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能保存经验，回忆是内在本质，
回忆是实体的最高形式。（1）
白茫茫雪源、林海……横着一道望不见尽头儿的冰川。
他身背冲锋枪，顶着傍晚的刺骨寒风伫立在北国边防哨卡上。突然由冰川对面很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接着就一片寂静，再无声音了。他警觉地把枪端向胸前，推上子弹，密切注视着冰川对面——那片空旷无人的茫茫雪源地带。这是一片禁区，无论冰川两岸军民还是狩猎者、路往的行人都不能随意进入这段空旷无人的中间地带。他目不暇顾，一刻也没敢放松监视枪声响起的方向，他密切注视着，注视着……不觉他的双脚和两腿的下面暖乎乎的，就像脚下生起个火炉。不禁他低下了头儿，原来是只白狐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他身穿的皮大衣下面，头夹在他两腿中间，一拱一拱的。像趴伏状，半截身子悬在他的脚面上，屁股和卷起的尾巴露在外面，正在瑟瑟发抖……噢，他似乎明白刚才传来枪声的原因了。当他仰头朝冰川对面看去时，见两个手持猎枪的人由远处山林里钻出，正朝中间地带赶来，他们边走边向雪地上在寻找着什么，大概是白狐从那边逃过来时留下的脚印吧！等那两人踏进中间地带那片空旷无人的茫茫雪源时，他举起枪朝着天空就两个点射，清脆的警示枪声在空旷雪野中回荡，那两人站住了。少顷，也不知他们“哇啦！”了一些什么，便回转身离开中间地带，朝着很远的山林那边走去……一直到那两个狩猎者的踪影消失后，他这才把枪重新背上肩头，然后蹲下来，兴会他的这位客人。
白狐见他俯身蹲下，不禁卷曲了一下后腿坐起来。就像某位上司来到你的办公室你会立即由坐位站起来一样，这是白狐对他的礼貌，至少他此时此刻的感觉是这样的。他见白狐竖起的尖尖两耳，就知道这是一只很有灵性动物，不然怎会躲过人间的捕杀呢？或许像刚才这样的劫难已不止一次了，然而他竖起的这两只尖尖耳朵恐怕就有种超常的警觉，无论多大的劫难，来自何方，凭着这种超常警觉所给予的智能他总会躲过去的。如果兽能通人气，那么白狐一定懂得眼前边防战士的善良！他蹲到白狐跟前，面对着面……白狐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倒是默默在看着他，默默地……眼睛一眨眨的。这时他仿佛发现——由白狐的两眼里正透着一股驯良、温顺的神情。啊！这哪里是兽类的一双眼睛，简直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心灵的窗子“。他不禁感动的摸摸白狐的头，接着就用手顺着头上往下捋了捋，而白狐则顺势两只前爪着地，又往前伸了伸前腿懒洋洋地趴伏下来。白狐嘴巴搭到他脚穿的大头鞋的鞋尖上，尾巴托在后面雪地上，他眼前展现的是毛绒绒一条洁白缎带。他用手捋着白狐身上皮毛，由脖胫捋向他的身腰，又捋到臀部，捋上尾巴……多美丽的一只小狐，一身洁白的皮毛，手一触摸上去就暖乎乎的。他不由生出一种奇异感觉，就像似白狐此时对他的感激之情，对他的无比信赖，对他亲昵依附，对他的满怀热情全都通过这一身皮毛传导到他手上来了。无声胜有声，这是人与动物之间无语言的沟通。真有点原始意味儿。他想，在没有语言的时代里，人间的情与爱，不正是通过身体触摸传递着某种情感信息和交流的吗？想到这，他不禁自己对自己笑了。于是他爱抚的轻轻拍了拍白狐屁股说：“好了，去吧！现在已经没事了……”白狐闻声弓了下身爬起来，泪眼盈盈看了看他，尔后就离开哨卡慢慢走去，走两步便一回头的望望他……他冲着离去而又依依不舍的白狐挥了下手，连连招呼说，“去吧！去吧！”
