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想继续下去了吗？”
“我就是担心，当初因为我撕碎了虞悠的画像，他不顾君臣尊卑，竟然对我动手，万一日后他知道虞悠是因我而死，岂不是要恨死我？”慕薰将手指尖的露水捏碎，想起那时苏霄的眼神，心就隐隐作痛。苏霄怎么可以那么在乎虞悠？就连一幅画像，都视若珍宝。
“公主不用担心，后面的事，自有皇后娘娘帮我们。即使日后归咎责任，也是归咎到皇后娘娘身上，与我们没有半分关系。”
慕薰深吸口气，缓慢点头的同时，身后响起一道清脆响亮的说话声：“凌才人，在你眼里，本宫就那么好糊弄吗？”
锦儿蓦地一惊，赶忙下跪行礼：“臣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失言之处，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慕薰面色温和几分，望向沐流心微一低头：“皇后娘娘。”
沐流心亦是温和一笑：“薰公主不必多礼。”随后目光落在锦儿身上，冷然道：“你起来吧！”
锦儿惶然站起身，忙低首谢恩。
沐流心冷漠一笑：“刚才本宫可听到，说是把什么都归咎到本宫头上，又是怎么回事？”
“是臣妾失言，即使要加害虞悠，也该是把责任都推到臣妾头上，请皇后娘娘恕罪。”
沐流心扬了扬眉，冷淡一笑：“看来，昨日之事，公主也有参与？”
慕薰笑意深沉，垂眸讪讪道：“皇后娘娘多虑了，本公主怎么可能会参与这件事？只是冷眼旁观，不插手，也不阻止而已。”
沐流心伸手捏住锦儿下颌，垂眸望着她秀丽容颜，轻笑：“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出手。如果虞悠死了，对你我都有好处，如果虞悠不死，本宫也不会让你脱不了身。只不过，你自己要万事小心，这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本宫怕也是保不住你。”
锦儿心头一震，脸色瞬间发白。
沐流心已经恶狠狠甩下手，冷冰冰道：“你觉得怎样？”
锦儿紧捏着衣裙，咬唇施礼：“臣妾……听皇后娘娘的。”
沐流心眯了眯眼，冷笑颔首。
灯火摇曳下，虞悠已经缓步从外面走进来，望见沐流心之后，福身施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沐流心笑看着她，忙热情扶她起身，缓声道：“妹妹快请起，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只是听闻皇后娘娘突然来了栖云殿，一时好奇，所以也赶了过来，没想到，凌才人也在这里。”
虞悠笑意淡淡看向锦儿，问道：“凌才人深夜造访长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只不过闲来无聊，找本公主说说话而已。”慕薰随意敷衍过去，掩口打了个呵欠，“你们有话慢慢说，本公主累了，就先去休息了。”
慕薰转了身，回往大殿之中。
锦儿局促捏着手指，手心里已是渗出冷汗。
虞悠温和道：“凌才人看起来很紧张，这是怎么了？”
锦儿不敢问出口，心知虞悠定是没有小产，不然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忙笑的干涩：“臣妾听闻贵妃娘娘昨日身体有恙，又怕去了莱仪宫会有所打扰，所以才来栖云殿，问问长公主。这不，刚好碰上皇后娘娘也在这里。”
虞悠疑惑望着沐流心：“皇后娘娘怎么也突然来了此处？”
“本宫来，是为了找凌才人。本宫本是差人去了一趟飞星宫，才知道凌才人不在，所以就亲自来了栖云殿，没想到恰巧又碰上贵妃妹妹。本打算后日约凌才人一同饮我从家乡带来的桂花酿，也不知凌才人给不给本宫这个面子，更不知道贵妃妹妹肯不肯给本宫这个面子。”
“皇后娘娘说笑了，只是臣妾如今的身子，不宜饮酒，怕是要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了。”
“妹妹不用担心，本宫知道你不能饮酒，所以特意还为你备了桂花蜜，自本宫入宫以来，都还没跟姐妹们好好聚聚，希望妹妹不要再推辞。本宫也会命人去请另外几位姐妹，一同畅饮，你看如何？”沐流心温和握着虞悠的手，句句字字说的诚恳。
虞悠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沐流心眼神扫向锦儿，问道：“凌才人意下如何？”
锦儿看沐流心眼角有阴冷之色，知道沐流心是有计划，于是一点头，应允下来。
沐流心热络拉着虞悠的手，一同离去，锦儿也跟随在后出了栖云殿。
殿内角落处，慕薰望着虞悠远走的背影，轻蹙秀眉：“虞悠，你究竟又想做何打算？你总不会是想要把本公主揪出来吧！你要清楚，你这么做的接结果，只会让皇兄为难，从而对你有所疏离。”
她清冷一笑，命人关殿门，回往寝殿休息。
转眼是约定之日，后宫所有妃嫔应邀而至。
慕薰称身体不适，不肯前来。
偌大的含霞殿，筵席摆开，众人举杯称谢：“多谢皇后娘娘赐宴。”
沐流心自上方坐着，笑的端雅，望着下方端坐饮茶的虞悠，望了眼自己面前桌上的茶壶，里面已是泡上桂花蜜茶。
沐流心抬了抬袖摆，吩咐道：“凌才人，本宫听说，你在做宫女时，曾和贵妃娘娘有些过节。今日本宫给你个机会，好好跟贵妃妹妹赔个不是，咱们一笑解恩仇，日后在这后宫之中，好好相处便是。”
