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沿袭周制,男子二十而冠,但有多少是加冠前便有妻有子了的呢,真是个烂透了的借口。
母子的谈话又一次不欢而散,但卫少儿临走还留下了一堆名帖,叮嘱霍去病身边的人记得敦促他看,尔后才怒气冲冲地走了。
手中的茶杯渐渐凉了,霍去病缩回手,下意识地往宽大的袖子里拢了拢。
带着一腔愤闷又不知如何发泄的情绪,霍去病就连晚饭也只是稍微吃了点儿,跑去后院练了功,早早地就准备睡觉了。
侍女伺候着他洗过脚,霍去病忽然有些心生抵触,抢过毛巾自己擦干。到处都是女人,他总觉得个个都是在提醒他——他得选人成亲了!
“侯爷……”侍女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怯怯地继续跪伏在那里,霍去病扬手把毛巾丢回盆子,话都懒得说,直接挥手让她退下去。
又有侍女进来,为他剪了灯花,将光线调暗。霍去病一时有些沉思地坐在那里,忽然看到那侍女并没有离开,不禁冷冷道:“这里不用你了。”
侍女低眉顺目:“奴婢为侯爷守夜。”
霍去病忽然心中一凛,身子悄悄挪动了一下,那侍女还没抬头,他陡然跃起,拔出床头的剑就刺了过去。
那侍女吃了一惊,慌乱中只能闪避,却被霍去病一把捏住了咽喉,冷冷问道:“你是谁?”
只听她“咯咯”一笑,声音渐渐变了:“长夜漫漫,孤独寂寥,难道侯爷不想让奴婢为您守夜么?”
竟然是她。霍去病手上用力捏下:“你居然还有脸到这里来?”
清瑟释放出压抑着的声音,无限柔情:“侯爷,奴婢对您一片深情,真心只愿为您,您却丝毫感受不到么……”
霍去病暗道不妙,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发麻,清瑟便从他手中轻巧脱出,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娇笑道:“侯爷当真不懂疼惜女子呢。”
自从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原本在长平侯府丝毫不起眼的侍女,瞬间变得如此妖娆开放。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夺下他的剑远远地丢了出去,扶着他坐回床上,清瑟有些得意地看着霍去病咬牙切齿的模样,轻轻抚过他的脸庞和薄薄的嘴唇,抱住他的肩膀:“侯爷,真舍不得您呢……”
一时疏忽,竟忘了这个女人是擅长用药的。霍去病浑身紧绷,清瑟与他脸颊相贴,传递过来的温度让他只觉得分外恶心。
她竟然……没有对自己用媚药么?是否该庆幸?
“正是因为舍不得,才不用媚药呢。”清瑟吸了口气。
喉头蠕动,却已经发不出声音,霍去病忽然双目暴瞪,清瑟抓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二人身上。
可是,霍去病当真是厌恶极了她。他真的没有想到,真会有女子这么主动做出来,还是对他做出来。
想到卫山、仆多他们那些人,倒是去过类似的烟花之地,那里的女子,应当就是这样的吧!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啊!
就算不说昭雪,那些桌上的名帖里的闺秀们,也不会做出这么惹人厌恶的行为罢。
一想到昭雪,霍去病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浓重,对身上这个女人的厌恶就更加深了些。也不知她用这套动作取悦了多少男人?全然不知羞耻!
哪里像他的雪儿,纵是被他亲吻,也是那样娇羞美丽的模样。
白天里又想起她的主动拥抱,他不由得呼吸急促了,甚至有点幻觉,此时,那温柔又有点冰凉的小手,竟是属于他的雪儿……
忽然,霍去病的脸涨红了,清瑟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侯爷,清瑟真是高兴……”
清瑟脸上露出更加娇羞的神色,抬眸看到霍去病抿唇颤抖的模样,心里非常愉快。
虽然主人和小姐已经叮嘱了她不要轻举妄动,可是,她仍旧忍不住心里的委屈。
她想要得到这个男人。
凭什么,那个卫昭雪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偏袒爱护?
有了卫大将军的疼爱,有了那厉害的剑客当护卫,为什么,她还想霸占着英俊年轻的冠军侯不放?
这样想着,她看着霍去病的眼神就愈加温柔。
沉醉在爱情里的人,都会被爱情所麻痹。
尤其,还是这种自以为是的爱情。
她正要再采取进一步行动,忽然霍去病一张口,猛地喷射出了什么!清瑟下意识从床上跃起,但因那股冲击力,眼里还是进了东西,不由惊叫。
这浓浓的腥气,分明是血啊。
她迅速抹了抹脸,却听到一声拔剑声,奇怪,他哪里又来的剑?
风声乍起,她顿时发出一声惨叫,肩膀上的剧痛令她顿时清醒过来。
剑长七寸三分,宽二指。
那是一柄她绝对不会忘记的剑,是她曾经看到小姐使过的剑!
