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我真的深切怀疑,达摩祖师创造少林狮子吼这门绝技的灵感是不是来自于女人受惊吓之后的叫声,正如凌晓柔这一声足以贯穿耳膜的女高音,顿时将我震得精神抖擞,疲态尽消。
我顺着凌晓柔瑟瑟发抖的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隧道深处竟然涌来一罩黑幕,由远及近地向我们所在的位置延伸过来,迅速地吞噬着光明,而那“沙沙”作响的声音,正是从笼罩而来的黑幕里发出的。
这是什么东西,弥勒佛的布袋?难不成真的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
我大惑不解地望着黑幕,却突然发现它的表面并没有起初看起来那么平整,甚至……好像有东西在动?
我忍不住瞪大眼睛,再次望去,却在那一瞬间感到脑袋里“嗡”地一下子,浑身上下也如过了电一般,从头皮一直麻到脚跟。
我那哪里是什么黑幕啊!那是虫子群!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了雷清扬几近失声的惊呼:“大家快跑,是蟑螂!蟑螂!”
听见这俩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对于这种几乎无所不吃,砍断脖子都得耗上十天才能死,且还是因为十天没吃饭被饿死的恶心玩意儿,哪怕只是单纯的想一想它们的样子,我心中都会泛起阵阵恶寒,更别提是亲眼目睹如恒河沙数一般的蟑螂群,铺天盖地迎面涌来!
毫无疑问,一旦被这群家伙淹没,莫说幸存,就连骨头能不能剩得下,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刹那之间,我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我甚至看都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就跟着大家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几个女人当中,唯有雷清扬相对比较镇定,其他人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脚底下都跟抹了油一样,跌跌撞撞,似乎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多亏雷清抑和吕锟从旁提携,才勉强不至于掉队。
小蛰和小豆子跑得慢,徐警官和胡勇只好每人背起一个,与方才站立位置离蟑螂群最近的我,并驾齐驱地跑在队伍的最后,行动相当吃力。
可即便如此,徐警官却依旧气喘吁吁地对大家喊道:“大……大家快跑,回舱门里面去!”
回舱门?笑话!我心道:我们所在的位置离舱门少说也有千八百米,和那群六条腿儿的畜牲赛跑,你觉得有半点胜利的可能性吗?可话又说回来,不跑怎么办?难道要原地等着被啃个尸骨无存不成?
雷清抑和吕锟见我们俨然有要掉队的趋势,立即不顾一切地折返回来帮忙,对徐警官的厉声呵斥充耳不闻。
转瞬之间,沙沙作响的噪音已然近在耳边,潮湿腥腐的气味不断挑战着我们的嗅觉底线,我的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几乎停止了一切思考,但身体却在本能的驱使下死命奔逃。
眼见脚下大大小小的蟑螂,如天兵走马一般,浩浩荡荡地涌向前方,而隧道顶上也开始不停有失足的倒霉蛋儿空降而下,我边跑边抓狂地拍打着身体,心情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凉到底:得,看来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了,也不知道这帮天杀的小畜牲没事乱窜个什么劲儿!
咦?等等!这……它们……怎么越过我们,跑前面去了?
望着双脚与蟑螂群之间泾渭分明的空当地带,我当即就是一愣,这时恰好有一只蟑螂从天而降,落在我的手臂上,我刚要用手去打,却见那蟑螂身体突然一僵,顺着我的手臂一溜烟儿地滑落在地,我定睛一看,它竟是死了!
“大家等等!别跑了!”雷清抑突然喊道,“它们,好像很怕我们!”
我这才发现,几乎每个人遇到的情况都与我如出一辙。所有的蟑螂,从我们脚下窜过时,都会刻意绕开我们,并与我们的双脚之间,保持一段特定长度的距离,就像被一堵看不见的墙隔开一样。不仅如此,但凡是意外掉落在我们身上的蟑螂,都会无一例外的四肢僵硬,一命呜呼……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我茫然地望向大家,却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地显得有些呆滞,不知道是早已被吓傻了,还是一时之间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有些不敢接受……
就这样,大家默不作声地在原地呆呆地立了好一阵子,才看见那如黑幕一般的蟑螂群逐渐变得稀疏,直至稀稀拉拉地全部跑光,缓缓地消失在我们来时的隧道尽头。
此时此刻,每个人下脚,都被大大小小的蟑螂尸体所包围,足有十几二十公分高。而隧道顶端的灯泡,也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这使得隧道里的能见度大大降低。
我不禁为此捏上一把冷汗:正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头发丝粗细的小腿儿看似弱不禁风,似乎对外界事物造成不了多大压力,但实际的破坏力,却是如此的惊人!感谢各路申神明保佑,没让这群小祖宗对我们动嘴……
“大家都没事吧?”徐警官把小蛰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地上,自己边跨过死蟑螂堆,边问道。
“没事。”胡勇也将小豆子放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回答道,“只不过这里的味道,太不和谐了。”边说,边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哇!哇!”
