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她说中了!公孙敬迟这回是真的呆在了原地。以前不知从哪听来,舅舅非常宠爱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他现在是相信了,她真的很不一般!
“家父已是一员武将,似乎就不太中意敬迟也进入行伍。”他很谨慎地回答道。这是母亲的意思,卫君孺认为卫氏之中,已有卫青和公孙贺二人,实在不想再让自己的儿子再去,让自己在家担惊受怕。
昭雪不假思索地道:“看看飞将军,不也是一家都在军队里么,而且都是……身手不凡,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本来想说“战功彪炳”,结果想到李广一辈子都没封侯,赶紧换了词语。
公孙敬迟有些诧异了,为什么一个闺中少女会知道这些事情?昭雪顿时脸色一变,糟糕,自己一得瑟又说漏嘴了!
气氛马上变得非常凝重。
“怎么只你们三人,敬声又去了哪里?”公孙贺爽朗的声音传来,玉疏马上跑过去撒娇:“爹爹,大哥都不想参与我们呢,还好有二哥和雪儿姊姊陪玉疏。”
昭雪连忙垂眸叫了一声“姑父”,却不经意间看到公孙贺的鞋子,鞋底周围一圈儿全湿了——绝不是仅仅从屋里走过来这么一段路就能打湿的程度。
如果他刚刚就已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难道,他已经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对话?
“用午膳了,敬迟陪我去叫敬声,玉疏带昭雪去膳厅罢。”公孙贺一脸无害的微笑,但昭雪总觉得这大叔的眼睛里似乎已经透露出了某种想法。
他似乎在仔细考虑着什么呢,昭雪打了个寒战。
和玉疏匆匆走去膳厅,顿时浑身一暖,将手炉拿给婢女去添料,她们俩坐在一处,玉疏不停地喊冷,昭雪便将她的手握着,两人互相给对方搓手,都是一脸笑嘻嘻的。
“看玉疏和昭雪,真是感情深厚。”卫媪也有些惊奇了。昭雪和玉疏连忙收手,卫青看着欣慰的母亲和面色微妙的大姐,淡淡道:“她们二人自然是投缘,不然,玉疏怎能将笄礼赞者做得那般好?”
卫君孺轻轻揽了玉疏的肩膀,轻轻为她整了整衣服,玉疏瞬间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垂下头低声道:“玉疏要谢过舅舅和雪儿姊姊……给玉疏机会。”
“一家人客气什么呢。”卫媪笑,昭雪也连忙附和。偷偷看那边卫君孺,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倒和公孙贺刚刚的思索有点相像,不愧是共同养育了三名子女的夫妻啊。
她忽然想,如果她和霍去病之间算是“确立恋爱关系”的阶段,那么,以后,是不是就该结婚了?古代可没有什么换男朋友的说法吧……
其实她没想到的是,古代根本就不兴自由恋爱嘛!
一想到结婚,昭雪心里一颤,她、她真的没有想过……尤其,还是和霍去病诶……
此时,远在冠军侯府的霍去病打了个喷嚏。于辰慌忙送上热水:“侯爷,莫非是病情……”
“哪有那么娇弱。”霍去病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头,病本就快好了,或许只是被冷气激了一下罢。不过,病好了,昭雪就没借口过来看他了,霍去病不禁哀叹。
“久等了。”公孙贺带着两个儿子跨了进来,顿时带进来一阵冷风,昭雪不禁打了个喷嚏,顿时自己觉得非常狼狈。
卫青对她递去手帕,抬头对上公孙贺:“子叔这一进门,倒是带来了一阵风雪啊。”
公孙贺立即回应:“分明带雪而来的——是仲卿。”
他的话里意有所指,引得几个家长露出有些暧昧的笑容,看得昭雪心里紧张不已。卫君孺让丈夫赶快坐下,便回头开始吩咐侍女上菜。
再看两个少爷,虽然有长辈在,公孙敬声依然是一副有些不羁的模样,虽然坐得端正,一双眼睛里却露出很是百无聊赖的颜色。玉疏却瞅准机会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公孙敬声嗤笑,不予理会。
而他的弟弟公孙敬迟则仍然很稳重沉默,恭敬地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也是垂着,并不去看周围的情形。“敬迟倒是老成。”卫媪轻笑道。
公孙贺微笑道:“娘说得是,看敬迟这么个闷葫芦样儿,刚刚还想着会不会被玉疏和昭雪嫌弃,没曾想,倒很说得来。”
他身边的卫君孺露出惊讶的神色,她的丈夫却对她挤眼,示意她不要插嘴。
难道原本的计划发生了变化?
就在刚刚突变的?
菜纷纷上桌,卫君孺帮玉疏夹了菜,忽然一筷子又帮昭雪夹了,顿时让昭雪感到受宠若惊,立刻进行道谢。
“雪儿及笄,没送什么好礼物,既然来姑姑家做客,便多多吃些,看你都瘦成了这样。”卫君孺淡淡笑着。昭雪连连点头称是。
卫媪忽然开口:“雪儿及笄后,便要考虑许配人家的事了呢。”“自然,不能委屈了雪儿去。”卫君孺立即接话。
昭雪差点没把菜喷出来,瞬间,她明白了!
