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悠苦涩一笑:“殿下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吗?我虽然恨她,可是那个孩子毕竟也是你的,我下不了手,我也没那么狠的心。”
“此生得妻如此,我慕渊,还有何求。”慕渊手臂一抬,将她紧揽入怀:“我说过的话,不会忘,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慕渊此生最爱之人。”
“这话说了多少遍,你不嫌腻味吗?”虞悠半带着玩笑,手指自背后缠绕他的发丝,随后暗暗取了一缕发与他的发丝绑在一起。
慕渊笑言:“若是你不喜欢听,我以后不说就是。”
“我没说不喜欢,就是怕你不想说。”慕渊将她自怀中扶起,刚拉开了几分距离,头发一阵揪痛,不觉龇牙:“怎么回事?”
“殿下扯到我的头发了啊!”虞悠讪讪垂眸,手指指着两人发丝纠结处。
慕渊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看来,这是上天的旨意,要你我此生不能分离。既然这是天意,我们要是分开了,岂不是违逆天意?”
虞悠抿唇浅笑,重又靠进他怀中,慕渊俯身间,修长手指捉住她的下颌,柔柔一吻缓慢落下,一点点勾起她心底强烈的渴求,彼此纠缠,彼此索求。
携手回到东宫,还未进门,唐墨一已从园子里迎面走来,眉宇暗沉道:“殿下,刚才颐和殿来了人,说是皇上让您尽快去一趟。”
慕渊转头温和望向虞悠:“你先回去,我去趟颐和殿,很快就回来。”
“好。”虞悠温顺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心中沉闷压抑的难受。
不知道这次,慕郴又会说些什么,而慕渊,又将如何抉择。
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慕郴抬眼望向下方门口处,慕渊已经抬步进了大殿,俯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你还知道回来?”慕郴冷哼一声,“身为一国太子,竟然为了儿女私情抛下朝政不管,朕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慕渊干脆跪下,诚恳叩首。
慕郴恼怒站起身,一拍桌案,喝叱道:“朕不罚你!就直接罚虞悠!”
“是儿臣的错,跟悠儿无关,请父皇明鉴。”
“怎么就跟她无关?若不是因为她,你会抛下朝政跑去军营吗?若不是因为她,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触怒朕吗?”
“悠儿没做错什么,是儿臣自作主张,自始至终,悠儿从来没有让儿臣去找过她。”
慕郴深吸口气,平静坐下,手中端着一份写好的手谕,冷然一笑:“你不想让朕罚她,是吗?”
“悠儿没错,不该罚,是儿臣的错。”慕渊面色沉静,只是重复说着差不多的话。
“既然如此,朕就不罚她。不过,这份手谕,你代朕转交给她,只要她接下这份手谕,朕便不会再责罚与他,这件事,也就此作罢?”
慕渊心中疑惑,问道:“敢问父皇,为何要给悠儿手谕?”
“你不是想让她留在后宫吗?那你应该也还记得朕当初说过的话!她留在后宫可以,不过,永远不得觊觎正妃之位,日后朕百年归去,更是不得觊觎皇后之位。朕要她拿虞国公府赌咒,此生若违朕此言,虞国公府也将不复存在!”
“父皇,悠儿没有做错什么,您为什么总是这么咄咄逼人!”慕渊深吸口气抬眼,平生第一次忤逆慕郴的决断。
“她还没做错什么吗?狡诈阴险,连整个皇族都被她算计!军营之中,运筹帷幄堪当百万之师。渊儿,这样的女子太可怕,朕怎么能让她坐上皇后之位!能让她留在宫中,已是朕对她最大的仁慈!”
“儿臣不答应!”慕渊紧了紧掌心,眼神决绝。
“不答应也好!朕立刻就下旨将她赶出皇宫,此生不得再入宫闱!”慕郴恼怒将手中手谕甩下,丢掷在慕渊面前。
慕渊俯身叩首:“既然父皇要这么做,儿臣也无话可说,儿臣会和她一起离开,既然不入这宫闱,儿臣便陪着她。”他又是叩首:“儿臣多谢父皇多年来对儿臣教诲之恩,儿臣无以为报,请父皇恕儿臣不孝之罪。”
叩首之后,慕渊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慕郴一时起的急怒攻心,血气上涌间,头脑猛地一阵昏沉,胸口沉闷发疼,脸色也瞬间惨白,伸着手指怒指慕渊:“这么多年来,朕对你寄予厚望,到头来,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不顾吗?”
“江山社稷中,若是不没有她,儿臣此生,也是遗憾之至。”慕渊微叹口气,眉宇渐渐暗沉。
浓郁的腥咸气息冲上喉头,慕郴再也压不住早已积压的旧疾,一口血忽然喷涌而出。
赵总管吓得瞪大了眼,连忙扶着慕郴急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才啊!”
慕渊察觉到情况不对,慌忙转身看向慕郴。
慕郴低一手支撑着桌子,手指指节吐出,脸色发白,另一手拼力按压着胸口,桌上一口猩红血迹刺眼夺目。
慕渊心一沉,一声冷喝:“快传太医!”
殿门外守着的小太监惊慌失措,忙不迭通传下去。
慕渊赶忙走至慕郴身侧将他扶稳,担忧问着:“父皇,您怎么样了?”
