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黎明晰毫不犹豫的看着她,说着当初他不敢肯定的话。
三王爷府。
穿过这条从未走全过的小道,有关他们的每一幕,她怎能忘记,神秘不测的白小皓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站在那夜白小皓出现的走廊边,白凡凡无助的回忆着那个她不能忘记的孩子。
可是,回忆有用吗?那个有关她们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含笑莫首间,她不再奢求回忆,缓步朝着屋内走去。环顾着与那日毫无变化的小屋,或许才是她的痛,扶着已经可以埋下小虫布满灰尘的窗台,推开眼前看似笨拙的木窗,她苦笑般的望着不远处的枯井。
“记得,在将军府,还有就是大王爷府,刑场,最后就是这里。”
“恩,记得就好,但是,也不全对。其实,咱们在这里是第一次见面。”已经不想再追究的过去既成了此时她最难忘的回忆。古良水,一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总是把爷爷挂在嘴上的姑娘,是否也会离开,也会认为自己是那种贪得无厌,贪图名利的女人。
徐徐小风肆无忌惮的打断着她欲要下坠的眼泪,划手拂过那日被三王爷丢在窗下的长剑,舍弃那本就不该自以为是的结论,她淡淡笑道:“十七年的光阴,如果早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又怎会自以为是的和黎萧然谈恋爱,不谈恋爱,是不是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孤苦伶仃,犹如后宫被冷落的妃子,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白凡凡想要的吗?”从来没想过的生活,她失落了。
所有的一切都往如回到了五岁那年,坐在电视机前,拿过爸爸扔到沙发旁的遥控器,凝视着屏幕上已经不再出现的笑脸,摸着火剌剌的脸颊,她强忍着想要发泄出的情绪,听着那边爸爸赶走妈妈的声音,“你滚,不要再出现。”
“不行,我不能走,求求你原谅我吧!凡凡皓皓都还小我不能走。”妈妈的撕心裂肺是她的痛,也是她装傻,装哑的开始,握着手里妈妈四岁时送给自己的粉红小剪刀,她不知所措的别过脸,不想再看见那个让她为难却又不想放下的妈妈。
然而,最后,妈妈还是走了。
一个月后,爸爸带回了另一个女人,女人长得很漂亮,比起妈妈不知漂亮多少倍。依旧坐在一个月前的位置,白凡凡冲着女人牵强的扬起唇角,甜甜的叫道:“妈妈,你是我的新妈妈吗?”
女人听着孩子唤出的称呼,显然有了些不知所措,退了几步,扶着男人的肩膀,她慌张的摇了两下头,尴尬的看着沙发上的孩子,“不是的。”
但是,白凡凡却还在笑,“你就是。”
眯眼斜视着女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爸爸牵强看着沙发上的女儿笑道:“她是你的妈妈,凡凡乖,上楼吧。”
爸爸的谎言在白凡凡耳边又可笑又白痴,但是为了隐藏住自己心中那份说不出的感情,她还是听话的上楼了。放下手里已经捂热的遥控器,再看一眼爸爸带回的女人,白凡凡假装开心的摇着自己已经散落的小辫子,返身扶住沙发旁生锈的扶手,迈着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多重的脚步,一下接着一下的踩着被沙粒布满的台阶,始终不敢表露出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厌恶。
俯身扒着栏杆,看着妹妹憋得红肿的笑脸,白皓不由的吸溜了一下小鼻子,假装开心的看着妹妹问道:“妈妈回来了吗?”
