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少主！”远处传来了呼延墨渊的呼喊，赫连天刃转过头：“呼延先生，有什么事吗？”
“少主”呼延墨渊满头大汗地来到赫连天刃身边，“我们抓住了一个从朔北来的奸细。”
“朔北的奸细，在哪儿？”赫连天刃急忙问道，“在营帐里，明先生正在盘问，可是那个奸细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嚷着要见朔北部世子。”
“走，去看看！”
营帐的布帘被掀起，角落里的苏赫巴鲁看见刚刚出去的老人再次进来，这一次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苏赫巴鲁看见那个年轻人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额角一直延伸到脸颊。“明先生，这就是那个朔北奸细？”赫连天刃正低声对明子虚说，突然感到脊背上一阵寒意，赫连天刃刚一转过身，就迎上了两道冰凉凶狠的目光，赫连天刃盯着角落里的苏赫巴鲁，从那两道目光中赫连天刃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过来”赫连天刃向苏赫巴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苏赫巴鲁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那个角落，赫连天刃看着面前的苏赫巴鲁，黝黑的泥污填满了他脸上的每一处缝隙，一身皮袄缺了一只袖子，另一只袖子此时也正耷拉在他肩上，两只脚光着，指甲缝中满是污垢，赫连天刃见此情景，向门外喊：“铁勒！”门帘再次被掀起，魁梧的铁勒走了进来：“少主。”
“你带这个人去梳洗一下，再给他拿件衣服，之后带来见我。”
“是”。铁勒一躬身，带着苏赫巴鲁走出了营帐。
“明先生，你觉得这人是什么来头？”赫连天刃问道，“看样子应该是个朔北牧民，只是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此。”明子虚伸手摸了摸颌下稀疏的几根胡须说道，“看他的打扮，草原只怕是不太平啊。”赫连天刃拿起桌上的竹签剔了剔灯花，放下竹签，赫连天刃凝视着那一点昏黄，仿佛凝视着他的未来。
过了一会儿门帘第三次被掀起，铁勒带着一个臃肿的身影走了进来。
“少主，他还是个孩子。”呼延墨渊看着那包裹在宽大棉袍中的稚嫩脸庞说道，赫连天刃走到苏赫巴鲁面前，伸出手摸了摸苏赫巴鲁的头：“你叫什么？”苏赫巴鲁的眼中露出些许警惕：“你是谁？”
“我就是你要找的朔北世子。”
“不可能，世子眼睛不是红色的，眼神也没有这么吓人，你骗人！”苏赫巴鲁看了一眼赫连天刃说道。赫连天刃与呼延墨渊相视一笑，问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苏赫巴鲁想了想：“除非你有朔北世子的信物。”
“你是说这个么？”赫连天刃一边说一边从颈中取下一件事物，递给苏赫巴鲁，苏赫巴鲁接过一看，那是个纯金打造的狼头，狼头面目狰狞两个玛瑙镶成的眼睛闪着红光，四颗獠牙暴突在外，张开的嘴里衔着一个骷髅。“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是朔北世子的信物！”苏赫巴鲁一见那黄金狼头双眼立刻瞪的大大的，一把就将那狼头抢到手里，他刚把狼头拿到手上，一旁的铁勒立刻抽刀出鞘，暴喝一声：“放肆！那信物岂是你能随便拿的，放下！”赫连天刃右手按住铁勒持刀的右手：“没事，你让他看看。”苏赫巴鲁将狼头牢牢握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抬起头凝视着赫连天刃，良久，苏赫巴鲁缓缓地说：“你……真的就是朔北世子？”赫连天刃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是不是我还要把苍狼狂血给你看看？”看着赫连天刃那双变得越来越红的双眼，苏赫巴鲁不禁后退几步：“不……不用了，我相信你了。”
“既然你相信我了，那就说说吧。”赫连天刃说，苏赫巴鲁问道：“说……说什么？”赫连天刃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苏赫巴鲁！”
“你是哪片草原上的牧民？”
“我是查拉图草原的牧民。”
“草原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听见赫连天刃的这个问题，苏赫巴鲁的双眼瞬间变得潮红：“自从老汗王被苏和杀死以后，草原上连年大旱，去年又起蝗虫，赤地千里，牧民的牛羊死了无数，就连草原上原本随处可见的獭子也几乎全都躲进了地下，四个月前，原来支持苏木尔家族的兀良合真、札耳赤乌惕、不花、呼和淖如等几个贵族被苏和勒令交出兵权和牧场，那几家贵族不依，在库里台大会上和苏和吵了起来，听说有几个脾气急躁的还动了刀，苏和见那几家贵族势力仍然很大，虽然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有了杀那几个贵族的想法，几天以后苏和在金帐设宴款待那几家贵族的首领，其实苏和早就安排好了三百死士，酒宴上苏和发出信号，那几家贵族的首领都被死士杀死，消息一传出来，草原大乱，那几家被杀死首领的贵族便公然反对苏和，并且带着自己的部众和牲畜离开了哈里古纳，苏和自知理亏也就没有阻拦，谁知道那几家贵族又为了到何处放牧而吵了起来，一开始还只是吵架，后来就变成了打群架，最后甚至刀兵相见！先是兀良合真氏的新首领帖木儿布赫晚上率领三千骑兵偷袭了不花氏的营地，抢走了五千头牲畜和几百名奴隶，结果第二天不花氏就联合札耳赤乌惕氏夹击兀良合真氏的营地，，兀良合真氏大败，不花氏的首领阿尔斯楞还差点杀死帖木儿布赫，帖木儿布赫率领残余的几千部众抛弃了自己的古列延和勒勒车向东逃去……”苏赫巴鲁话未说完，就被赫连天刃一把捏住喉咙：“你一个普通牧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贵族间的事，而且还知道的这么详细？说，你到底是谁！”说着手上加了几分力。被捏住喉咙的苏赫巴鲁感到一阵窒息，他大张着嘴，双手不停地扒拉着赫连天刃的手，“少主，把他放开，你要是把他捏死了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一旁的明子虚说，赫连天刃见苏赫巴鲁脸色有些发青，便松开了手：“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不然的话我很乐意弄死你。”