白狐像是很欣慰的离他而去了，朝着远方白雪皑皑深山老林方向跑去……北国冬日里的落日，给茫茫雪源留下一抹耀眼夕浑，白狐融进了茫茫雪源里。……
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好像就听说过——一个跑腿光棍儿汉，在山上干活时救过一只受伤狐狸。在他精心照料下狐狸伤好后，竟然变成活脱脱一位美女，为他洗衣、做饭，后来就给他做了媳妇。为他传宗接代……啊！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声招呼把他唤醒了。他一看，刚才这位护士小姐已由正门大厅拐向一道长廊，现在停下来，正站那儿等他呢！于是他急忙赶了过去。
护士小姐在前，他尾随其后，正沿着那道长廊朝前走去。他看着走在前面的护士小姐的背影——高高仰起的顶着护士帽的头；轻轻摆动着的两个肩头（由于两臂拢到胸前，双手捧着一摞病志）；挺秀的纤细腰肢，白大褂兜裹的两个圆鼓鼓屁股蛋儿，一扭一扭的……他一边走着，一双目光在她背后飘动的一身白衣上、下贪婪的抚摸着。目光所到一处，无不在他感觉里唤回那茫茫雪源，北国冬日里的落日，雪地留下的那一抹夕辉……这时，一股春的气息由长廊拐角处一扇打碎的玻璃窗口迎面扑来。他似乎感觉到大地万物正在复苏；包裹着他这身陈旧老骨架的皮囊内像是生命在操动！
他们走着，走着……突然眼前暗淡下来。就像一部电影正看到激动之处，冷丁就断了片子，他的目光对前边似乎有点触摸不到了。原来那顶高高仰起的洁白护士帽，轻轻摆动的肩头，挺秀的腰肢和圆鼓鼓的屁股蛋儿霎时都成了摸糊不清的影子。他这样跟随护士小姐大约走了两分钟后，方才感觉出来，原来是拐进了一条环型的狭窄通道，通道没留可透进阳光的窗口，没有电灯，黑洞洞的……叫他心里有点发毛。他估摸了一下时间，照他们这样行速至少也有百米之外，怕是早出了医院的吧？那么，这是哪儿？她又要带他去哪儿呀？他不由得疑惑起来。他想把前面护士小姐叫住，问个明白，然而他却像恍恍惚惚看到在前边不远的这条狭窄通道尽头上——那里有个洞，好像似一只只白狐这时正由洞口爬进爬出……噢，北国哨卡的一次幸会，曾萌生起多少奇思异想啊！当现在那种奇妙的虚幻世界真的就出现眼前时，他畏惧了。他犹犹豫豫迈近洞口时，冷丁地停了下来。而走在前边的护士小姐，早已迈向往下面去的阶梯……
“嗯？怎么啦？”护士小姐大概感觉到他没有跟下来，所以下了最后一步阶梯就回转过身，朝上招呼了一声说，“下来呀！”这是令人激动的柔声细语，这是一种只有他才能感觉出来的体贴的声音，这声音里好象有种激动人心的特质——他感到了温暖和欣慰。仿佛一颗金子般纯净的心就藏在她的声音里。他站在洞口上俯视着她——她那明媚两眼里，闪烁着明快、愉悦的神采。虽然他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向他报恩的那只白狐，但他却产生出一种温柔的好奇心。于是他随她招呼声之后便走下阶梯去……
在地下室一间房里，护士小姐为他做了登记，然后就发给他做各种检测或化验用的证单，“把这些拿好，按每分证单上标明的部门去察验。”护士小姐叮嘱的说，“记住，这些证单丢失一张就会缺少一项检测的。可莫大意呀？打这儿上去往左拐，第一个门就是GSD室……去吧！走好。”
然而他并没有马上离去，手捧着护士小姐发给他的那些证单，若有所思，像是要说什么，可他似乎又不知道想说什么。正伏案工作的护士小姐大概发觉到他仍站立在面前，不由抬起头来微笑地问：“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怕……”他犹豫了一下后，嗫嚅的说，“那专家也不认识我，我怕……”
