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只如此吧!”长公主垂眸盯着袖摆处刺绣的凤尾花:“我那日在路上碰上虞悠的贴身侍女碧玉,那丫头跟我说,就在虞国公府冯姨娘生产那一日,苏夫人去见过虞悠,说了一些话。苏夫人恐怕是不知道,您走了之后,虞悠淋雨生了一场大病,这其中因由,最清楚的人,恐怕只有苏夫人了。”
苏夫人心头蓦地一震,抬眼惶然问道:“虞悠淋雨生了病?我怎么不知道?而且,她那个身体……”苏夫人就此打住,没敢再说下去。
长公主抬手示意,命所有人先退下,那名宫中侍卫也退下,折身进了一处树影遮蔽处,躲在暗处侧耳细听。
长公主面色凝重,言道:“苏夫人还是直说吧!否则,今日苏夫人就留在府上住着也好。”
苏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嗫喏道:“我……不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本宫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事,本宫必须要知道。本宫也是为了虞悠,为了苏霄。看苏夫人这个样子,虽然觉得虞悠足够好,想必也不一定愿意让虞悠嫁入定襄王府。既然如此,苏夫人若是能告诉本宫,以本宫如今和虞悠的关系,或许能帮她解开心结,让她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让苏霄继续对虞悠余情未了。”
“这……”苏夫人为难蹙眉,沉吟许久,才缓缓道:“其实,这事是霄儿特意交待,不许透露半个字,尤其不能让虞悠知道。我本来是想着说出来之后,或许虞悠会愿意和霄儿在一起,可没想到虞悠那么倔的个性,竟是宁愿一生不嫁。”
“苏夫人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出究竟是何原因,才会让虞悠做此决定。”
“其实,是因为太子。”苏夫人偷眼看长公主的脸色,确定长公主没有因此而动怒的一丝,才继续说下去:“虞悠为人暗害之时,腹部挨了一剑,大夫诊治过后,说她有可能此生都不会有怀孕的可能。霄儿知道后,不允许任何人将此事告诉虞悠,甚至太子也不知道这件事。”
“这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长公主蹙紧了眉,仍是有太多疑问。
“长公主,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余的,您还是亲自问太子比较好,今日您就是要将我留在长公主府,我也是万不能再多说一个字。”苏夫人恳切说着,皱眉微微摇头。
长公主长出口气,心知再问苏夫人也不会说,喟叹道:“没想到,在虞悠身上竟发生这样的事。也真是难为了她,吃了这么多苦头,还能一直这般隐忍。”
“虞悠是个好孩子,我之所以会愿意她和霄儿在一起,也实在是心疼这孩子隐忍娴静。说实话,换做是谁,也是会心疼。”苏夫人亦是叹口气,想到虞悠时,心中带着怜惜心疼。
长公主默然颔首:“今日辛苦苏夫人跑一趟。苏夫人也尽管放心,这件事,本宫定不会告诉他人。不过本宫或许会试着劝劝虞悠,让她不要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多谢长公主。”苏夫人站起身后,随后告辞离去。
那名侍卫一直望着苏夫人走远之后,才从树影掩映处走出来,俯首道:“有劳长公主帮忙询问,属下这就回去禀告。”
长公主眸色暗沉,冷淡道:“等一下。”侍卫正是要转身,闻言回头疑惑望向长公主:“长公主还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实情你可以告诉太子。不过,也转告太子一声,改日若是有时间,请他亲自来一趟,本公主有话要跟他说。”
“属下明白。”侍卫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快速离开。
长公主倒抽一口气,心烦意乱喝了口茶,站起身准备回房。
消息已是送回东宫,慕渊听完侍卫的回禀,心已是一沉再沉。旁边的小玄子提心吊胆瞧着慕渊沉郁的面色,屏气凝神一句话也不敢说。
侍卫下去后,慕渊心浮气躁盯着面前的书页,只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怎么挪也挪不开。本来他对杜萦还有一丝怜惜,可现在得知这样的消息,让他恨不得将杜萦就此处决。
稍稍平复了心虚,慕渊冷声吩咐:“立刻把太子妃送出皇宫!从此后,宫中再无杜萦此人!”
“奴才这就去安排。”小玄子惊得浑身一抖,连忙前去亲自安排。
慕渊没了半分看书批阅的心思,深吸口气支着额靠在桌案旁,脑海中全是虞悠苍白的面容。可他如今还要处理皇后之事,如今杜堇良被打入天牢,正是最好的时机,他必须要尽快。
杜萦刚刚喝完药,额头上的伤口也刚刚恢复一些,茫然问着:“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宫女奇怪于她的问话,边接了药碗,边皱眉回答:“娘娘,这里是东宫,您是太子妃啊!”
杜萦抬手神情痛苦的揉了揉额头:“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宫女顿时一脸茫然,小声问:“娘娘,您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您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是谁?”杜萦惊慌抓住宫女的衣袖,问的急切。
宫女只觉心中焦灼,此时,小玄子已经领了人来到萝香殿,朗声道:“传太子口谕,太子妃有失德行,心怀不轨,多次意图谋害虞国公府千金未遂。太子殿下顾念旧情,责令太子妃贬为庶民,即日起革除太子妃之位,终身不得再踏入皇宫半步!”
