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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大婚

十月初,武安侯府来方府下聘,云氏看了礼单后,发觉这聘礼竟然有八十多抬,收敛了讶异的神色命小厮抬出自己准备好的回礼。

武安侯府的小厮回去后,云氏拿着礼单和方恒商量,“这武安侯怎么下这么重的聘礼,你看这单子里有许多稀罕物件。”

方恒笑道:“这说明武安侯看重咱们依儿,你就是爱瞎操心。”

“不是,这武安侯也没见过依儿几次,怎么就……”

“沐侯爷喜欢咱们的女儿也不奇怪,你别多想了。”

武安侯府的小厮刚走,礼部的人就过来了,说是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六。

十月二十一是方晴依十五岁的日子。云氏提前了半个月准备女儿的及笄礼,结果太后派人来传话,让方晴依去宫中与安阳公主一起举行及笄礼。云氏对上次安南公主闹出的事情还心有余悸,猜不透这太后的用意。

方晴依安慰道:“娘,兴许只是因为我和安阳公主同一天生辰,又救过太后,太后才想让我们一起举办及笄礼吧。或者,皇上对上次的事情心中有愧,所以想补偿一下我们家。”

“到了皇宫一定要万事小心!”

“娘别担心,我与安阳公主在一处,别人要害我总得顾忌一下安阳公主。”

十月二十一日一早,方恒云氏都进宫参加方晴依的及笄礼,云太夫人唐氏和孙氏也都去了。及笄礼在太后的慈宁宫举行,晨妃和沐太夫人也过来了,因为是太后看重的人,后宫有不少妃子送来了及笄礼。

及笄礼方晴依全程都十分警醒,害怕宫中有其他人动什么手脚。索性来的都是与太后和方府亲近的人家,又有明德帝坐镇,一整套礼下来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及笄礼完成后,方晴依终于松了口气,见安阳公主如释重负的样子,知道她也很紧张。

回到方府,方晴依让三个丫鬟把那些礼物登记造册,登到一半时问梅惊呼道:“小姐,睿王妃的礼物是两间铺子还有一匣子首饰!”

“什么?拿过来看看。”翻看之下才发现是一间成衣铺子还有一间茶楼,有地契还有总管伙计的卖身契。

“这也太贵重了,单独收起来,什么时候碰见睿王妃得还回去。”

“是。”

三个丫鬟登记了大半天才把册子记录清楚,刚收拾好,云妈妈就带着两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过来,“大小姐,这是武安候送过来的及笄礼。”

“武安候府已经送过了。”

“这是武安候单独送的。”云妈妈喜滋滋的看着方晴依,很是为她高兴。

“多谢云妈妈。”

让丫鬟打开箱子一看,几本兵书,几本游记,几本方志,还有一支金簪一只紫玉镯子。

孙妈妈笑道:“这些书都是小姐喜欢的,沐侯爷有心了。哎呦,这只紫玉镯子竟然是暖玉制的,小姐从小怕冷,这礼物倒是合心意。”

“奶娘……”

“小姐,二房也把婚期定在十月二十六!”本来是出去送云妈妈的谷雨,无意间听见两个小丫鬟讨论方晴仙的婚期。

“看来二十六真是个好日子啊。”

“小姐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她哪一天成亲是她的自由,我还能拦着不成。”

自及笄后,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过来添妆。几位好姐妹则约好一起来添妆,崔宛筠让人抬了一只箱子进竹风园,“呐,我可没食言啊,把首饰盒子掏空了!”

孙雪芙也让人抬了一只箱子进来,“我也是!”然后是王雅楠周笑笑,方晴依看着屋子里几口大箱子苦笑不得,“那话又不是我说的,你们至于这么较真吗!”

王雅楠又拿出两只匣子递给方晴依,“这是安阳公主的添妆礼,她不方便出宫就让我带过来了。”

方晴依打开一看,是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串珍珠项链,“雅楠姐姐替我谢谢安阳公主。”

崔宛筠问道:“阿依,怎么听说二房的方晴仙也定在二十六成亲?”

“是啊,估计是二婶想让我娘心里添堵吧。”

孙雪芙沉吟道:“你可别大意,安排在同一天成亲怎么看怎么怪异。难道是北爵府世子不死心,想趁混乱换亲?”

方晴依一惊,“怎么可能!”

崔宛筠道:“怎么不可能,那北彦枫看你的样子很奇怪,有点悔恨交加的感觉。”

十月二十五,婚礼的前一日,按照习俗,女方要派人去男方家铺设房屋,称之为“铺房”。云氏请唐氏和孙氏一起去的,两人到了武安候府铺房后又来到方府跟云氏交待了一声才回云府。

“问竹,去打听一下二房请的谁去铺房?”

