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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湘竹苑滚滚浓烟起,火光大作,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声传来,“快救大小姐,大小姐还在里面!快救火——”赵文宛身边的贴身丫鬟宝蝉急急就要往里面冲,旁边的下人拦着,道是火势太大进不去。

不远地儿李管事跟前站着一名小丫鬟,这会儿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打着哭嗝道是自己上个茅房的功夫,不知怎的就烧起来了,无措地杵着只会哭了。

下一刻,便是‘噼里啪啦’的巨响,从被撞开的木门往里看,火舌肆虐,顷刻之间便卷了大半屋子,滚滚的浓烟飘满了整个院落,门外丫鬟仆从端着盆儿提着桶奋力灭火,却是效果甚微。

这动静最先惊动了赵宏盛,披着外衣和沈姨娘一块奔到湘竹苑,瞅着火势,厉声唤着人灭火,最后自己撸了袖子抢了身旁路过小厮的桶,不顾阻拦地扑火。眼里火光倒映,坍塌之声时不时响起,敲在心上,让一个经历过大风浪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文宛……”

“老爷……”沈姨娘上前虚扶了一把人,忧心地看了一眼燃着大火的屋子,哽咽了声儿道。

随后而来的赵文熙赵文萱等,一看阵仗,都同赵宏盛此刻心里所想的一样,觉着里面的赵文宛是凶多吉少了。

赵文萱有些愣地瞧着大火,“这火怎么会烧得这么大?”才一会儿的,都快烧秃噜了,人在里头还不得烧成灰了。

赵文熙装着不可置信地上前了两步,有丫鬟下人拦着,赵文熙亦是不顾地挨近了门板,像是往里面探看,颤抖着音儿喊了声宛姐姐。可面朝火海的面孔却不见一丝的紧张担忧,反而眸中透着诡异的欣喜,火儿是从里屋点起来的,掺了金矾助燃火势,凶猛得难以控制,人被困了里头插翅难逃,最后……只会化成一堆灰烬罢。

“赵文宛,这才是你应有的结局。”火光跳耀,赵文熙呢喃着道。

“妹妹在说什么结局?”一道清冽的声音突兀在赵文熙身后响起,却是极为熟悉,让一众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人儿都不可置信地凝向了一处。

“赵赵赵……文宛?”赵文萱离得算近,看着戴着薄斗篷,不知何时出现的人诧异喊了出来。

女子取了斗篷帽子,恰是赵文宛,好整以暇地凝着赵文熙,眸子里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

赵文熙在看清来人时就踉跄退了一步,满是震惊,她明明——

“看到我出现很惊讶罢,明明是被药晕了在床上该葬身火海的,怎的会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赵文宛勾了嘴角,一字一句地道出了她心中所想。

赵文熙随着她的话语眸子渐渐染上了一丝疯狂,火舌的热度蔓延,只在门口就能感受到灼热,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赵文宛在火海里挣扎的画面,木梁落下,压住了她大半的身子,撕心裂肺地惨叫,该是这样的……

只这么想着,赵文熙便动了身子,眸中凝聚出实质的暴虐,倏地伸手抓向赵文宛,就要把人往火海里推去。“赵文宛,你去死罢——”

众人都叫赵文熙突然发狂的样子吓了一跳,顿了片刻反应,来不及阻止,却见赵文宛身后跟着的丫鬟突地出手,一人以手刃劈开了赵文熙的钳制,随后一脚狠狠踹上了她的心窝处,赵文熙痛呼,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噔噔几步就撞上了被火舌熏得滚烫的木门,伴随着撕拉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烤焦的味儿飘了过来。

“啊啊——”赵文熙一手捂着额头,另一手扶着肩膀,又忍不住发生惨叫,撞在门板上的半边身子都疼得钻心,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大抵是赵文熙的惨叫太过凄厉,众人方如梦初醒般该扑火的扑火,该救人的救人。赵文宛冷眼看着被抬走的赵文熙,后者有所感应地对了视线,看着站在那儿完好无损的赵文宛生生看得呲牙欲裂,像是忘了身上伤痛般,伸了手的仍想去够赵文宛,原本姣好的容貌在额头那大片鲜血淋漓翻出的红肉映衬下,如同鬼魅,而其中蕴着的怨毒一览无余。

