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奇怪的人影又出现了!
我心中当即就是一凛,双脚瞬间就像灌了铅一样生生僵在当场,寸步难移,与此同时,手臂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朝那人影所在的方向指去,但嗓子却如哑了火儿的手枪一样,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连半个想说的字也没吐出来。
然而我这一急停不要紧,可苦了依旧拖着伤腿玩命向前苦奔的吕锟,他被我这“扯后腿”的行为一拽,当即便闷哼一声,差点摔个大马趴,枪掉在地上不说,还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将稳住身形。
虽然吕锟没有说话,但我能从余光里瞥见,他此刻正在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似乎对我的行为大惑不解,我很想跟他解释清楚,可眼瞅着那人影极具威胁的举动,一切俨然都已箭在弦上,随时都有发难的可能,我的心思却哪里还有时间放在他身上?
虽然依旧无法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真的要对姚千行那小子动手,但从他枪口所指的那个方向来看,他的目标无疑是我们中的一员!
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对方的目标真的是姚千行,因为似乎只有那样,带给我的伤痛才将是最小的……
我本以为这一切已然是板上钉钉无法逆转的事情,除了等待命运的审判,我们能做的也无非就是默默祈祷,然而事实却再次出乎我的意料: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雄壮的身影忽然“蹭”地一下闪身挡在姚千行身前,而枪声也恰好在同一时间响起!
只听“砰!”的一声,那道身影的右肩应声一振,泛起一股淡淡的血雾,握在手中的枪“啪啦”一声掉在地上!
我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老马!
此刻他正用左手捂住中枪的右肩,咬紧牙关望向楼上,目光之中充满了愤怒。
我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却又看到一道身影“刷”地一下从皮卡上一跃而下,如若从天而降一般,落地之后径直向前一个翻滚,端端正正地半蹲在老马身前,与此同时,举枪、瞄准、射击,几乎一气呵成,看得我眼花缭乱。
直到枪声“砰!”地一声响起,我这才看清楚,原来眼前举枪射击的人,正是胡勇!
而在余光里,我隐约看到楼上的身影好像动了一下,可是等我转过头去再看时,那个角落却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被胡勇击中了,还是逃走了。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从胡勇开枪的那一刻起,周围居然再也没有枪声响起,包括沃尔玛在内的整片建筑瞬间变得一片死寂,如若不是那台出了故障的鼓风机所发出的轻微隆隆声依旧在耳边回荡,我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此时的胡勇,依旧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松懈,始终瞪着一双鹰眼,如雷达一般,扫描着楼上的每个角落。其他人此时也无一不是警觉地环顾周围,似乎根本没有因为枪声的停止而放松警惕。就这样,大家剑拔弩张地僵持了好一阵子,但见一切风平浪静,才将将松了口气。
从我看到楼上的奇怪人影开始,直到胡勇开枪还击为止,整个过程几乎只在转身之间,等我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在暗自庆幸再次侥幸过关的同时,我的心里却又笼上了几分阴霾:我确信我所看到的!算上这一次,那个奇怪的人影已经出现两次了,是我又多想了?还是,暗地里当真的有人想要对我们做什么?为了害我们?我们这些草头百姓真的值得什么人如此小题大做吗?
虽然一连串的疑问接连不断地在我脑海中浮现,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我心绪不宁,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老马的伤势更让我担心的了,当即恨不得马上冲到他跟前一看究竟,但是此时我的肩膀上还架着另一个伤员,且伤势明显比老马要严重的多,根本离不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又不能丢下他不管。无奈之下,只好一边继续架着吕锟往前走,一边“远程问候”,谁知我的声音却被Lisa的女高音盖了过去:“马跃,你怎么样?”
“放心,应该不碍事。”老马边说,边对Lisa笑了笑,他缓缓动了动右臂,看样子仿佛是想为自己的陈述提供一些证据,可他眉宇之间却陡然一拧,身体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似乎伤势并不像他描述的那样轻松。
“我看你真是疯了!为什么要替这杂碎挡枪?”Lisa听似责骂的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你的命可比他贵多了!”
“呵呵,别这么说。”老马憨憨一笑,“如果我提前灌好油,他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听了这回答,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儿去。
雷清扬一皱眉,责怪道,“你……别好的这么没原则行不行?要不是他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开溜,会搞成这德行才怪!”