“看雪儿与玉疏如此投缘,若是成了姑嫂,二人也能长久作伴,当真是好事。”公孙贺悠悠地道,“敬迟虽然性子沉默了些,但能和雪儿聊得那么投机,可见,你们是有缘分的。”
哪来的缘分啊!不要胡乱猜测啊!昭雪真是后悔到死,她就不该多嘴去问玉疏,要是不问玉疏,就没有后面和公孙敬迟的对话了,也就不会被公孙贺看到,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低着头,也不敢再吃东西。
“真是,子叔,好好地吃着饭,怎么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让她害羞的话。”卫青终于出声,及时打破了尴尬。公孙贺会意,也不理会身边妻子有些惊讶的神色,微笑道:“仲卿所言极是,是我口不择言。”
“况且,敬声不是也还未聘么,哪有弟弟抢在哥哥面前的。”卫青又继续淡淡地说了一句。卫君孺这才狠狠地在底下掐了丈夫一把,公孙贺面不改色:“仲卿这可就是穷追猛打了,大将军可得大气度些啊。”
卫青点头,帮昭雪夹了块肉进碗:“用膳用膳,别等到菜凉了。”
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恐怕昭雪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即使是回到了马车上,昭雪仍然闷闷不乐,一副不想上车的样子,不禁让卫媪有些为难。
“娘,雪儿与孩儿同车罢。”卫青又出来解围了。卫媪便叹了口气,由得他们去。卫青回头,少女便如兔子一般跳上车,钻进了车厢里。
乱点鸳鸯谱也不是这样的好吗!哪有这么莫名其妙的的事情!紧紧咬着嘴唇,昭雪几乎气得快要哭出来。
她真是受够了!
一路上,车里的诡异氛围自然不必说。
“雪儿……”卫青试探性开口,昭雪依然一脸的愤愤,不想理他的样子。
“原本我以为,会是敬声……子叔开口竟说的是敬迟,我也很意外。”
这算什么意外啊!难道我嫁给公孙敬声就好了?昭雪紧紧咬着嘴唇,这才控制自己没有把刚刚想的咆哮出来。
“这并非玩笑。”卫青轻轻吐了口气,继续关切地看着女儿的表情,“而今你也有十五岁,这件事,确实该早作打算。”
“我和公孙敬声根本就不熟悉啊!”昭雪忍不住地吐槽道,“才见第三面,就要和他结婚?拜托!”
这件事,算是把她的暴躁情绪给点燃了。她也从来不是天生的好脾气、软柿子啊!
卫青的声音仍旧淡定:“不过,在我看来,敬迟比敬声当真好很多。”
“可是我和他完全不熟悉。”昭雪咬牙,“他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不过,那少年倒真的有一种志气在,与公孙敬声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还真是不同。
“我们觉得好,便好了。”卫青淡淡地道。
昭雪最不喜欢的就是古代社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登时忍不住地反驳道:“爹,那么以后要和他过日子的人是我,不是您,您是觉得很好了,可不一定我就能与他合得来啊!”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经是多么的叛逆。卫青脸色沉下来,声音冰冷:“父母觉得好便好了,敬迟难道会委屈了你?”
他……生气了,昭雪立即明白,不禁感到胃都在抽搐。“公孙敬迟……不是比我还小一岁吗……”她喃喃,抛出了一个非常苍白无力的借口。
毕竟,未来卫青和平阳公主的婚姻,那可是相差十余岁的正宗姐弟恋啊。
“不过一岁罢了。”卫青果然给她反驳回去,“敬迟老成沉稳,即使小你一岁,也是个颇为可靠的男儿。”
说得好像她卫昭雪真的已经是公孙敬迟的老婆了似的!
“我不会嫁给他的。”昭雪倔强地扭头,“这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
“难道你真的要嫁霍去病?”卫青的声音简直已经逼近绝对零度。昭雪看到他冷冷凝视自己的眼睛,浑身已经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话也卡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
车轮的轱辘声忽然大了起来,只因车里二人陷入了沉默,衬得外面的“嘎吱嘎吱”分外响亮了。
“霍去病,你不用考虑了。”卫青的声音似乎慢慢恢复了正常,昭雪愣愣地看他,卫青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淡淡道:“毋需考虑。”
为什么……昭雪很想问,但忽然感到马车停住,“大将军,门口有冠军侯府的车驾。”门外马车夫道。
卫青瞳孔收缩,昭雪也呆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怎么会来的?
看了眼身边的女儿,卫青忽然伸手擒住她的手腕:“下车。”将她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了下来。
昭雪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往前走,进了大门,穿得一身厚实的霍去病正立在正厅门外,看到他们,便笑着迎上去:“外婆,舅舅,雪儿……”
“嗯。”卫青拉着昭雪从他面前走过,径直往后院去。卫媪和霍去病都不禁奇怪,霍去病想要跟上去:“雪……”
“稍后有话对你说。”卫青又使劲拉了昭雪一把,将昭雪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头也不回地道,“去我房里候着。”
好不妙的感觉,霍去病面色凝重,回过头去:“外婆,方才在南窌侯府,有发生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