杜萦眼中泪意迷蒙,深吸口气将眼泪压下,随后自床上爬起身,惶然走至小玄子面前,睁着一双清亮美目,眼波流转间,清澈纯净,皱眉问:“太子是谁?太子妃又是谁?”
小玄子张着嘴,不觉间错愕钉在原地,呵呵一笑道:“您就是太子妃啊!不过从现在起,不是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是太子妃,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杜萦抬手抓住小玄子衣襟口,问的咄咄逼人。
小玄子咽了咽唾沫,干巴巴笑问:“那娘娘您还记得您喜欢的人是谁吗?”
“不记得?”杜萦苦恼皱了皱眉,缓慢松开手:“不过我记得他的样子。”
小玄子又是咽了咽唾沫,仓惶转身自萝香殿往太子殿跑回。
急急慌慌进了太子殿,小玄子一个不留神,险些摔倒在地。
唐墨一皱眉:“小玄子,你这是怎么了?”
小玄子停在慕渊面前,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太子妃她……她失忆了。”
“你胡说什么,这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失忆就失忆?”慕渊烦闷抬眼,蹙眉望着下方的小玄子。
小玄子急切道:“奴才说的是真的,刚才奴才奉命去传口谕,太子妃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这不太可能。”慕渊站起身,吩咐道:“去请沈言去趟萝香殿,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小玄子赶忙领命,安排人去请沈言。慕渊则站起身,疾步往萝香殿赶去。
因为慕渊先是传了口谕,这件事自然也就传到了皇后耳中,皇后听闻后,也尽快赶往萝香殿。
杜萦坐在桌案旁,眼神清亮盯着桌上一盆兰花草,纤细手指落在兰花叶上,撷取上方的一颗水珠。
慕渊沉着眉走进殿内时,殿内宫人慌张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慕渊抬手示意,已是走至杜萦面前停下。
杜萦抬眼望着他的面容,清澈双眸璀璨洁净:“我记得你的样子,你就是我喜欢的人。”
慕渊眸色沉郁,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杜萦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慕渊深吸口气。此时,皇后也已赶来,急匆匆停在杜萦面前,赶忙拉住她的手忧急询问:“萦儿,是不是太子要赶你走?”
杜萦不耐间挣脱她的手,怯怯问道:“你是谁?我不认得你。”
皇后惶然失措,急切问着:“萦儿,我是你的姑母啊!是你的母后啊!”
“什么姑母母后的,我不认得你。”杜萦挪着凳子往后躲,只怕皇后会伤害她。
皇后腾的站起身,恼愤盯着慕渊呵斥:“太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逼死自己的舅舅,堇良也因你被打入天牢,秋后就要处斩,如今连萦儿也被你逼成这般,你是不是连母后也要一起逼死啊!”
慕渊心底冷笑,沉眉道:“杜萦犯了弥天大错,我让人送她出宫,已是顾念旧情,儿臣依法办事,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那你就干脆连母后一起逼死算了!”皇后恼怒一拂袖,声音再次拔高。
杜萦忽然捂着耳朵惊恐哭喊:“别吵了,好疼啊!好疼啊……”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
慕渊到底不是无情之人,见她如此孤立无助,赶忙走至她身边。杜萦唯一不躲的人只有慕渊,连忙安心趴伏在他怀中紧拽着他的袖摆哭诉:“你们不要吵,我头好疼。”
慕渊心底一阵紧抽,任由她伏在自己怀中哭泣。
皇后走至杜萦面前柔声哄劝:“萦儿,跟母后走。母后去跟你父皇求情,让他把你留在宫里。”
杜萦眼中透出一抹神采,随后却是后怕摇头:“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认识你。”
皇后脸色瞬间阴沉,抬头盯着慕渊道:“你自己看着办,萦儿如今只认你,你若是把她送出宫,她还有什么活路?”
杜萦抽噎望着慕渊明黄色的衣袍,心头一阵阵紧抽,慕渊究竟会不会把她留下?小玄子已是和沈言一起赶到,沈言连忙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沈言,你快给杜萦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慕渊将杜萦自怀中拉起来,牵着她的手腕递到沈言面前。
沈言走上前,手指落在杜萦手腕上,只一瞬,杜萦已慌乱收回手。
沈言舒口气淡声道:“脉象平稳光滑如走珠,并无异常,太子妃娘娘已经好了?”
“好了?”慕渊怀疑盯着沈言:“好了怎么会这样?”
“太子殿下,微臣一早就说过,太子妃娘娘醒来之后,脑子可能会有点……糊涂。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没糊涂,只是暂时性的失忆。”沈言神色疏淡垂了眼眸,看了眼杜萦的眼神,深吸口气,眼神变得复杂。
杜萦似是有意躲过沈言的目光,赶忙重新拽住慕渊的袖摆。
慕渊皱眉问:“有办法医治吗?”
“没办法,看她自己的恢复。倘若她一辈子不愿意让自己好起来,谁也没办法。不过在这期间,她需要静养,显然,皇宫中并不适合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