“呵。”护士小姐明白了他的心意，体恤的说，“专家是专为您请来的，见到您的这些检测、化验证单自然就认识了。他会按照您的检测、化验结果，给做出基因分析来的。快去吧，高科技精密仪器；一流的专家，多好的机会呀！”
“噢，是呀！”他仿佛被说服了。两眼看着这位护士小姐，再也没有说什么。显然他对做基因分析是很感兴趣的。他知道，一个人对于知道自己一直能延续到今天的那种生命渊源会多么重要。“****”期间，许多人一夜间就被打成了“牛、鬼、蛇、神”，如果他们早知道生命起源于那样一些丑类的话，当时也就不会那样的不能理解了。致使他们震惊、惶惑、恐惧、绝望……以至于上吊自尽。当时还没今天这种高科技设备，不过有一种理论却做出了类似精确的认证，不然怎么会说那些人的骨子里就流淌牛、鬼、蛇、神的血脉呢？从那时起，他就想知道自己的远祖同何种生物为近亲？他的生命又是从哪种基因起源一代代衍化、延续到今天来的？《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是青埂峰的一块顽石转世（2）；林黛玉生前是灵河畔的绛珠仙草（3），可是却没有一种理论认证他属何种生物之子孙。有时他被一种权势所驯服时，就会把自己想象成跟棉羊有着某种血缘关系；有时他耍小聪明，蒙骗过对他的某种刁难，感到很得意时，就会把自己想象成是跟狐狸同祖同宗的；有时他时运不佳，无论怎样埋头做事，到头来只能换取“猪脑子”的责骂，于是他就想象自己是跟猪一脉相承下来的。“唉！就这样个血统，有什么办法？任人宰割去好了！”现在，不知为什么，他感到他跟护士小姐好像血脉沟连，一时的亲昵感似乎唤醒了他心里一直都在沉睡着的什么？哦！或许他的远祖是跟白狐（不是那种奸诈狡猾狐狸）有着某种亲缘关系吧！
这时，好象有许多人由上面洞口匆匆而过。他们都是和他年岁差不多的一些老男老女。有的拄着拐杖，有的靠人搀扶，有的……当他看到他的这些同类如此情状时，不禁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浮上心头来。“可不是吗？虽然大家同到医院来就诊，谁能像他一样可以看上专家啊！现在与其说让专家为他确诊所患何种病症；莫如说企盼专家为他做出基因分析来。这是最最重要的。”不知怎么？他现在所需要的似乎就是寻找他的过去——那个很遥远的从前。他想，一个人活了一辈子，末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光知道上天赐予人类的那些动物本能，岂不跟家里养的猫儿、狗儿一样，有多可怜啊！想到这儿，他不容分说转身就出了地下室房门，而后按照护士小姐给开出的检测、化验单上所标明的部门，走去一个个按装着先进设备的房间……
他按着护士小姐指点——上了地下室出口往左一拐就是GSD检测室。当他走进去一看，里面排了长长一溜儿老男老女。虽说那一张张面皮老化，眼窝儿塌陷，但整个轮廓还在。有的好像很熟悉——但那却只是一种转眼即过、令人愈发困惑的熟悉感；有的虽然像是陌生，但又似曾见过。其中排在前头儿的一位像曾经跟他同住过一个宿舍，此人是谁？他早已记不得了，不过有一点他还记得很清楚——三年困难时期，此人借过他十斤粮票至今没还……于是他径直朝此人走去。
“喂！还认识我吗？”他来到前头儿的这位面前，便这样招呼了一声。只见这位怔怔看着他，却无言语，于是他接着说，“你好好想想？”
显然他是充满着热情等他回答的，可是这位摇了摇头儿，喉咙里像有什么障碍似的，“咕噜！”地一声，从口中吐出来冷冰冰的一个字：“不……”
