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将凌乱的衣衫拉好，望着平静如是的苏霄，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抬手挡住将要关上的门，急喊着：“霄儿，你听我解释。”
“你还要怎么解释！”苏霄松开手，到底压不住心底的怒意，望着后方神色冷鸷的男人，呵斥道：“你立刻滚出王府，为了定襄王府的名声，今日的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是他的儿子，做事还真是跟他一样果断利落。”男人冷笑一声，出了门大步离开。
何氏手足无措的拉着苏霄袖摆：“霄儿，过去的事你不知道，你听我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爹才去世一年，你就计划着跟那个人离开，娘，你太让我寒心了。”苏霄苦涩一笑，袍袖一甩，将何氏甩到在地。
何氏踉跄趴在地上，眼中泪水顺势落了满脸。
自那之后，何氏试着说起过一些旧日缘由，可苏霄根本不愿听。也是自那之后，苏霄便放任自己随意出入花街柳巷，再也没了往日他人眼中那般的儒雅之风。
所有人所知的天下第一美男子，也成了风流浪荡之人。
苏霄说完，仿佛觉得心口压着的一块大石变轻了不少，不觉间松了口气。
虞悠静默听完，仍是一言不发。
苏霄叹息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本质并非就是风流浪荡之人。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与其说你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倒不如说，你是为了报复苏夫人。你这么做，只会让你们母子之间的心结更深。”虞悠平静说完，淡淡抬眼望着他微锁的眉心。
“这个心结，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苏霄苦涩一笑，“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和奕王纠缠不清了吧！”
“既然你连这样的事都敢告诉我，我想我是该相信你。”虞悠微吐口气，淡淡道：“在我摔断腿昏迷那两日，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慕靖杀了钟吾皇族和我的亲人，醒来之后，因为担心，我才暗中查探，得知慕靖娶我，果然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我又怕他因此猜忌我，才会一直与他纠缠不清的周旋。那个噩梦太可怕，我害怕慕靖日后真会那么做，所有我才费尽心思打乱他的布局。为了让他信任我，我必须要假意对他还有情，所以，我真的不能和太子在一起。”
“这些，郑天离知道吗？”苏霄心疼望着他，多想拼尽一切呵护她。
虞悠苦涩摇头，“不知道，到现在为之，除我之外，只有你知道。”
“那你最终的目的，是为什么？”
“最终，就是助太子登基，我相信他定会成为一个明君。勤政爱民，安泽天下。”
虞悠眼中闪过一丝带笑的苦涩。“那你和他之间，还有可能吗？”
“不可能了。他会是下一任的君王，身边会有无数妃嫔，而我，不愿与任何人争宠，这就是我的选择。”
苏霄紧蹙眉心：“那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虞悠笑意苦涩：“我也不知道，总有一种预感，这个孩子终究保不住。说不明白是谁对不起谁，或许，这就是我知道太多的代价。”
“悠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明白，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就算是太子，我也不会允许他对你有任何伤害。”
“他从来没有伤过我，是我一直在伤他，可我却什么也不敢告诉他。”
苏霄自嘲一笑：“就算你伤他，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难道你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吗？”
“想又如何，有些人，此生注定有缘无份。”虞悠微垂着眼睫下方泪意浮动，今日，她又伤了他一次，这样的锥心之痛，究竟何时才能解脱。
苏霄舒口气，柔声道：“谢谢你今日肯听我说那么多，也谢谢你肯信任我，告诉我这些秘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日，我会安排人送你回去。只是你身孕之事，必须要想办法瞒下去，万一慕靖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虞悠缓慢点头，躺下身闭上眼假寐，听到苏霄离开后的关门声后，却又睁着眼，没有一丝睡意。
外面的灯一盏盏亮起，最后又一盏盏熄灭，她就一直睁着眼到天色微亮，趁着府上所有人都还未醒，悄然起身离开定襄王府。
她不想让苏霄送她回去，也不想接受苏霄的帮。更确切的说，是不想再继续欠人情。
悄无声息的出了定襄王府大门，虞悠一路沿着街道朝虞国公府走回，晨曦中微亮的光线透出，还是有些薄寒。
黑衣人悄无声息拦在路上时，虞悠神色从容继续走着。黑衣人见她没有丝毫反应，顿时恼火，执着兵器齐齐冲上前。
