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霄又道：“皇上所担心的问题，微臣会帮着皇上解决，只是还需要皇上的配合。”
慕渊仍是缄默，大殿中一时陷入沉寂。
许久之后，慕渊才松了口：“你知道朕最想给她的是什么吗？”
苏霄笑意深浓：“皇上最想给她的，自然是六宫之主的位置。”
慕渊眯了眯眼：“你如此妄自揣测圣意，就不怕朕怪罪于你？”
苏霄淡笑摇头：“皇上是明君，不会做这种事。”
慕渊神色轻松不少，舒口气站起身，抬了抬袖摆道：“那好，带朕去见悠儿吧！这一次，朕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
苏霄拱手施礼，随在慕渊身后一起出了颐和殿。
外面起了北风，又是冷的彻骨，虞悠静坐在定襄王府抱厦中，似是在等候什么。
菱儿自外面走了进来，低首立于虞悠面前道：“娘娘，沈太医来了。”
虞悠垂眸，淡声道：“菱儿，以后我就不是什么娘娘了，你直接叫我夫人便好。”
菱儿默然，并不作声。
沈言已经走近前，俯首施礼：“微臣就爱难过贵妃娘娘。”
虞悠微微皱眉：“沈太医，我说了，我已经不是贵妃。”
沈言抬眼，淡笑：“毕竟皇上没有宣旨，您如今还算是贵妃。”
虞悠也不多言，默了默，抬眼望着沈言：“沈太医，我在书中，曾看到过有人以眼换眼之术，沈太医医术精湛，想必也能做到。”
“娘娘说的不错，的确有换眼之术。”沈言顿了顿，稍稍迟疑：“不过，这换眼之术用在郑世子身上，显然不可行，娘娘即使想要这么做，也不可能。”
虞悠心底微沉：“为什么天离哥的眼睛不可以换？”
沈言叹口气，面色沉凝：“郑世子的眼疾，是因为坠落山崖因撞击所致，导致脑部淤血积滞，才会致使双目失明，即使换一双眼睛，也于事无补。只要他脑中淤血不散，根本无法医治。”
虞悠神色慌乱，抿了抿唇问：“难道淤血无法散开吗？”
沈言沉眉摇头：“淤血所在，乃是头部要害，不能施针，只能以外擦内服之药，逐渐恢复。可是这个时间很漫长，兴许，是一辈子。”
“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我已经问过师父，别无他法。”
虞悠只觉浑身力气像是瞬间被抽干，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沈言默然，但心中有数，不得不实话实说。
外面回廊之中，隔着竹帘隐隐约约有人走近，沈言听到声响，回头看去，拱手道：“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虞悠一慌神，手边的杯子当即打翻，落了满桌的水渍，她赶忙站起身就要离开，一道人影却从她后方落下，握着剑挡在虞悠面前。
悠深吸口气，冷声呵斥：“张小河，你让开。”
张小河挑了挑眉：“微臣奉皇上之命，不能让。”
虞悠无奈，正思忖着要如何脱身，身后温和却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悠儿。”
虞悠忍着眼泪，平心凝气：“皇上认错人了。”
“悠儿，朕知道，你有苦衷，可你为什么总是不说。”慕渊缓步走近她，一步步的靠近，逼人的冷香也一步步侵蚀着虞悠的坚决。
虞悠垂眸：“我没有苦衷，皇上圣旨已下，臣妾再不是什么贵妃，日后皇上也不会再有一丝为难。更何况，臣妾也不想留在宫里。”
“这些，真的是你想说的吗？是你心中所想吗？”慕渊缓缓走至他面前，望着她微垂的眼睫，还是那般的倔强隐忍，从来没有改变。
苏霄微吐口气，眼角眉梢流泻出一丝哀伤，转了身，朝着书房处走去。
虞悠仍是不肯抬眼，低低道：“我所言，都是我心中所想。”
“那孩子呢？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臣妾日后会送回宫中。就当是我狠心，只是不想让这孩子跟着我忍受他人的冷眼。”
“你总是这般果决，有没有替朕考虑过？有没有问过朕是怎么想的？难道这两年多一来，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慕渊扶着她的肩，逼视她幽澈双眸：“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再熟悉不过，还有什么可看？”虞悠冷冷别过头，她不看，是怕自己看了，便再也舍不得移开眼。
“你不敢看，是因为你怕。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实话，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悠儿，这两年多的时间，你我之间经历了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慕渊轻缓将她揽入怀中，满目的心疼哀愁，太容易令人动容。
虞悠眼睫一颤，落了满脸泪水：“慕渊，你是皇上，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因为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朕自己心中最清楚。朕答应你的事情，从来没有放下过，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给朕时间，朕一定会把所有事情办妥，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虞悠默然靠在他肩头，忽然想起郑天离，又死命去推他，惶然摇头：“不行，我不能再回宫，不能。”