“朕还死不了,你走吧!这江山社稷,你也别管了。”慕郴气息越来越虚弱,刚说完,眼前一黑,已是昏了过去。
慕渊急喊:“父皇,父皇您醒醒。”
整个大殿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惶惶不安低着头。
赵总管提议道:“太子殿下,还是赶紧扶皇上到里面躺着吧!”
慕渊沉眉颔首,赶忙将慕郴扶稳朝寝殿走,将慕郴安放在床榻之上,随后拿了绢帕,心疼不已地擦拭慕郴唇角的血迹。
沈言很快带着几名太医赶到颐和殿,太医还未来得及施礼,慕渊便急切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为我父皇诊治。”说话间,已是站起身让开位子。
沈言疾步走至龙榻处,抬了手指细细把脉,眉目却越来越暗沉。
慕渊的心也跟着一沉再沉,蹙眉问:“沈言,究竟怎样了?”
沈言眼神带着忧虑,扫了眼四周。
慕渊会意,吩咐道:“除了赵总管,所有人等暂且退下吧!”
众人俯首,躬身退出大殿。
沈言叹口气,站直身取了银针,落在慕郴手臂穴位之上,沉眉道:“殿下,微臣只能跟您说实话。皇上的身体,可能是早年旧疾积压,近些时日,情况是每况愈下,估计,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怎么会这样?”慕渊深吸口气,迟疑道:“沈言,你有办法的,对吗?你不是自称医术世上无人能及吗?你一定有办法为我父皇续命,对吗?”
“殿下,微臣无能为力,最多只能为皇上续命几日。即使是我的师父来了,也是没有办法。大夫能医病,却不能一命。皇上的病情已经危及性命,不可能再出现转机了。”
慕渊顿觉浑身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干,心神一恍惚,却不知自己如今究竟该想什么,不禁苦苦一笑,“早知如此,我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太子殿下,这也不怪您,皇上这些时日其实一直都是在硬撑,一直都在等您回来。如今您回来了,就不要再使性子,说要出宫那些的。老奴也知道,这皇族子弟中,皇上对您最为寄予厚望,您若是让皇上失望,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就是走了,也无法安心啊!”赵总管唏嘘摇头,望着慕郴紧阖的双眼,不时因为沈言扎下的银针而微微皱眉。
慕渊深吸口气颔首:“方才本宫也是一时冲动,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才害得父皇一时病发。”
慕渊心中歉疚,吩咐道:“这些时日,朝中诸事,暂时由本宫来处理。这里一切,沈太医和太医院几位太医轮流值守,寸步不离。”
赵总管连忙应着声。
慕渊眼神中带着愧疚,一直守在寝殿内,直到日暮黄昏,才回往东宫。
虞悠在大殿内坐着等了一下午,终于看到慕渊回来,连忙站起身迎上前,担忧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皇上生气了?”
“悠儿,父皇他病了,而且,很有可能,没有多少时日了。”慕渊眼神中带着痛色,柔柔抓着她的手。
虞悠见他神色幽暗,疑虑道:“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不说了,一切等父皇好起来,再说吧!”慕渊深叹口气,牵着她的手往走至桌案旁坐下,眼神透着忧郁:“悠儿,若是我答应你的事,真的做不到,你会不会怪我?”
“你说的是什么?是太子妃和皇后之位吗?”虞悠自嘲一笑:“我从来就没有奢望过要做什么太子妃,更没想过皇后之位。”
“可是我却答应过你。”
“皇上不会同意。”虞悠平淡说出口,眼眸带笑:“你今日肯定是因为这件事,和皇上起了争执,对吗?”
慕渊默然,再不做声。
虞悠凄然一笑:“殿下,很多事,都强求不来,我们不如顺其自然,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慕渊仍是静默,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微吐口气:“这世上,再没有哪个人,能比你更懂得体谅我。”
虞悠心中苦涩,可是这些苦,慕渊懂,就够了。
夜里安静如许,因为不肯相信郑天离已经过世,郑侯爷坚持不肯设灵堂,整座平远侯府,沉浸在一片哀伤沉静之中。
子晴出了门,四下望望无人之后,借着花影掩映溜至靠墙之处,一个腾身翻越,便出了平远侯府的大门。
她之所以会武功,是因为自小跟随在郑天离身边,耳濡目染学了一些,倒也算有些成就。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显露出来,就是为了等着日后寻找机会报仇。
一路到了临近宫门之处,子晴从侧面朝前走,避开禁军守卫,近了一片小树林。
暗影中,一名黑衣男子背身而立,冷淡语调自他口中逸出:“你来了。”
“是,我来,是记得当初赫连靖说过,倘若他不在京都,就让我寻找杜娘娘帮忙。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杜娘娘是何意思?”子晴靠近那人几步,眼神透出冰寒,她恨的不仅是虞悠,更是整个虞国公府,而这些秘密,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杜娘娘当然会答应帮忙,这个子晴姑娘尽管放心。你们如今共同想要对付的人,无非就是虞悠。我曾经也是杜家的人,看着杜娘娘受了这么多委屈,自然也是心中不忿。”
子晴冷然一笑:“说吧!想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