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奋然一抓，一脚踢在郑天离下盘之处，在自己跌落山崖之时，御了内力紧抓住郑天离一只脚。
郑天离只觉身体跟着急剧下坠，手掌险险抓住山崖边一棵柔弱树枝。
虞悠吓得面色惨白，慌忙赶至山崖边拼命抓住郑天离的手腕，急切呼喊：“天离哥，你快上来。”
郑天离低头望了眼下方下方死死抓着他不放的慕靖，凄然一笑：“悠儿，不要救我了，一但你救了我，就势必也要救赫连靖。”
“不，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一辈子，你说的话，怎么可以忘？”
虞悠含泪摇头，从来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刻一般害怕失去。
“我是说过，可惜，我要食言了。悠儿，不要怪我。”郑天离只觉眼皮越来越沉，经与慕靖多次交手，他的内力已经虚耗殆尽。
虞悠拼了命的拉着郑天离往上，唐墨一脚步踉跄，赶至虞悠身侧，本是要帮虞悠拉住郑天离，可刚走了几步，已有灰衣人将她围困在正中。
唐墨一本已受了伤，应对的更是吃力。
慕渊眼见郑天离有危险，心中自然惊惧，手中剑气轰然推出，将周遭灰衣人尽数冲倒在地。
慕靖听着上方哀嚎之声，心知慕渊已是脱困，也知自己上去也是死路一条，于是掌间聚了内力，忿然一拉，郑天离手中柔弱树枝不堪重负，瞬间拔断。
虞悠只觉掌心忽然一坠，含泪惊呼：“天离哥！”
慕靖眼神冷鸷，又是拼力一拉，郑天离整个身子跟着急遽下坠，虞悠的身子也被带的急速往下滑动。
情急之下，郑天离迅速抠开虞悠手指，虞悠忽觉掌心一空，巨大的恐惧将她整个人镇住。
“天离哥！”虞悠眼中泪一滴滴随风滑落，直到最后一刻，看到的都是那张温润容颜；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他眼中疏淡却遥远的笑意，完全忽略了自己还在危险之中，身体正在跟着往下滑动。
慕渊心中骇然惊惧，迅速抓住山崖另一侧的藤蔓。藤蔓摇动间，带着虞悠借助内力朝上越深回到山崖上。
下方坠落的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渐渐渺小到看也看不见。
虞悠惶惶不安攀在在山崖边，失神望了眼空落落的掌心，情绪霎时失控，悲恸哭喊：“天离哥，你回来，你说过你会一直守在我身边，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回来，你回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慕渊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安慰她，只能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试图给她哪怕一丝安慰。
周围的灰衣人眼见着慕靖坠落山崖，也没心思再打下去，各自对看一眼，活着的一些人，悄然离开。
虞悠哭着哭着，胸口处积压的悲痛却还是无法纾解，不觉间，已是昏死过去，只是不停的做梦。
漫长的梦境，抓不到的人影，心底蔓延无以复加的痛楚，一次次将她拉入深渊。可总有一双温暖的手紧抓着她的手，阻止她向黑暗深渊沉沦……
从噩梦中惊悸的满头冷汗，虞悠吃力睁开眼，疼痛一次次自肺腑之中冲击，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心底的痛。
她惊惶呼喊：“天离哥！”
“悠儿，你醒醒。”慕渊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缓慢睁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稍稍有了一丝放松，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
虞悠望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眼泪肆意翻滚：“殿下，天离哥呢？他人在哪里？”
慕渊忽然缄默，抿了抿唇，眼睫轻垂，眼底是掩不住的痛色。
虞悠心神俱乱，连忙爬起身，抓着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找回来。”
“悠儿！你听我说，郑天离已经不在了！”慕渊紧箍着她的手臂，看她如此情绪失控，他也跟着疼痛。
“不会的，他怎么会有事，他不会有事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们都想骗我，对不对？”虞悠摇晃着他的手臂，笑意凄凉：“他说过他会一直守在我身边，他会一直保护我，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悠儿，你听我说，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过。那座山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河谷，河谷水流很急，从上面摔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郑天离当时受了重伤。”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你为什么要骗我？”虞悠痛哭着捶打他的胸口，眼泪顺着下颌不停滚落。
慕渊紧紧将她护在怀中，柔声低语：“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郑天离一起跟来找你，都是我的错。”