“呜哇!”
话音未落,凌晓柔和林莉,相继吐了个稀里哗啦,差不多把刚才吃的东西连同胃液一起倒了个精光,直到没得可吐,还不停地干呕。反倒是小晴,虽然面色同样难看,却是始终没有吐。
大家连忙过去搀扶,反复确认她们没事之后,才将将放下心来。
“刚才胡大哥说得对。”雷清抑皱着眉头道,“我们还是赶快往前走吧,这里实在太憋闷了。”
大家纷纷苦着脸点头表示同意,明显是连答应一声都觉得张不开嘴。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们重新回到刚才休息的地方,虽然空气质量已经勉强能够让人接受,但望着被洗劫一空的食品箱,和地上一片狼藉的各种食物包装残骸,大家不禁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这不符合常理。”雷清扬突然开口道,“按理说,它们没理由放弃送到嘴边的食物。”她边说边用脚掀翻一个倒置的塑料饼干盒,接着道,“连一点食物残渣都不放过,却怎么会对我们这些鲜活生命体置之不理?甚至……”
“甚至避之若浼。”林莉也凝重道。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雷清扬点了点头,眉头皱得更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但每一只碰到我们的蟑螂,好像都死了……”
“你没有看错,我亲眼看见落在我身上的蟑螂,直接暴毙。”我补充道。
“你们说的好可怕啊……”凌晓柔吐得有些虚脱,但她微微发黄的脸上,却依旧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徐警官问道。
“小扬,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雷清抑走到雷清扬身边,接着道,“这个时候,大家掌握的信息越多,未来生存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任何想法说出来,都是有帮助的。”
雷清扬看了看他,稍作迟疑,随后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根据生物躲避危险的本能做出的判断。目前在我们身上,一定带有一种能够让蟑螂致命的东西,可能是外在的某种事物,也可能是内在的某种特质,亦或是细菌、真菌、或病原体。”
雷清扬环视四周,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她说话,随即面色一沉,接着道:“目前,我所能想到的,我们所共同拥有的特质,很可能就是——我们都是那种能让人变成嗜血恶魔的恐怖病毒的携带者!”
“你说什么?病毒携带者?”雷清扬话音刚落,徐警官便惊道,“这么说来,难道我们每个人都有随时发疯的可能性?”
“这种结论,未免也太令人沮丧了吧!那我们这几天九死一生地到处逃命岂不是都白费心机了?”吕锟也表现得很激动。
雷清抑连忙解围道:“大家别急,听小扬吧话说完。”
雷清扬点了点头,又道:“大家少安毋躁。今天距离我们第一次接触感染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大家真的如我所言,成为病毒携带者,那也不可能是近期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这么多天都没有变成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是不是可以证明些什么呢?”
“是不是意味着,‘尸化’是有条件的?并不是以是否携带病毒为判别标准?”林莉问道。
“是的,林医生,这正是我想说的。”雷清扬对林莉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之所以决定跟大家说这些,不是想吓唬大家,而是想提醒大家的注意。更何况,病毒携带者这个说法,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未必就是真的。”
“有道理。”雷清抑会意地点了点头道,“即便大家真的成为‘病毒携带者’,也未必是坏事,正如我们刚才死里逃生一样。甚至,也许我们将来能够成为病毒的免疫者,也说不定!”
听了这些,徐警官紧张的表情,才微微有些舒缓。
“大家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既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不如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胡勇边捡起散落在地的斧子,边严肃地道,“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远,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注定不可能有食物和水,万一再遇到什么极端情况,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将会非常渺茫……”
不得不承认,胡勇是正确的,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断水断粮,这俨然比对付丧尸来得更加严峻。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途径,就只能是继续走下去。
然而九死一生之后,大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小豆子和小蛰一直有大人照顾,到还勉强说得过去,雷清扬身体素质本来就比其他女生好,此时也没什么大碍,林莉虽然吐得七荤八素,但好在底子还不错,也勉强还可以坚持,最郁闷的要数凌晓柔和小晴,本来身体素质就不怎么样,再经过这么连番的折腾,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累得站都快站不稳了,更莫说是长途跋涉了。
但眼下这种情况,却又根本容不得半点耽搁,于是男人们决定,轮流负责背着凌晓柔和小晴,其他人互相搀扶前进。
一路上大家默默无语,似乎对前方可能的隐患甚为担忧,但余下的路程,竟是出人意料的顺利,大家的蜿蜒曲折的隧道里七扭八拐地绕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隧道的尽头,发现了一架通向上方的铁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