问竹出去没一会就回来了,神色有些怪异,“小姐,二房一点动静都没有,奴婢一番打听才知道北夫人生了重病,北爵府和二房的亲事推迟了。”

“好,知道了。”

云氏从箱底掏出一本书塞在袖子里就到了竹风园,把丫鬟都支了出去,内室就剩下云氏和方晴依两人。云氏看着满屋喜庆的装饰还有俏丽的女儿,十分不舍,“你才在娘身边待了两年就要出嫁了,总感觉你回方家还是昨日的事情,这两年娘没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让你受苦了。”

云氏说着眼底有些湿润,方晴依只得云氏不舍忙劝慰道:“娘,武安侯府离咱们家又不远,想您了女儿可以随时回来。”

云氏摇头,“嫁人了你就是别人家的媳妇,隔得再近也不能任性。虽然沐太夫人是位好相处的人,武安侯看起来对你也很满意,可侯府那么大一家子形形色色的人,娘总怕你嫁过去受委屈。娘知道你这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和爹娘说,怕我们担心。”

见云氏泪水涟涟,方晴依鼻头一酸凤眸上涌起一层薄雾。虽然才相处了两年,但血浓于水自己早就从内心深处接受了云氏和方恒视这对父母。方晴依拿过帕子替云氏擦拭泪水,搂着云氏的胳膊说道:“娘不用担心,武安侯府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还有爹娘和舅舅表哥他们呢,谁要想欺负我也得掂量掂量啊。”

“你这孩子……”说着云氏从袖中掏出一本书放在方晴依手上,有些尴尬道:“这本书,你晚上一个人时看看。”

方晴依一看那封面,大窘,而后面红耳赤。云氏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快速的把洞房花烛夜要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见女儿垂着头羞怯的样子,云氏忙转移话题,“要带去的陪嫁丫鬟你都选好了?”

“嗯,大丫鬟就问梅她们桑,二等丫鬟就带静儿和丁香吧。”

“你自小就有主意,这事娘就不插手了。”

晚上躺在床上,方晴依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己竟然真的要嫁给沐简熙,那个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初识时他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的黑衣刺客,再见时他是千里奔袭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最开始知道此人身份时的抵触,赐婚后想尽办法破坏婚事,知道自己中毒后的彷徨与迷茫,现在她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孙妈妈见内室的烛光一直未熄灭,轻轻扣了扣门,“小姐,早些歇息吧。”

方晴依闷闷的答道:“奶娘,我睡不着。”

孙妈妈推门进去,“小姐难不成是因为要成婚了,兴奋才睡不着的?”

“奶娘怎么也取笑我!”

孙妈妈笑道:“明天得早起,今日可不能熬夜,不然明日的妆容可不好看了!”

“好,奶娘去歇着吧,我看会书就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方晴依就被喊醒,能听到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下人都已经忙活起来了。

方晴依一醒,问梅就服侍她洗漱穿衣,刚收拾好问竹就端上了七八碟早膳,“小姐,夫人吩咐了,让你多吃些。”

方晴依挑了桂花糖蒸栗粉糕和灌汤小笼包,没敢喝粥。今天一整天都很忙,婚礼过程中想上厕所岂不麻烦。吃完漱口后,孙妈妈让丫鬟将东西都收拾了,此时天已大亮。云氏带着全福夫人到了,云府一大家子还是几位姨母并孙雪芙王雅楠等都到了,竹风园一下子显得极为拥挤。

问梅谷雨扶着方晴依进了内室换上凤冠霞帔。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簪花披红,璎珞垂旒,百花裥裙,大红绣鞋。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如斯华丽,雍容典雅明艳动人,方晴依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方晴依本就适宜穿红色,华裳艳福衬得整个人更加明媚艳丽。从内室出来,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而后崔宛筠笑道:“瞧瞧我们阿依这模样这身段,真是风华绝代,一会武安候见了估计都移不开眼!”

孙雪芙笑道:“是啊,阿依天生丽质,穿上嫁衣就更漂亮了!”孙雪芙平日都穿得十分素净,今日穿了一件水红色如意撒花裙,打扮得极为喜庆,平添了一份娇艳。

全福夫人也笑着赞叹,而后让方晴依坐在梳妆台前为方晴依梳头,一边梳一边说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梳好后,全福夫人替方晴依戴上凤冠,凤冠上镶嵌着颗颗饱满的珍珠和各色宝石,两边则悬挂着金流苏。戴好凤冠后,全福夫人开始给方晴依上妆,“郡主底子好,略施粉黛就可以了,脂粉太多反而遮掩原本的好颜色。”

方晴依有些羞涩的点头,云氏和孙氏看着盛装的方晴依,都眼含泪光面露不舍。气氛稍有凝重,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依儿今日真好看,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方晴依瞪了云琅一眼,“就知道是表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众人大笑,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了,有小厮过来禀告:“夫人,新郎官快到大门口了!”

云琅兴奋的蹿了出去,“怎么来这么早,我得去拦门!”