虞悠只是不停捶打哭泣，几乎是要把自己平生所有的眼泪一次流干。
慕渊轻抚她的长发：“我已经让墨一安排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一定会将郑世子找到。”
虞悠靠在他怀中，直到自己哭的再也没有力气，打的也再也没有力气，却还是一动不动。
慕渊胸口处已被她给打的闷疼不已，却只是默默忍受，一声不吭。
日近黄昏，虞悠安静躺了一阵之后，慕渊亲自端了汤药送至她床榻边。
虞悠瑟缩在床角，凄然摇头：“我不想喝。”
“你不喝，就放着吧！悠儿，我从来都不想难为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这药，你不喝也罢。我可以陪着你茶饭不思，陪着你继续消沉。若是你要去找他，我也陪着你去找他，直到你再也不想撑下去那一日。”
慕渊缓慢将药放在床头柜台上，伸手握住她的掌心，笑意温润：“我知道，郑世子对你来说很重要，他就像是你的亲哥哥一样，时时守护在你身边。可是你对我来说，比之你对郑世子还要重要。”
虞悠木然抬眼，望着他清绝容颜，眼中泪扑簌簌落下：“他真的不在了吗？”
“无论你有多难接受，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他不在了。”慕渊心中苦涩，他多想替她担下所有伤痛，可这些，他真的做不到。
虞悠眼神总算有了聚焦，缓慢靠入他怀中，汲取他怀中那份温暖，低泣道：“陪我去找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哪怕只是他的尸骨，我也心安。”
“好，我陪你去找他。”慕渊下颌摩挲在她头顶，看她情绪舒缓许多，也就稍稍放心下来。
自钟吾国大军攻破邺阳城之后，顾将军和苏霄便带着大军一路长驱直下，只取临近的几座城池，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已是拿下邺阳城临近五座城池。
消息自然也就传入京都之中，而苏霄受命于慕渊，在军中主掌出谋划策列为继虞悠之后的军师，其才能果然是令人叹服。这自然是后话。
张小河从此一改常态，不再对苏霄总是不屑一顾，相反生了敬服之心，惟苏霄马首是瞻，成日跟在苏霄身后，指望着能从苏霄那里学到些东西。
慕渊已经命人捎回了消息，说明虞悠一切平安，至于郑天离的事，只字未提。只说是虞悠暂时不想回去，所以可能会在外多滞留一段时日。
看完慕渊命人送回的消息，苏霄沉眉将信笺放下。
他自然相信慕渊所言虞悠平安无事是真，只是虞悠滞留在外的原因，他却有些怀疑，绝对不像慕渊说的那般简单。
碧玉伤势早已完全康复，刚刚取了茶水送来，看到桌上有信，把茶水放下便问：“苏世子，是太子殿下的信吗？小姐怎样了，郑世子如今怎样了？”
“悠儿一切平安，只是殿下并未提及郑世子。而且说，他们会在外滞留一段时日，至于赫连靖，已是跌下山崖身亡。碧玉，你收拾一下，回京都去吧！这里是军营，你一个姑娘家待在这里也多有不便。”苏霄长舒口气，心中仍在揣测，为什么慕渊只字不提郑天离。
碧玉努了努嘴：“我是可以走，那张小河呢？他走不走？”
“他如今是军中重要的一名将领，在这场仗结束之前，自然不能走。”
“他不走，我就不走。他在哪，我就在哪？”碧玉说完，扬眉莞尔一笑。
苏霄心情不算太好，也懒得跟她多说：“随你吧，既然你非要留下，谁也没办法。”
碧玉撇着嘴一点头，随后退出了营帐。
张小河刚好朝营帐走来，两人面对面，张小河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赶忙折身进入营帐之内。
苏霄抬了抬袖摆，吩咐道：“张小河，即刻通知顾将军，让他下令继续禁军，如今赫连皓正是疲于应对之时，正是我军的大好时机。”
张小河豪情万丈，忙拱手领命：“是！”便急匆匆跑去传令。
连着找了半个多月，虞悠与慕渊几乎将山崖河谷都已经找遍，也请了人打捞，可是仍然没有找到郑天离的哪怕一丝踪迹。
约摸一个月之后，三人行至河谷下游的一处小村庄，刚刚进入村庄，村庄内的狗已是在狂吠不止。前方围了一堆人，对着中间之物指指点点。
虞悠与慕渊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对看一眼之后，朝着人群走去。
慕渊护着虞悠站在外围，命唐墨一上前问话。
唐墨一走近前，客气问道：“敢问老乡，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过去看看吧！我都不好说。”被问话那人摆了摆手，留了条缝隙让唐墨一过去。
唐墨一转头看向慕渊，稍一暗示，三人朝着人群里面挤。
已有年轻的女子惊惧着跳脚准备离开，不时夹杂着有人的作呕声。
虞悠心底惶惶不安，随慕渊拉着走至最里侧，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却还是强自忍住，深吸口气望着眼前横陈的早已腐烂的看不清曾经俊逸面容的尸身，笑意薄凉：“他也有今日。”
“善恶到头，终有所报，他做了那么多恶事，也是该有这些报应。”慕渊缓步走近前，望着地上横陈的尸体，丢下一锭银子，客气道：“麻烦大家帮个忙，把这人下葬，这银子，就当是我给大家的酬劳。”
“公子认得此人吗？”一名中年男子望了眼地上的银子，暗暗咽了咽口水。
慕渊面色平和，答道：“他曾是我的一位旧友，因为做了恶事，才会被人追杀。我念及旧情，总是不忍看他暴尸荒野，劳烦各位乡亲了。”慕渊拱了拱手，态度很是谦和。
周围有几个胆子大的，随即便跑回去寻找担架，然后又很快跑回来，将尸首抬上担架。
慕渊又给了一名中年妇人一小锭白银，吐口气道：“劳烦大娘，在村子里为此人备上一口棺材，也好让他安心上路。”
荒僻小村，难得见到这么多银子，那妇人高兴不已，忙不迭点着头去往村子里准备棺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