“赵文宛,你抢了我的,我才是六王妃啊!”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赵宏盛看着生生打了个激灵,怎么都想不到文熙对文宛会存了这么恶毒的心思,方才竟还想至宛宛于死地。

火烧得旺,待烧空了屋子后就渐渐小了下来,赵文宛凝着屋子里残破的情形,心里暗暗庆幸顾景行送来两个丫鬟防患于未然,要不是她们检查出粥里异样,将计就计演了这出,指不定躲不躲得过这劫,而经过这一事后,赵文熙就再也无法翻身机会了。

“文宛方才去哪儿了?”赵宏盛心有余悸地询问起。

赵文宛回神,“睡不着的,就去荷花池畔散了会儿心,没想到……”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赵宏盛显然被吓得不轻,缓过来后才后怕地晃了晃身子,再一看屋子,不由道,“这屋子没法住,你……”

“娘的屋子空着,一直有人打扫,我就去那儿住一晚,当是最后陪陪娘。”赵文宛截断了他的话道。

赵宏盛点了点头,看着越发有主意的赵文宛,依稀触动了某些记忆,有一瞬的恍惚。待目光扫过身旁陪着的娇弱女子时,黯了黯神色,安抚地拍了拍她搀着自己的手背,道了自个儿还有公事要处理,让她先回去自个儿歇了。

沈姨娘敏感地察觉到些什么,一双水眸里满是无措,大抵是察觉到赵文宛对自己的冷淡,局促地看了眼人后提了告辞离开。

赵文宛目送人远去,眸光闪闪,替身终究是替身,比不上正主在那人心里的地位。

湘竹苑走水的消息不一会儿地就传到了王府,顾景行亦是整夜难眠,听了消息就想去定国公府查看,叫容奶娘和封于修一块儿给劝了下来,道是成亲的前一天两人不能见,把顾景行憋得不行。

也幸好来传话的小厮还带了赵文宛的字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之后递上,成功安抚住了暴躁的六王爷。

翌日天还未亮,顾景行便拖起了封于修,折腾着看还有没有错漏,主要是心急着想去迎亲。封于修打着瞌睡,半眯着眼睛瞧人,这人几乎一整宿的没睡还这么有精神真是可怕。

“您这猴急猴急的,该不是怕赵姑娘悔——”封于修打趣的话湮灭在了顾景行扫过来的视线中,呵呵讪笑了两声。

难得,顾景行敛了眸子,道了心中真实感受,“不知为什么,没娶到人前就觉得心底不踏实。”

封于修眨了眨眼,意识到某个闷骚的正在跟自己交心,猛地爆发出一串不厚道的狂笑,“哎哟,王爷您也会有这种忧虑!”明明是高冷的等人贴上来的类型,一下变成了绕指柔,还真是叫人不习惯啊,啊哈哈哈,赵姑娘真是御夫有术!

顾景行觉得跟这货讲心里话的自己才是见了鬼的,微微心塞,盯了他半晌后,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你也迟早有这一天的。”

“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可能哈哈哈……”封于修毫不在意地回道,却在不久后的将来,打脸成了猪头。

赵老夫人昨个睡的早,就想精精神神的早上瞧着长孙女出嫁,以至于湘竹苑走水,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着赵文宛特意吩咐不许大半夜的惊动老夫人,与姑母商议后暂将疯癫了的赵文熙锁进了净莲苑,赵老夫人一早起来听闻西平侯夫人讲的起火事情,唏嘘不已,心中隐着一丝揪痛,自然是为二房一脉。最终还是打起精神,只道再派去几个可靠的婆子好好看住文熙,千万不可再让她闹腾了,等大婚一过,再瞧着处理。

因此赵文熙的闺房门外就被挂了厚厚的铁链子,用一把大锁锁着,任凭赵文熙在里面如何拍打喊叫都无人应声。此时赵文熙头发凌乱,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哭哭笑笑的,好不瘆人,身上不知从哪儿翻出一套大红衣裳穿着,直道自己今要出嫁。

听到门外有开锁的声响,赵文熙激动的上前,脸上竟然带着难以抑制的欣喜之态,跑过去自行开门,可惜两扇木门依旧是锁着的,只是将链子放宽,可拉开一个脑袋宽度的门缝,她扒着外面急切询问,“是不是六王爷来迎我了?”