白凡凡闷不做声的抬起小脑袋看着他摇了两下头。
“那你刚再喊谁妈妈?”白皓失落的眯了下眼,随即看向楼下从门道慢慢走出的女人,长吁了一口气,没好气的又看向自己失魂落魄没了眼色的妹妹,“又胡乱叫人,真是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了。”说完,他失落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五岁的孩子只想要个完整的家,妈妈走了,对白凡凡来说其实也无所谓,因为爸爸说早晚会给自己找个比妈妈还要好的妈妈。
最后,爸爸做到了,就像那天喊的那声妈妈一样,白凡凡如愿以偿的有了属于自己的妈妈。
又是一个月后。
婚礼上,白凡凡捂着被白皓丢掉的花束,委屈的看着那边将自己丢在一边跟着姥姥姥爷在一起嬉笑的白皓,犹犹豫豫的喊道,“你的花,爸爸的婚礼你,你不能这样。”
姥姥姥爷是亲妈妈的父母,护着自己亲亲的外孙,他们怎么可能随意放手,让白皓与自己这个她们口中吃里扒外的外孙女在一起,所以,她也不再执着与白皓的态度,也不再埋怨什么?扶着被杂草刮破的膝盖,她吃力的站起身,却依旧笑吟吟的看着那边一直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新娘妈妈,“我这就来,妈妈不要着急。”
女人厌恶的看着她,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当一个孩子对生活对身边人绝望的时候,就像一只永远也打不饱的气球,随风坠落,随人丢弃,距离婚礼十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白凡凡扶着受伤的手腕,呆呆的看着和那日一样气恼的爸爸,“可不可以,不要赶走妈妈,这次。”
爸爸看也不看的推开她,顺势拿起女人脚旁的心行李,拉开门不由分手的朝外扔去,“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滚,周末过了,周一下午两点半我在民政局等你。”
女人也不生气,抱着披着貂皮的双臂,斜眼瞪着一旁看着自己的孩子,“看什么?早就说,我不是你妈了,还看。”
“妈妈。”那句妈妈一直持续到女人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也不曾放弃。
日复日,姥姥姥爷也走了,去了不知道的地方。
“凡凡,送姥姥姥爷最后一程,跪下吧。”那年白凡凡七岁,仅从爸爸的话,她听话的弯下膝盖,没有一丝情感的磕了三个头。
然而,相同的三下对于那时的白皓来说却是有着与她完全不同的情感,扒着墓碑,白皓歇斯底里的喊道,“姥姥姥爷,是皓子对不起你们,要不是皓子不懂事,你们也不可能离开。”
那之后,白凡凡便开始可怜这个从小被两个老人捧在手心,骂不得,打不得的白皓,也开始对他产生了新的看法。
坐在放有姥姥姥爷遗像的房间里,白皓拉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他说妈妈离开时他哭了,只是没像她一样,因为姥爷说他是男子汉不准流眼泪,他还说,他不想再有妈妈,因为他害怕失去亲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难受,就像身体里的血被瞬间抽光,就像快死了一样。
白皓的话,她记得清楚,就像现在的自己,白小皓,凌日轩,楚风,古良弗如都离开了,一个月的感情,半个月的感情,对凌日轩好不容易产生的喜欢,瞬间都消失了。曾经,她以为,妈妈回来了,她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可惜她错了。
“妈妈。”
“凡凡,皓皓,妈妈错了。”姥姥姥爷离开的不知第几个月,妈妈又回来了,坐在妈妈身边,白凡凡冷淡的看向那边一脸无情的白皓没有说话。
爸爸提着箱子看着沙发上似乎已经没了感情的三个人,故作开心的说道:“妈妈回来了,你们都给我开心点,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白皓像是被屈服一般,明白的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抱住妈妈的胳膊,看向已经变脸的爸爸,笑道:“知道了。”
那天夜里,豁然而解,躺在妈妈身旁,白凡凡孩子气的仰着小脑袋,“妈妈你和爸爸为什么吵架。”
妈妈温柔的捏着她的小鼻子,“五岁的事情你还记得。”
“恩,记得清清楚楚,妈妈那天还打了我的脸,可疼了。”她委屈的释放着那年被困住的无邪。
“对不起,凡凡,以后妈妈不这样了,再也不打你了。”
那以后妈妈再也没动手打过她,也再没有和爸爸吵过架,那以后,她总是天真的以为一切都不会在发生变化。
可是,那终究也只是她的以为。
拿起手旁的长剑,收敛住有关当初的一切记忆,她无力的闭上眼睛,缓缓将剑刃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斥道:“原来最后让他们伤心的是我,原来我的存在是这个样子,白皓说他不喜欢分离的感觉,那我的消失对他来说,是不是比分离还要难过。”她努力咽着流入口中的咸泪,自笑的睁开眼,看着对面那个久违的小屋,“那里就是我出现被安放的地方,那里就是我逃走然后被公良赐带走的起始点,那最后,我是不是也会在那里安静的死去。”
“白凡凡,你要干什么?”迎着太阳光的方向,古良水半信半疑的探着窗内举着亮剑的女人,叹息问道。
白凡凡淡淡露出一抹微笑,平静的看着窗外缓步走来的古良水,轻声道:“阿水,不要走,留在这里好吗?”白凡凡的祈求不觉让她有了些迟疑,停住迈移的步子,她有些为难的看向手旁的枯井,抿嘴想着那夜出的经过,随即艰难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去找人,问一些事情。”
结局总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应该有每个人不一样的人生,自然古良水也是一样,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留她在这里陪着自己,是不是很自私。“好吧,我知道了。”所以,她打算放过她,丢下手里的长剑,白凡凡苦涩的冲着窗外的阿水扬了下嘴角,“祝你幸福。”
“对不起,”古良水无奈的抬起头,对视着她落寞的眼神,“不能再带你离开,因为你是三王妃。”
“我知道。”她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