“嘿，你这老小子呀？”他开玩笑的提醒了一句说，“怎忘了？你还欠我十斤粮票……至今未还呢！”这时陪伴此人的一个晚辈后生由一旁走过来，像是很不耐烦的拔拉他一下说，“哎！哎！快到后面排着去！”当他讪搭搭离开前头儿时，仿佛听背后那位晚辈后生怒气冲冲说，“欠他粮票……谁知道那粮票是啥玩艺儿？莫名其妙！”
他没敢再跟谁搭讪，冷落落站到那一长溜儿人队的后面去了。半晌他又看了看前面那一张张面孔，见没一个想同他招呼一声的意思，当然更没哪个说，“P先生，请到前面来吧！您先检验……”而每一张面孔都像流露着一种当仁不让的神情。哦！他似乎方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人都是要返本归源的呀！如果一个将在人生路上快走到尽头的人，在他走过来的人生荒漠中无论筑起什么样靓丽景观，也都淹没进他走过来的时光烟尘中去了。当回过头——一路上雾霭沉沉，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用说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就连自己是谁恐怕他都不知道了。现在，他是在返源的路上，遇到的是一些返源的人。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职务、级别之分；没有高低、上下之别，就像一群刚出生的娃娃，以先为大。排在前面去的，自然就优越后边的。尽管在从前那一张张面孔会有多么的熟悉；但是在现在，那上面既使曾有过的温暖神采也早都冷怯了，凝固在那一张张疲惫而苍老的面皮底层。
他就这样，楼上、楼下……无论走进哪个检测、化验室里去，都是排着一溜儿老男老女，都是一样的苍老面孔，都是……他没再敢跟哪个去搭讪。当他验过血，照过像，做过脑电、心电、彩超、B超、CCL……由最后的MOUN检测室里一出来，就耳闻到轮椅研磨轴承的声音，“吱嘎！吱嘎！”噢，一定是老G陪着那架陈旧而破损的轮椅在妇产科里看过医生出来了。两个糟烂的老头子会到妇产科看医生，真是让人不可思议！“难道他们是人格分裂、变性了吗？”他正诧异地在这样想着时，就见那呆头呆脑中年汉子推着破旧轮椅从走廊那边拐过来了。当然，轮椅上还是仰着那个很糟烂的大块头儿，老G手拄拐棍儿紧随身边。显然他们比刚走去妇产科时轻松多了。他们边走边唠……神情变幻，有点儿高深莫测意味儿。当他们快要走近时，他清楚的看到手拄拐棍儿的老G还不时朝轮椅伏下头去，像是很敬重的看着由轮椅上仰起来的那张陈旧、破损的老脸。突然，那张老脸上好像放射出一道光辉，恰好映照在老G正伏下的头上，大概他自觉得很灿烂吧？于是手拄着拐棍儿的老G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一付猥琐的谄媚笑相。
“轮椅上那大块头儿是谁？”P先生是在他出灵那天认识他的。却不知他姓甚名谁？何种职业？但从他躺在棺木里的姿态和留下来的表情看，这一定是个专横、罢道，上通天地；下达鬼神，是个谁都惹不起的家伙。出灵那天，他躺在棺木里像是很生气，眼睛紧闭着，脸冲天张着个嘴像是在骂街……他与老G是同代人，或许还是同等学历；同等家庭出身，同等……唯独社会地位不同，这就让老G大半生对他只能仰慕相看，却靠不到近前。据人说老G曾几次想巴结他，但都未巴结成。他还是他，老G还是老G，每每办什么事情都需要旁人在中间去跟他联系。P先生知道，他们是退休后才走到一起来的。这时对那大块头儿来说，大概是觉得他们资历差不多，谈得来，再加他们都有相同的爱好——坐在一起对人评头论足。而对老G来说，简直就是他晚年身价的倍增。他凡陪他坐着轮椅出现在什么地方时候，都会招来些许目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这时在老G的感觉里，恐怕就像挎着一位漂亮小姐走在大街上一样的体面吧？现在，P先生又见那种猥琐的谄媚笑容朝着轮椅漾起，轮椅上正仰起的那张破损老脸就像敷了一层粉霜，面皮舒爽似的发出一声“哈哈……”大笑。