“你不能回宫，朕也不能放手！今日，你若能将朕脱推开，朕就放你走。”慕渊将她紧箍在怀中，任凭她怎么推打，一点也不放松。
沈言在一侧看的面上有些不自在，正欲离开，慕渊冷声开口：“沈太医，你说说吧！贵妃找你来，是为何事？”
沈言尴尬一笑，低首道：“贵妃娘娘找微臣来，是询问郑世子眼疾之事，似是有意想要为郑世子换双眼睛。可微臣已经说明，郑世子的眼疾，可以说是没有痊愈的可能。”
虞悠怔住，手上停止了动作，抬眼惊惶望着慕渊双眼，紧抿了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慕渊淡笑：“朕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沈言如蒙大赦，赶忙俯首，长舒口气匆匆退离。
慕渊温和一笑，抬了手指穿梭在虞悠发间，“你想做的，朕都已经明白，即使你心中有愧，也不能这么做。你明明知道，他那么喜欢你，你还要为他做这些，抑或是一辈子无所求的照顾他。可是你毕竟不爱他，这样对谁都不公平，不是吗？”
虞悠心中动容，泪眼迷蒙：“你为什么可以容忍我那么多过失？我假传圣旨，还想试图离开你，你不是应该很生气吗？”
“没办法，对于你，我总是下不了狠心。你认为是朕心软也罢，优柔寡断也罢，总之，朕甘之如饴。”
“你哪里优柔寡断了，你城府之深，世上无人能及。”虞悠凄楚一笑，望着他一双幽深星眸。
慕渊重又将她揽入怀中：“朕别无所求，只想和你相守一世。愿倾心一人，安天下福泽，朕觉得，自己已经够贪心了。”
虞悠倾靠在他怀中，淡淡香气，那般令她依恋。
入夜，平远侯府中，一道粉色人影迅速穿梭在冬青木丛后，自角落处翻墙离开。
后园郑心离房门处，一名下人打扮的府兵急匆匆赶至门口，低首道：“小姐，有人出门了。”
郑心离手指轻叩在脸颊之上，懒懒问道：“是谁？”
“看样子，应该是子晴姑娘。”
“子晴，她这个时候出门做什么？”郑心离收起悠闲之态，又问：“她从那个方向离开的？”
“东南角落，应该是朝着皇宫的方向。”
“朝着皇宫的方向啊！”郑心离散漫站起身：“你先回去吧！其余的，交给本小姐就是。”
府兵应声，转身退下。
郑心离深吸口气理了理衣裳，取了剑之后出门，朝着东南方向角落行去。
暗夜中，不见子晴的踪影，郑心离顺着东南方向朝着皇宫东南追去。
树影掩映中，黑衣之人仍是背身立着，冷然道：“怎么才来？”
子晴扬眉：“只准你们心中不忿，就不准我心中不忿了吗？都过了这么久，虞国公府还是安然无恙，就连虞悠也是安然无恙，说我不会办事，你们又是怎么办事的？”
那人冷哼一声：“我杜堇成办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原来你叫杜堇成，杜国舅堂兄家的次子，与杜氏，倒真是一个宗族的。”子晴轻笑一声，冷淡道：“说吧！叫我来做什么？”
黑衣男子紧握着掌心，咬牙道：“不做什么，就是听说贵妃离开了皇宫，今日黄昏时，皇上也去了定襄王府，恐怕今日不会回宫，需要你帮忙。明日一早，只要虞悠离开定襄王府，就立刻施行刺杀，尽最大的可能，将虞悠除掉。”
子晴嗤笑不已：“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有皇上在，你认为可能成功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带人出手的原因。明日，我会假扮成宫中之人，先将皇上引开，然后你就下手对付虞悠，你看如何？”
子晴唇角浮冷：“经你这么一说，我还能够理解。”
黑衣之人邪肆一笑，跃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另外一侧的树上，郑心离皱眉听完两人的对话，忽然很好奇子晴的身份，她为什么要暗害虞悠？和虞国公府又有着怎样的过节？
未及细想，子晴已经转身，一个跃身朝着回往平远侯府。
郑心离更加纳闷，子晴竟然也会武功，怎么从来没听她提及过？
带着满肚子疑问，郑心离脑中豁然一惊，明日一早就要安排人暗害虞悠，时间岂不是很紧。
郑心离焦躁起来，赶忙朝着定襄王府跃身而去。
翻墙进入定襄王府内，后园灯火通明，苏霄斜倚在书房中翻看着一本书，似是心事重重。
郑心离敲了门，努了努嘴停在书房外。
苏霄抬眼看向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郑心离微低着头走至他面前，深吸口气道：“我来，是因为查到了一些事情，是关于子晴的。我想让你转告虞悠，明日出门，务必小心些，不要单独出行。”
“你怎么知道虞悠在这里？”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要害她。”郑心离不耐起来，扶额道：“我都告诉你好了。”
郑心离默了一默，将自己所听到的都给苏霄复述了一遍。
苏霄听完，只淡淡一点头：“我知道了。”
郑心离心中郁结：“你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
“不然呢？你还想让我怎么做？”苏霄从容一笑，眉目间，尽是雅致风流。
郑心离不由看的痴了，可是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连忙摇摇头回过神，摆了摆手，仓惶离开。
出了定襄王府，郑心离懊恼不已，此刻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明明知道苏霄不会喜欢她，却还是很没骨气的被他迷惑，抓狂的揉揉头发，赶忙一路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