自然,这个小姐并不是指卫昭雪。
霍去病喘了口气,擦了擦唇边的血,冷冷一笑。要不是他咬舌刺激了自己,自己当真要被这女人给摆布了去。
不过也要庆幸,要不是昭雪半个月前把这把剑送给了他,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做出这一番反击。
“去病!”门外听到这样的声音,接着是激烈的敲门声,霍去病顿时一喜,又尴尬不已,立即抓过衣服披好。
门外的赵破奴没有听到霍去病的声音,又因为刚刚那声女人的惨叫,心里焦急不已,拼命打不开门,便猛烈地撞击起来。
“破奴,你,小心了……”霍去病的声音有些模糊,慢慢挪过去,拾起地上的断水剑,慢慢去摸到门栓打开门。
赵破奴立刻扑了进来,顿时吓了一大跳。再看霍去病,竟然嘴边还有血,更是呆住了。
“杀了她。”霍去病这样冷冷地说,勉强伸手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口齿不清,赵破奴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虽然没太听清,还是先接过了剑,过去扶住他,却被霍去病拼力推了一把。
“我命令你杀她!不曾听见?”霍去病低声喝道,嘴角又有鲜血溢出。
赵破奴本来不太认得清瑟,但看两人这种狼狈样,他这个已婚人士多多少少也猜到了缘故,但是,杀人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杀这个女人?
感受到他的犹豫,清瑟忽然冷笑了一声,一把拔出插在肩头的鱼肠剑,鲜血顿时喷涌。
霍去病方才是拼力为之,虽然中了她的迷药,仍然插进了近乎两寸的深度,赵破奴看得真切,这样的疼痛,地上的女人只微微蹙了蹙眉。
“你会后悔的,霍去病。”清瑟桀桀地笑着,赵破奴心道不好,却见她已经将鱼肠剑脱手掷出!
正好瞄准仍旧虚弱的霍去病!
赵破奴怒吼一声,霍去病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躲得过去,他只来得及回身相救,地上的女人却在这一线空隙中冲了出去。
赵破奴马上去追,霍去病颤抖着手拿起断水剑,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身体走出门。旁边已经有听到动静赶来的家仆侍女,看到主人的一身狼狈,完全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冠军侯却慢慢软倒在了雪地上,俯卧着。
“侯爷!”这下子家仆们慌了,连忙要冲过来,“滚开!”地上的人发出了闷声的虎吼。
他们只能再次收住脚步。
冰凉的积雪,刺激着他的感官,感觉渐渐地恢复了七八成。该死的女人,他恨恨地想,这份耻辱,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竟然还对他叫嚣——“你会后悔的”!
如果后来霍去病知道,究竟会让他悔到什么程度,他就算是被那甩手一剑刺中,也一定不管不顾,务必要赵破奴当即将她斩杀。
很快就看到赵破奴的身影奔了回来,“去病你做什么?你疯了吗!”从骠侯这样怒叫着,不由分说一把将霍去病从雪地里拽起,霍去病感到一阵眩晕,赵破奴也不含糊,转头道:“快去叫医官!”便把霍去病往背上一背。
忽然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不太妥,叫住了转身要走的侍女:“去平舆侯府,马上叫云苓云公子过来。”
熟人诊治的话,有什么秘密,也要隐瞒下来。
侍女道了一声“诺”,便立刻跑开,还有机灵的家仆立刻过来帮赵破奴扶稳背上的人。
脚下匆忙但不含糊,赵破奴立刻一口气冲进房间,将霍去病放到床上,把他一身被雪弄脏弄湿的衣服扒了下来,顿时露出了他健硕的胸肌和厚实的肩膀。
这是霍去病从小开始、经历了多年锻炼的结果,说实话,赵破奴都有点儿自愧不如。
现在,这个男人的肌肤却从刚刚的冰凉变为发烫,正是受了寒。但是他唇边的血渍更让赵破奴在意,连忙掰开他的嘴,果然看到舌头被咬掉了小块舌尖,顿时心惊。
但不知是他自己小心还是用力自己按压了伤口,血总算渐渐地已经止住。
赵破奴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热帕子,一边立刻为他擦拭了身上污渍,一边在心里骂这个家伙,自己跟着他真是倒了大霉,还要为他这样子的担惊受怕。
他肯定不会让侍女碰他的身体的,当然只能自己来当一回下人了。
迷迷糊糊间,就感到有人碰了他的嘴,现在居然又触碰着他的身体。霍去病怒气填胸,却只感到浑身无力,意识模糊间,还以为是清瑟在挑逗,不由低叱:“贱女人,滚……滚开……”
还贱女人呢,赵破奴又暗暗骂了一句,在这伺候的是你大爷我!
要不是卫少儿的拜托,他才不会在这大冷天的,舍了自家怀孕的娇妻跑来这里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