敢违抗皇上吗?因而只能道:“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

虽然李迥秀与臧夫人都是二婚,但臧夫人并不想将就,她要正经八百的办一场奢华隆重的婚礼。张易之也很支持自己母亲的想法,他以为,自己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自己母亲大婚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再何况,自己根本就不必破费,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送银子的。

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男方的聘礼也已送来——璧两双,杂彩千匹,奴婢百人,另有金银、野味、果子、茶酒、酥油盐、酱醋、椒姜、葱蒜无数。望着这成箱的聘礼,臧夫人不免有些心焦。她对张易之道:“我与那李迥秀都是过来人了,也无需那般羞答答的,不如,今晚你就将他邀至我的七宝帐。”

张易之呵呵笑道:“母亲,还有三天就成婚了,您就等不及了?”

臧夫人叹息道:“你日日在外风光,那体会得出为娘我独守空房的苦。”

张易之听她母亲这般说,便道:“母亲不必忧心,今晚孩儿我一定把那风流倜傥的李迥秀带到,呵呵。”

……

那张易之并不向李迥秀挑明,要他去私会自己的母亲,而只是邀他去参观自己新建的七宝帐。那李迥秀不敢驳张易之的面子,只得前往。

李迥秀一走进七宝帐,一望见帐中满目的金玉珠玑、异方珍怪,便不由得惊呼道:“世间竟还有如此奢华精美之物!”俄而,又道:“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今天进了这七宝帐才知道,我李某人真是孤陋寡闻啊。”

“茂之兄不必自谦。”张易之道,“茂之兄尽可在这帐中随意浏览,我有事失陪一会儿。”

李迥秀忙点头:“五郎请自便。”

张易之走到帐门口,突又转过身来,别有深意的一笑道:“这七宝帐的最里端有一张象牙床,象牙床上摆放着一件稀世珍宝,待会儿茂之兄可一定要仔细的鉴赏一下啊。”

李迥秀不明其意,忙点头道:“一定,一定。”

张易之走后,李迥秀左顾右盼的欣赏着帐中的稀世之宝,不觉间竟已走到了这七宝帐的最里端。他一转头,突然看到一张精美绝伦的象牙床上端坐着一个头戴帷帽[2]、身穿纯衣纁(xūn)袡(rán)[3]的女子。帷帽高顶宽檐,状似雨笠,帽檐下黑网至颈,因此,李迥秀看不清这女子的面目,只知她的身材还算窈窕。

李迥秀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听那女子娇滴滴的说了一句:“夫君,请留步。”

一声“夫君”令李迥秀恍然大悟,哦,原来此人便是张易之的母亲臧夫人。他惶恐道:“茂之不知臧夫人在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退。

臧夫人道:“从今往后,夫君不要再称我为‘臧夫人’,直接唤我‘阿臧’就好。”又道:“刚刚,易之不是说了吗?这象牙床上有一件稀世珍宝,要夫君你一定要仔细的鉴赏一下。珍宝还未鉴赏,夫君如何要走?”

直到此刻,李迥秀才意识到,那张易之带他来七宝帐的真正用意。李迥秀虽然很不情愿娶一个比自己的母亲还大两岁的“老母”但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张易之这位花样美男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李迥秀行至臧夫人的近前。

这帷帽的黑网下会是一张怎样的脸?李迥秀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小心翼翼的用手掀开了那张神秘的面纱。

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让李迥秀吓了一大跳。他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掀起面纱的那只手也定格在了半空中。这臧夫人满脸的皱纹、满头的白发不说,而且还艳俗得很,珠光宝气、浓妆艳抹,毫无书卷之气。李迥秀感觉胃里一阵恶心,他一边向后退了半步,一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却不料,那臧夫人站起身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撒娇道:“夫君急什么?”

李迥秀顿觉全身一阵寒战。

只听那臧夫人又道:“夫君,你瞧,桌上的那对鸳鸯杯里已经盛满了葡萄美酒,只等着你我这对皇上钦定的夫妻去喝合欢酒[4]呢。”

李迥秀闻听此言,心中叫苦不迭。正因为这桩婚事是皇上钦定的,而且这臧夫人的儿子又是皇上的宠臣,所以,他李迥秀才不得不违心的接受这个令人作呕的老妇。

春风满面的臧夫人携着满面愁云的李迥秀行至桌前。臧夫人将一只鸳鸯杯递到李迥秀的面前,笑吟吟的说道:“喝了这杯合欢酒,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必将情意绵绵,恩爱到白头。”

李迥秀心中暗道,你我之间“恩爱”是没有的,但肯定能到“白头”因为,你已然白头,而我呢?恐怕一夜便将白头了。

李迥秀极其心不甘情不愿的与臧夫人对饮了一杯。不料,这边李迥秀刚把酒杯放下,那边臧夫人便歪到他的怀中,娇声道:“喝了这合欢酒,你我二人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李迥秀又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他恨不能一把将她推到千里之外。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他不能。

臧夫人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胸膛里,同时,用两只魔鬼般苍白枯干的手摸索着他的身体。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慌忙推开她,说道:“合欢酒哪能只喝一杯啊,来,今晚你我要一醉方休。”

这一刻,他想,喝吧,喝吧,喝到酩酊大醉,也便能躲过今晚的这场劫难了……

第二天临近正午时分,无风,和暖的阳光笑吟吟的散落人间。此刻,在尚药局的一间配殿里,孙平补孙御医正独自一人盘腿坐于窗下的一张独坐方榻之上,微闭着双眼,享受着惬意的日光浴。

门吱扭一声开了。沈南捧着一杯茶,走到孙御医的近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前辈,茶煮好了,喝一杯吧。”

孙御医连眼皮也不抬一下,说道:“先放那吧。”

沈南无法,只得将手中的茶杯放到孙御医面前的曲足案上。

自从被落儿讥笑为男宠后,沈南便决定要自立自强,绝不能再靠女人活着,哪怕是女人给的俸禄也不行。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可是,过去的这一年多,沈南觉得,他就是在无功而受禄,他就是被武则天“养”着的。

其实,纵观天下,被武则天“养”着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在这洛阳城里,到处充斥着不干活而吃着皇粮的蛀虫。沈南不过只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已。以前,沈南也挺心安理得的。可是,落儿口中喷射出的“男宠”两个字却把这一切都给毁了。不!他觉得,他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混吃等死了,他需要自立,需要学会一种养活自己的本事,需要拥有对得起眼下这份俸禄的能力。于是,自盗玉失败后,他便更加刻苦的钻研医术,不忍虚度一分一秒的光阴。白天,他跟从尚药局的“师父们”诊病,每遇不懂不会之处便虚心请教;晚上,他便将白日里所见所闻所感所悟总结记录下来,并根据“师父们”的建议,有针对性的读些医书。

“师父们”起初都不敢教沈南,觉得大家彼此都是“御医”是同事,如何敢“教”?但架不住沈南的软磨硬泡,所以久而久之,“师父们”也便默认了沈南这个“御医徒弟”他们虽然不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教给沈南,但大多还是有问必答的,而唯独这位孙御医,一直对沈南不冷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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