当轮椅“吱嘎！吱嘎！”来到近旁快要由他面前通过时，他发现老G看到了他，于是他就又一次的以温和、友好、充满笑意目光递给老G，然而老G高傲的把脸一扭，就像他不屑一顾似的没给以理睬。他不禁恼羞成怒的大声说了一句，“叫我去专家诊室，这专家诊室在哪儿呀？”显然他这话是说给老G听的。可这时只听轮椅发出来很不耐烦的“吱嘎！”一声，见老G又朝轮椅伏下身——同大块头儿说什么去了。他不禁痴呆呆看着他们走过去的背影，每听轮椅“吱嘎！”地一声，都似乎是一声对他的轻蔑，对他的嘲弄，对他的……尽管这时又有一些老男老女由走廊拐角那边出来，陆续从他身边走过去，他都没能注意到，他的心灵是被那种轻蔑的嘲弄声一阵阵冲击着……直至拄拐棍儿的老G陪着那架轮椅由他视线中消失。但那种刺耳的然而有节奏的“吱嘎！”声仍萦绕在他耳畔。
“吱嘎！吱嘎！
他感到这是对他莫大羞辱，是永无尽头儿的一种嘲弄……当他意识到他与他们不属同类的时候，也就不再在乎什么了。
如果对人的认识，就像照片显影那样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清晰凸现出来的话，那么现在他在老G面前凸显出的也绝不是与他家七仙女那种暧昧形象。很难想象老G要是知道他与他家七仙女这种暧昧关系后会怎样？或许他要恼怒、谩骂、痛心疾首，从此把P先生拒之门外；或许从此他对P先生心生亲情、以爱代礼、相敬如宾……至少是也会觉得尴尬、别扭的吧？但他绝不会叫老G知道他与他七仙女这种关系的。与其说这样他要忍受老G对他的蔑视、取笑和嘲弄；莫如说他要隐藏住他与他七仙女那个不被人知晓的、无声的内心天地。这时，他想到《变形记》（4）中的那个旅行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一夜间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那么他跟他七仙女已习惯了生活在这样一个无声的内心天地里，是不是已经变成什么异类？不然过往行人对他怎会都异样的目光？刚想到这儿，他就不禁恐惧起来！
突然，轻柔的声音里裹夹着一股馨香从侧面耳畔扑到他脸上。“P老先生，您怎么还站在这儿呀？”
“啊！”他冷丁一怔。侧头一看，是给他登记的那位护士小姐，怀里又是捧着一大摞病志档案。大口罩兜住她下半拉脸，口罩上面露出一对儿笑眼正对着她——一呼扇一呼扇的。
噢，白狐！一种亲昵感使他乐于相信——他们的远祖一定是有某种亲缘关系的。我怎么可能是其他什么异类的呀？不会的，绝不会的！他正欲朝护士小姐说什么，护士小姐却急忙关心了他一句说，“哎，对了——打走廊拐角那儿过去，就是专家诊室了。快去吧，人家专家可正在等着您呐！”说完就走去了。白衣、白帽、颀长倩影……胸前捧着一摞病志，背后是挺秀的腰肢，轻轻摇摆的两个肩头，白大褂兜裹着圆鼓鼓的臀部，一扭一扭的……他倍感亲切的熟悉背影。
注：（1）黑格尔
（2)、（3)红楼夢
（4）奥地利作家——卡夫卡代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