“呼呼呼”好不容易重新呼吸到空气的苏赫巴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劲来，他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揉着自己的脖子说：“我就知道瞒不过去，也罢，世子，我就是呼和淖如氏首领达日阿赤的第三子苏赫巴鲁。”
“你是达日阿赤叔叔的三儿子？”铁勒听了苏赫巴鲁的话，问道，“你是？”苏赫巴鲁看着铁勒，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伊尔根叔叔的五儿子铁勒！”
“是我啊，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打过狍子呢！”
“你怎么会和世子在一起？”
“说来话长了，我们以后再慢慢说，你现在先和世子说说草原上的事。”铁勒见明子虚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连忙说道。“好，那我就继续说”苏赫巴鲁看了赫连天刃一眼，说道：“那日松逃走以后，剩下的三家就在一起商量分兀良合真氏剩下的牲畜和奴隶，不花氏认为自己已经遭受了重创，所以应该拿走一半兀良合真氏的财产，另外两家当然不同意，于是就又开始吵，就在三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苏和手下的两万五千骑兵已经悄悄逼近了他们。就在苏和的先锋离他们还有五里的时候，不花氏的斥候发现了他们，就是这五里的距离，救了我阿爸的命，我们呼和淖如氏的营地在这三家的最后面，离苏和的骑兵也是最远的，我阿爸一收到消息就命令部族立刻向北撤退，那个时候我身患寒疾不能骑马，阿爸就派了一百名骑兵保护我，由于我坐的是勒勒车，我们的速度就慢了很多，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说来惭愧，我低估了洛格马的速度，没想到苏和的骑兵竟然会越过不花氏和札耳赤乌惕氏，直接进攻我们呼和淖如氏，我阿爸措手不及，队伍被从中间截断，后半截队伍被苏和的骑兵分割成几个小块，我和我的护卫们也被包围了，很快我的护卫就都死了，我在人群中不敢站起来，只能向前爬行，不断看见有人死去，那些苏和的骑兵拿着弯刀和长枪，从三个方向发起进攻，将惊恐的人群全部驱赶到阿拉坦那木齐山脚，活命的欲望驱使着人们不顾一切的向山上爬，那些骑兵就向爬山的人群射箭，很快监狱就插满了整座阿拉坦那木齐山，我藏在一堆尸体下面勉强躲过一劫，等我出来的时候，整个草原上都是尸体，足足有好几万人死了，他们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我亲眼看见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被一杆长枪钉死在我面前。”说到这里苏赫巴鲁的眼神中透出恐惧，仿佛那一幕幕就发生在面前。
“那你又是怎么到了这里？”赫连天刃问道。
“我在尸体堆里一直躲了一天一夜，知道那些骑兵离开了我才敢起身，那个时候我感到浑身无力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几乎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就在我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已经离开的骑兵这时又回来了一些，在他们离我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我，他们就像发现了尸体的兀鹰一样嚎叫着向我扑来，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在这个信念的支持下，我跌跌撞撞的向阿拉坦那木齐山走去，我拼尽全身力气攀着那些挂在山上的尸体爬上了山，在半山腰我发现了一个山洞，我就躲在山洞里，直到那些骑兵离开。”
“你在山洞里呆了多久？”赫连天刃问道。
“大概五天。”
“在这五天时间里你的食物是从哪儿来的？”赫连天刃追问道。
苏赫巴鲁听到这个问题身体明显抽搐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颞颥道：“刚开始我吃的是山洞附近的野果，后来野果吃完了我就开始是草根，最后连草根也吃完了我我……我……”苏赫巴鲁一连说了三个“我”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我什么？”赫连天刃不耐烦的说。“最后我就开始吃那些尸体。”苏赫巴鲁说完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好像那些尸体的味道依然留在嘴里。
“这……”明子虚和呼延墨渊听了苏赫巴鲁的话后不禁皱起了眉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赫连天刃仿佛没有听见苏赫巴鲁的话，继续问道。
“我在洞里呆了五天，第六天早晨我出去找吃的，发现原本驻扎在山下的骑兵们不见了，我以为是他们在故意引诱我，就藏了起来，中午的时候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冒险下山，却发现那些骑兵已经不知去向，我抓紧时间离开了阿拉坦那木齐山。我一路向南，一个月后我走出了草原，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就继续向南走一路看一路，直到今天晚上我来到这附近发现树林里有一匹黑色的纯种萨哈马，我猛地想起我阿爸说过，苏和叛乱的那年老汗王率军迎战，让世子骑马向南走，世子走的时候就是骑着一匹黑色的萨哈马，我一见那匹萨哈马第一个反应就是世子回来了，所以我就贸然闯进了营地。”
“原来如此”赫连天刃听完苏赫巴鲁的话，说道：“我看你长途跋涉而来想必是又饥又渴，铁勒，你带他下去好好吃一顿，然后安排他住下。”
“是！”一旁的铁勒应道，随后一摆手：“跟我来吧。”苏赫巴鲁对着赫连天刃一躬身，跟着铁勒离开了营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