虞悠立在原地不动，直到黑衣人逼近她眼前，她才缓缓开口：“是太子妃安排你们来的吗？”
那些黑衣人眼神一滞，对看了一眼。
虞悠冷笑：“没想到，她还能如此卑鄙，我倒是很想知道，太子知道后，会怎么处理？”
黑衣人微眯着眼，各自手中兵器一动，生生杀向虞悠。
虞悠旋身后退，躲过一击，其实黑衣人会出现，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反击的余地。倘若张小河还不来，她不认为她还能脱身。
一夜都在房顶躺着，张小河身上只搭了一件厚重披风，揉了揉眼后，跃身至下方准备找个地方喝口热茶。
他眼光一扫，这才发现虞悠的房门微开着，皱了皱眉上前准备关好，一看之下才发现房内根本就没人，蓦地心一沉，暗叫糟糕，赶忙跃身上了房顶，踩着瓦片飞身去找。
黑衣人这次是起了杀心，招招式式狠绝不留余地。虞悠拼力抵挡下，已是浑身无力。
其中一名黑衣人一剑斜刺而来，虞悠闪身避开，另有一人执剑旋入她另外一侧，后方之人趁此一会，一剑刺入在她后背之上。
鲜血顿时涌出，前方之人更是抓准时机，剑招竟重重穿入虞悠腹部，剑身一旋，杀机一线。
张小河慌张赶到，一看下方的情形，顿时满腔愤怒，迅疾拔剑而出，旋身落下，剑势一挑，将那人手中的剑锵然打落。
那人手腕一麻，连连后退几步，身侧的黑衣人也被张小河一时的气势镇住，执着剑退后几步严阵以待。
虞悠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已经倒落在地，脸色也在这一瞬之间由微白转为骇人的苍白，腹部的血顺着指缝淌在身下，地面瞬间染上浓重荼蘼，刺目殷红。
张小河被惊得大睁着眼倒抽口气，恼怒盯着黑衣人，手中剑翻旋灵巧旋动，飞若流花寂静，快如闪电忽至。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跟这些人缠斗，剑锋下去，瞬间划过黑衣人手腕，鲜血顺着动脉充溢流出，黑衣人手中的兵器也拿不住。未等还手，所有人的兵器全部掉落，铿铿锵锵落了满地，各自捂着冒血的手腕紧咬牙关。
张小河一刻不停，连忙俯身将虞悠背起来，如今虞悠的情况自然不能回虞国公府。思忖了一阵，他觉得还是定襄王府最安全，刚忙转身朝着定襄王府的方向一路小跑。
刚跑了没几步，眼前玉青色衣袍一动，张小河惊诧抬头，望着苏霄急的直冒汗：“苏世子，快救虞小姐。”
苏霄一看张小河后背之处的衣裳之上尽是血迹，顿时心惊不已，移身上前接过虞悠将她紧抱在怀中，咬牙吩咐道：“你快去医馆，哪怕大夫还没起，也一定要把他带到王府。”
张小河心急火燎点着头，眼看苏霄抱着虞悠离开，赶忙跑着去医馆找大夫。
带着虞悠回到定襄王府后，一路过来，因为虞悠后背也是血迹，腹部的血流也是一路滴落。
府上的下人都已经开始忙碌，一看到苏霄怀中的虞悠浑身血迹斑斑的境况，胆小的当即吓得惊呼出声。
定襄王夫人何氏本是不打算过问关于苏霄的事，可一听这动静，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门，一路朝着虞悠暂住之处走去。
苏霄将虞悠安放在床榻上，神色焦灼望着虞悠苍白的脸，手也按压在虞悠腹部之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他甚至感觉的到虞悠腹中的那个小生命一点点的没了气息，可他什么也帮不了她。
虞悠潜意识中终于撑起一丝微薄的清醒，沾了血的手紧抓住苏霄的袖摆哀求：“苏霄，帮我保住孩子。”
“我尽力，悠儿，你一定要撑住。”虞悠缓慢点头，精神一散，重又昏死过去。
苏霄袖摆上衣袍上都是虞悠身上沾染来的血迹，苏夫人自外面走进来，一看这情况，吓得一阵心悸，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出去！我的事，不用你管！”苏霄冷绝的声音响起，仍是不愿跟苏夫人多说一句话。
苏夫人被他一句话重又推入冰冷境地，愣了一瞬后，静默着退至门口，小声的安排着丫鬟取热水，拿止血药。
只一小会儿功夫，张小河已经将大夫连拖带拽的拉至门口处，推搡着大夫进到房内。
大夫一看虞悠腹部还在冒血，登时脸色变了一变，不禁露出惊惶之色。
苏霄压低了声音吩咐：“你给我听着，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定襄王府！”
大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的哭丧着脸：“世子，不是老夫不尽力，她伤成这样，胎儿是保不住的。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她的性命，再晚一些，就连她的性命都难保啊！”
苏霄脸色阴沉如暴风骤雨来临前的压抑，低低道：“那就保住她的性命，她要是有任何闪失，本公子绝不放过你。”
大夫连连称是，赶忙拿着东西站起身走至苏霄身侧，深吸口气道：“世子松手吧！老夫先给她止血。”
苏霄心有余悸的缓慢松手，刚一松，原本快要凝固的血又冲出伤口，大夫忙乱的拿着药，取了浸过酒的针线急慌慌安排：“都先回避，留下苏世子和一个丫头照顾就好。”
外面的丫鬟下人退开，苏夫人抿了抿唇，想着苏霄毕竟是个男子，遂开口道：“霄儿，要不你先下去，这里我来照顾。你毕竟是男子，在这里多有不便。”
苏霄望着虞悠寡淡的唇色，艰难点头，走至门外守着，苏夫人则走进房内，由着大夫安排擦洗止血后，将门紧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