在注意到门口站着的那人后猛地惊了一跳,因为今个沐兰嫣褪去了郡主华贵的锦服,却穿上了瓷商之女穆兰嫣的衣服,正是赵文熙将穆兰嫣丢弃在破庙的那一身。

“你……你……是你?”那颤抖着的惊恐之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认出来了。

“是我。”沐兰嫣冷漠的说道,“今日我来瞧妹妹最后一眼。”

赵文熙脑袋轰的一下便炸开,不可置信地探着脑袋仔细看,像是想证明错觉般死死凝着,沐兰嫣走近扬手便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凌厉的目光扫过,“这一巴掌可算轻的了,至此我们一笔勾销,我自问待你不薄,虽为主仆却视你为亲姐妹。”

“亲姐妹?”赵文熙冷笑着,嗤之以鼻,“我是国公府的贵女,何时跟你这等下贱的瓷商女为姐妹了。”

沐兰嫣瞧着已经失去理智疯癫的赵文熙,不无怜悯,然也并不为这话感到愤怒。

身旁不知何时走近了一个清雅男子,嘴里发出薄冷之音,“兰嫣,你不该对她心软。”

他的兰嫣直到最后都没有揭穿赵文熙当年害她的事情,他淡淡一问,“可后悔?”

沐兰嫣恬淡的一笑,“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当初想报仇,可最终发现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心结,看见她现在活的这个样子,可悲可怜,执着的恨只会让人被黑暗吞噬,我不想活在仇恨中,变成她那个样子。”

苏言庭一笑,“我们走,今日赵小姐大婚,不该为这等人坏了心情。”他斜目一瞥那叫嚣的女子,兰嫣心软,他可不会,兰嫣所受的苦该让那人百倍偿还。

思及此,想到他为赵文熙选好的那户‘好’人家,此时应该也在府上与老夫人商谈了罢,勾了勾唇角淡淡一笑,正如他当初说的那般,得不到解脱的才是最痛苦的。

赵家嫡长姑娘成亲,嫁得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六王爷,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马车将定国公府门前的那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赵宏盛怕堵了迎亲的道儿,派了管事的出去安顿,一个个的招呼入内。

门口除了来贺礼的,还聚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小孩儿们蹿来蹿去好不热闹,赵老夫人提前吩咐人准备了花生枣子蜜糖等,凡是道了吉祥话的,挨个都能分到稍许,更添了喜气。

芸香苑,赵文宛身着嫁衣,端坐于菱花镜前,红罗软锦,是顾景行从年初就命京城顶尖的绣娘细裁精绣而成,上衣下裳对襟大袖,绣着云纹金凤,红锦翟纹系腰,裳裙撑着,只露出微翘的同色鞋尖,缀了两颗圆润细巧的东珠。

嬷嬷替赵文宛梳发,乌丝如云绾成高髻,底部缀以小巧精致的掐丝镂金钗子,三对六支长簪匀称地插入发髻,东珠流苏悬垂,最后戴上了越贵妃亲赐的金玉花冠,美艳无双。

同样一早儿被吵醒了的天仙儿这会儿也作了精心打扮,没敢苟同它的审美,雪雁手巧,用剩下的红罗锦给制了缎带,系在天仙身上,头上辅以同色小金冠,瞧着喜庆可爱,也着实把天仙美了一番。

赵文宛穿戴完毕的功夫,门口进来个人,身后跟着两名丫鬟一道拎着口略大的木箱子,进门就搁在了事先备着的嫁妆旁。

“沈姨娘这是何意?”赵文宛觑了一眼,声音淡淡了道。

沈姨娘对上气势本就强大的赵文宛生了几分局促,下意识地缩了缩,最后像是想到什么,咬了咬唇,挂了真诚笑意道,“这……这是沈家的一点心意,今儿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沈……沈老爷特意为您准备的。”