“就是,就因为有你这样肯迁就他的人存在,才给这种人渣提供了充足的成长空间!”Lisa愤愤地附和道。
“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雷清抑急促的声音突然打断他们的对话,“我总感觉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大家先把伤员转移上车,找个安全的地方,有什么话再说不迟。”
“清抑说得对。”胡勇最后瞥了一眼刚才神秘狙击手所站的角落,快步走到众人跟前,对老马他们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说着,他扭头向寒梅他们那边望了望,随后又望了望我和吕锟,见我们已经迎头赶上,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径自走近皮卡的后车厢,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车里的人此时也非常默契地打开车厢门。
不知道大家是当真对胡勇和雷清抑说的话表示赞同,还是因为看到吕锟,想起了被无辜杀害的徐警官,以致心情郁闷,不想多说话,总之是立即停止了对话,七手八脚地配合胡勇和车上的人一起,开始转移我们缴获的枪支、物资,以及依旧昏迷不醒的姚千行。
有了先前的教训,大家对疑似感染者不敢再有半分怠慢,特意对姚千行的身体状态进行了仔细的检查,虽然他并没有尸变的征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伤痕,但大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胶带捆住了他的双手,交由金泰玄看管。
虽然我仍然没赶上和老马说上话,但看他临上车前回头对我微笑示意的样子,像往常一样平和而淡定,没有丝毫勉强或做作,想必以他的身体素质,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看到他没有事,悬在我心口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吕锟没有再提要给徐警官报仇的事,反而变得非常沉默,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神采,目光空洞而迷茫,眼圈周围一片红肿,泪痕尚且依稀可见,一张低沉而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愁苦与抑郁,就这样没精打采、一步一挨地跟着我向前踱步。
我知道他此时一定很失落,很需要安慰,但我却不知道可以跟他说些什么,酝酿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时,胡勇走过来,主动要求替换我搀扶吕锟,而吕锟一看见胡勇,则立即眉头紧锁,并对胡勇提出的要求十分抗拒,死活也不肯换,可他又哪里拗得过胡勇,三两下便被胡勇强行拽走,将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吕锟依旧没有说话,但喘息声却越发粗重,下巴也有些颤抖,原本只是有些红肿的双眼,此刻竟有眼泪夺眶而出。
我担心他们二人会打起来,一直不敢走远,但呆在那里,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缓和气氛,一时之间,感觉颇为尴尬。
这时,只听胡勇道:“你以为他们因为人质的关系暂时选择对我们妥协,你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你以为你手里有把枪,就能顺顺利利地把仇报了吗?我告诉你,根本没戏,他们只是表面上妥协,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翻盘的机会。你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给他们创造机会。”
吕锟听罢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胡勇就抢先道:“刚才幸亏你没有开枪,因为只要你开枪,他们就有了脱离我们视线躲起来的理由,而你报仇心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你一追过去,就正中下怀,一旦你失手被擒,局势就会从我们占据主动,重新变为对峙。谁都看得出来,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明显要比那个光着屁股的混小子强上百倍,他们拿你当谈判砝码,你觉得我们继续占据主动的可能性大吗?一旦我们失去了主动,莫说报仇,就连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很难说。”
吕锟咽了咽唾沫,没有说话,胡勇看了看他,接着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吓唬你,那个女人很不一般,也许是我想复杂了,但我敢说,她肯定还会想出其他主意对付咱们,我们根本玩不起,更何况,暗处是不是还藏着像刚才一样的更大的危险,我们更没法预知。”
胡勇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年轻的时候,在中缅边境服过役,一般猫三狗四的小喽啰根本动不了我半根寒毛,可刚才在工地那边你也看见了,他们当中随便一个人的身手,都不在我之下,你觉得万一冲突起来,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能扛得住吗?如果只有我胡勇一个人在,那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会给徐警官报仇,可现在我们还带着女人和孩子,我们不能逞一时之快,就置大家的安危于不顾。为了顾全大局,眼下最好的方案,就是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徐……”吕锟哽咽了一下,却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胡勇停下脚步,指了指被雷清抑挟持的中年男人,郑重地对吕锟道,“你放心,徐警官不会白死,我发誓,一定会为他讨个说法!”
吕锟听罢,当即忍不住放声大哭,我看在眼里,亦感觉阵阵心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