沐简熙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人来到了方府门口,看到紧闭的大门,众人嘻嘻哈哈的上前去敲门。门里边有声音穿出来,“来者何人,所谓何事?”

为首的东方逸高声回道:“征辽元帅武安候沐简熙,前来迎娶方府大小姐。”

“请作催妆诗一首!”

东方逸早就准备,张口即道:“北府迎尘南郡来,莫将芳意更迟回;虽言天上光阴别,且被人间更漏催。烟树迥垂连蒂杏,采童交捧合欢杯;吹箫不是神仙曲,争引秦娥下凤台。”

大门咔嚓一声被打开,里边跑出十几个穿得喜气洋洋的小孩子围着沐简熙讨要喜钱,旁边的沐简安将准备好的金钱撒了下去,小孩子欢天喜地的抢喜钱,迎亲队伍则顺势挤进大门。进了大门就碰见等候在那崔穆青,“要想过此门,须赋诗一首!”

沐简安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这一关算是过了,崔慕青含笑让开。接下来到了二门,云琅正扛着长剑等候,“沐侯爷,咱们过几招?”

沐简熙从袖中掏出一本兵书扔给云琅,云琅一看之下大喜,这是一本前朝人写的阵法兵书,已成孤本,也不知这沐侯爷在哪淘的。

“多谢沐侯爷,礼我收下了,但这门你还是不能轻易过去!”

沐简安上前搂着云琅的肩膀,“云兄,小弟陪你过几招如何,你以后有的是机会找二哥讨教。”

云琅也不是真要找沐侯爷过招,只是测测他的诚心,于是点头放行。

之后每过一门,必有人守着或是讨要催妆诗,或是对对联,或是要求过招的。幸亏沐简熙带的人多,准备得也很充分,连过好几道关卡到了竹风园门外。

东方逸擦拭了额头上的一层薄汗,感慨道:“二哥,这二嫂家的表兄太多了,我差点招架不住!”刚说完这句话,看到竹风园门内站着周家五兄弟时,吓了一大跳,忙严阵以待。架势看着吓人,东方逸忙上前一番交涉,最后周家大少爷周惟翰道:“请侯爷亲作一首催妆诗!”

沐简熙瞟了东方逸一眼,赋诗道:“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周惟翰带着兄弟们笑着让开,终于到了方晴依闺房门口,又是赋诗又是塞红包,里边的人笑作一团,刚打算开门时方晴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听闻沐侯爷文武双全,今日大姐姐成婚,小女子特来讨教一番。”

东方逸依然吊儿郎当的样子,“姐妹情深令人佩服,方四小姐请讲!”

方晴依最讨厌别人喊她四小姐,压住火气道:“我这里有一副上联,沐侯爷如能对出下联小女就放你进去。沐侯爷听好了:十寺九僧藏八卷轴谨遵七戒六道五律却惜无四三二徒一筹莫展。”

东方逸仍然笑着,目光却冷冷的看着方晴仙。这上联是前朝念空大师出的,几百年间无人对出下联,此时提出来分明是来砸场子的。霎时间院中屋内全都肃静无声,全都面含担忧的看向沐简熙。

方晴依在室内也听见了,不知怎的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沐简熙看都没看方晴仙一眼,缓缓道:“十军九将占八城池驻守七年六月五日却败于四三二计一策攻心。”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

众人听完全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沐简熙,一时间掌声雷动,在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沐简熙进到室内。方晴佳和孙雪芙牵着方晴依出来,方晴佳仰头看着沐简熙,“姐夫,姐姐就交给你了,以后不准欺负她,一定要对她好!”

小小年纪说出这些话惹得众人大笑,出人意料的是沐简熙露出温和的笑容,“好,我答应你!”

沐简熙牵着方晴依到了正堂拜别方恒和云氏,向他们行三拜九叩之礼感念父母的养育之恩。云氏含泪训诫了几句,方恒眼圈都红了,这时方晴依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看见坐在一旁的云太夫人和孙氏,想到远在边关的二舅舅,方晴依更加难过。似是明白方晴依心中所想,沐简熙牵着方晴依在云太夫人和孙氏面前跪下,同样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孙氏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养大的姑娘今日就要嫁做人妇,仿佛昨天她还在襁褓里。

云太夫人握着外孙女的手红着眼眶说了几句,站在一边的全福夫人忙上前为新娘子补妆,喜婆也在一旁安慰。怕误了吉时,云氏和孙氏擦干眼泪扶起方晴依,“子都,依儿就交给你了。”沐简熙郑重点头,喜婆张罗着让方晴依上花轿。

崔姨母替方晴依盖上红盖头,按照习俗,新娘子脚不能沾地,于是方宇晨背着方晴依送上了花轿。沐简熙翻身上马,伴着锣鼓声鞭炮声,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朝武安侯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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