赵文宛略挑了眉梢,目光掠过了那‘一点’心意,又转回了沈姨娘身上,“沈老爷客气了,不过嫁妆一事,家里已有人备下,若是送贺礼的该过了礼官,改明儿也好谢礼回去。”

“这……”沈姨娘一时嘴笨的说不出什么来,沈家的人只交代了要送,可没说人不收该如何是好,一下踌躇在了原地,愈发显得局促。

赵文宛瞧着,也不愿在这日子生了不快,观察了人一段日子倒是个老实的,偶尔流露的几分懦弱,当和之前所说的经历对得上,估摸着沈家原先也没打算认这私生女,不过是瞧着定国公府后来好了,想借着搭了门路重修旧好罢了。

“沈姨娘也不用为难,这礼儿我会差人办了,至于姨娘,只要记得你是我父亲的妾室,侍候好老夫人和老爷才是你的本分,定国公府也不会亏了你去,何须惦念未养育之恩。”

沈姨娘猛地顿住,愣愣抬眸看向赵文宛,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似的,直到外头传来喜婆叽叽喳喳的声音道着吉时到了,赵文宛被簇拥着出了屋子,她才轻轻道了一句,“大小姐放心,宦娘明白了。”

临到踏出门槛的赵文宛听着这句,嘴角微弯,走了出去。

定国公府门前,锣鼓震天,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了街尾,十里红妆煞是喜庆。街道两旁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为睹六王爷的风采。

队伍前面的一匹骏马上,顾景行一身大红喜服身姿绰约俊朗不凡,往日的冰山脸也被今日的喜庆融化,漾着稍许柔情。俊朗的眉眼之间,掩藏不住幸福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勒着马绳,马蹄一步步优雅稳重地朝定国公府行去。

不多时,同样一身华丽繁琐喜服的赵文宛由喜婆搀扶而出,喜轿落地,顾景行亲自走过来,凝着眼前女子仿若一眼万年,从此只将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跟着出来的天仙作为陪嫁,不甘寂寞地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是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伫立着的二人郎才女貌,伴着漫天洒落的红色纸屑,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封于修颇是感慨地点了点头,再一看说话的是自己送给六王爷的鹦哥,想起当初教它说话时的心酸,忍不住道了句,“哟,终于说了句人话了。”

天仙眯着黑豆眼儿看人,认出了前前主人后,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甩了一翅膀,“你说你是不是傻,我是鸟,说的当然鸟话!”

“……”

挨得近的赵文宛听了个分明,强忍着笑意由顾景行牵着入了轿子,不一会儿就接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小身影,泪眼汪汪地盯着尾巴毛,显然遭了毒手。因着这一打岔的,赵文宛紧张的心思淡了不少,借着帘子晃动的缝隙瞄了眼外头的顾景行,嘴角漾开了笑意。

“起轿——”

一时鞭炮声,锣鼓声,热闹非凡。

城南王府,门面装饰一新,红绸满挂,洋溢着喜庆之色,十里红妆铺地,赵文宛的手被牢牢握在顾景行的手里,一同踏入日后将要生活的地方。

王爷纳妃,仪式不比寻常人家,繁琐复杂,直到礼官高喊了一声送入洞房,在一行人簇拥下入了新房,坐上床榻的赵文宛才觉得小腿一阵阵的抽筋,累得虚脱。

外头喜宴大开,世家勋贵到场,顾景行免不了应酬,一杯杯酒盏递到面前,皆是豪气饮了,未过多久,便作了不胜酒力状,左翎扶着人要去休息,大家也未敢玩得过分,拉了作陪的封于修接着闹了起来。

顾景行被左翎搀扶着入了后面庭院,便直了身子,左翎恭敬地退了一步,月辉洒下,那红色喜服映衬着的人儿哪见半分醉酒之色。

“我就说六弟的酒量哪至于这么浅,原来是装的。”一道声音含着几分笑意从暗处传了过来,如今升为太子的顾景珣一身绛紫常服,站在顾景行面前道了声恭喜。一喜为的是扳倒皇后一族,另一喜则是娶到了心上人。