锦儿心中有些不安稳，可碍于殿中人多，她也不敢拂了沐流心的面子，于是一颔首，迈着碎步上了台阶。
红袖拿着茶壶，恭谨递到锦儿手中，两人袖摆交接处，红袖低低道：“今日给你一个机会，等会到了御花园，你就下手。后面的事，皇后娘娘会帮你处理好，绝对会让你平安脱身。”红袖说话间，将袖中匕首滑到锦儿袖中。
锦儿眼神中掠过一丝惊恐，怔然望了眼自己的袖摆。
沐流心眼眸带笑，为锦儿添了一杯桂花蜜茶，递到锦儿手中道：“凌才人刚才喝了酒，喝杯茶解解酒，这贵妃妹妹如今有身孕，你还是小心些的话。”
锦儿不敢怠慢，忙接了茶盏在手上，缓慢喝下一杯后，才接过红袖递上来的茶壶，朝着下方几乎是一步一顿的走着。
虞悠倒抽一口气，低问身后的菱儿：“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菱儿颔首：“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办好，相信皇上很快就来。”
虞悠默然，望着走近的锦儿。
她知道这茶一定是有问题的，只是料想到沐流心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帮她，不会贸然相信沐流心。
更何况，苏霄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言犹在耳，她自然要多几分戒心。
颐和殿。
慕渊翻开折子细看着，一名小宫女低首走进来跪下，俯首叩拜：“皇上，今日皇后娘娘在含霞殿宴请后宫各位娘娘，请皇上您也去走一趟，皇后娘娘专门为您备了桂花蜜茶，希望皇上能够赏脸品尝。”
慕渊心中不安，问道：“贵妃娘娘呢？也去了吗？”
“是，贵妃娘娘也在。”
慕渊一听虞悠也在含霞殿中，出于想要去看望虞悠之心，遂点了点头：“既然贵妃也在，朕就姑且去一趟。你先下去吧！”
小宫女皱了皱眉：“皇上，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您尽快去，还说什么恐生变数。”
“恐生变数？”慕渊忽觉沉闷的透不过气，眉心轻拧：“朕这就去。”遂站起身，大步朝着含霞殿赶去。
一步步靠近了虞悠所坐之处，虞悠温和一笑：“凌才人不必如此见外，本宫其实从未计较过。”
锦儿胸口忽然有一口气堵在那里，压抑的疼，她也没当回事，赶忙跪坐在虞悠面前，温婉一笑，将桂花蜜茶倒入虞悠杯中：“请贵妃娘娘接受臣妾的道歉。”
虞悠执起杯子，望了眼杯中之物，亦是温婉一笑：“不如这杯凌才人代本宫饮了，本宫也就不计前嫌，日后与妹妹和睦相处。”
锦儿勉强一笑，不知为何，手指开始发颤，缓缓接过虞悠递来的杯子，仰头间，一饮而尽。她倒是不担心沐流心会在酒中下毒，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办法实在太蠢。
喝下虞悠递来的蜜茶后，锦儿手指发颤的更加厉害，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起来，眼前的虞悠忽然也变得狰狞可怕。
锦儿胸口一阵闷疼之后，惊恐瞪大了眼，紧盯着虞悠的同时，颤着手指取出袖中匕首，目眦欲裂的喊着：“我要杀了你！”
虞悠深吸口气，侧身偏移，可因为有了身孕，不敢动用内力，躲下锦儿一击之后，锦儿发狂般继续抽着匕首一同乱舞。
殿内所有人吓得骇然失色，杜萦紧了紧掌心，紧抿双唇。她猜测的出锦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曾经，这一招，她也在徐淑媛和虞悠身上用过。无奈虞悠素来谨慎，她不但没能得手，反被虞悠将了一军。
这一次，究竟是虞悠设计，还是皇后设计，还是……锦儿自己设计？
殿内已是骚乱成一团，虞悠手臂被锦儿划伤，殿内宫人惊惶上前就要去阻拦锦儿。
忽见一道玄色人影如风般自殿外掠入大殿之内，慕渊足尖旋动，将虞悠紧护在怀中。
锦儿猝不及防乱挥的一招当即滑落在慕渊手背之上，一道血痕淋漓淌出血迹。
锦儿再挥手时，慕渊手指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手腕翻转。
锦儿还在拼尽全力挥砍，使力的一瞬间，匕首竟顺着倒行的力道刺入自己腹部之中。
慕渊收手的同时，锦儿腹部已是鲜血淋漓，她瞪着眼，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竟是虞悠和慕渊。
虞悠被慕渊紧护在怀中，像是呵护一件稀世珍宝，目光看向她时，除了怜悯和同情，再无其它任何感情。
锦儿凄然一笑，口中鲜血满溢：“皇上，锦儿爱了你多年，今日能死在你手上，臣妾死得其所。”
殿内所有人都惶惶然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锦儿低头望着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颓然往地上倒去，低低道：“虞悠，我羡慕你，我也恨你，为什么，只有你能得到皇上的心。”
殷红血液淌了一地，锦儿倒在血泊中，仍是大睁着双眼。
虞悠心底寒凉，望着满地鲜血，微闭上眼，靠在慕渊怀中，忽然想起他手上有伤，急急抓住他的手道：“你的手伤成这样，要赶紧擦药才行。”
慕渊微舒口气道：“只要你没事，朕就觉得心安。”
虞悠抿了抿唇，转头看向皇后，又看了眼桌上蜜茶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