顾景行神色不变,同道了一声同喜,贺的是他终于达成心愿。眼前的人虽然狡诈了些,工于心计,城府深,却是八面玲珑,尤其擅长平衡世家关系,勤加利用,对江山社稷亦有自己的大抱负。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二哥,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才能。

庭院正对了书房,廊下红灯笼摇晃,映出稍许里头的景象,挨着窗子的摆台上搁着一柄剑,远远看着有些不真切。

“说到底,父皇还是最偏疼你。”顾景珣从那处收回了视线,幽幽道,又或者可以说最看重的,只是不知为何太子之位落在了自己身上。

“二哥不是向来只重结果么,结局好就行了。”顾景行微微眯了眼,视线落在了顾景珣方才看的那处,嘴角微弯,“二哥对我书房里的摆设有兴趣?”

“摆设?”

“用不上的东西不就是个摆设么。”顾景行不甚在意了道。

顾景珣一顿,视线沉沉落了顾景行身上,半晌才像是找回了声音道,“好一个用不上。”

顾景行薄唇轻抿,神色始终淡淡,确是认真。卧榻之上岂容他人安眠,他要消的是一个未来帝王的戒心。

对话倏然而止,陷入了短暂沉默,直到夜风卷了几许凉意,顾景珣才再度开口,只是话里的意味温和许多,“不可惜么?”原本唾手可得的……

“我已得到此生挚爱,可惜什么?”顾景行像是听不懂似地反问了一句,惹得顾景珣当场失笑,连连摇头道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

顾景行亦是勾了嘴角,清冷的神色转为柔和。

就像一位满身杀伐的屠戮战士,忽而洗手作羹汤般,这般画风的反差直教顾景珣觉得诧异,又忍不住有些酸牙,最后摇了摇头,回了酒席继续喝酒去了。

是夜,月朗星疏,屋内檀木桌案上镶金蟠龙烛台上插着的龙凤红烛分外显眼,灯影绰绰,烛身上镌刻着龙凤呈祥,滴滴烛泪流淌而下。整个房间都是红蒙蒙的一片,就连八角宫灯上垂下的金色流苏都似乎成了红色。

顾景行踏入了屋子,便见到那身穿大红喜袍娴静地坐在床榻之上的女子,就似一副美丽的工笔人物画。

只着了一眼,便让碍事的下人都退了下去。一身红衣,黑发披肩,深邃的眼眸闪动着光华,衬着大红色的喜帐,暧昧了气氛。

顾景行拿起桌上摆着的秤杆,慢慢伸至喜帕下方,轻轻一挑,喜帕缓缓从赵文宛的脸上掉落而下,露出女子姣好明艳的脸庞。

赵文宛捏着手指,此刻也是有一丝紧张的,抬眸与顾景行堪堪对上,就察觉拿狭长的眼眸里泛起了一丝熟悉狼光。“……”

桌上,翠玉的龙凤壶和两只合卺杯静静摆着,顾景行拎起酒壶,透明的液体从碧玉嘴中流出,瞬间将两只合巹杯盛满。

换盏交杯,呼吸携着淡淡酒气落在赵文宛的脖子后根,泛起细密麻意。微辣的酒意呛了喉咙,赵文宛禁不住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绯红。

“喝过合卺酒,夫妻恩爱绵长,子孙满堂。”顾景行喃着容奶娘方才出去时交代的话,一边凝着赵文宛几乎移不开视线,那张脸儿如此娇艳,几绺青丝散落在鬓角拂过脸颊,心底那一抹蠢蠢欲动再也无法克制。

顾景行随后伸手将她头上沉重的花冠取下,抛到一边的梳妆台上,然后解开她盘髻的发簪,随即一头青丝滑下,垂在她的肩后,在晕黄的烛火下更添几分美丽,让他不由屏了呼吸。

“我想这样早就想得快要疯了。”顾景行暗哑着嗓音道,伸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很快就亲下去。

雕花龙凤红烛忽跳忽闪,双映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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