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游泳池，是莫北带我去的，那天他穿着一条黑色的裤衩去，游着游着裤衩就扔在一边，裸露全身的莫北引得许多同龄女生的尖叫和脸红，那时候我们才读小雪，不过我的胸部已经有点点隆起，男生都比较迟发育吧，班上的女生都长得和男生差不多，陪着小孩子来的大人们都纷纷对他做了个羞羞的动作，我淡定地用着我唯一会的泳姿狗仔式，在儿童游泳池里游得如鱼得水。
“刘小妖，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莫北双手插腰站在岸上，然后甩了甩他下面：“哇哈哈哈，是小虫子在跳舞。”
“傻缺。”淡淡说了句，我转身游走。
“喂，你去哪里。”
不管他喊，我跳进大人游泳池里，继续游着。
我记得那一天，当我在比自己高出一倍身子的游泳池里挣扎着的时候，尖叫声一直在岸边传来，我心想：叫什么叫，快来救我啊。
我当时还小，太高估人类的纯洁了，当我要没有力气挣扎的时候，我心想我一定得死了，我早就该死了，活到那时候其实也该知足，可是我不想死，我新养的水仙花没有我换水会死掉的。
当时的莫北像我小时候经常梦见的王子，骑着白马，来到就要被淹没的自己面前，虽然他的下面很不雅，泳姿也不咋的……不过当伸出他的手，像足了给予我生命中最后一根浮木。
在我眼里，莫北一直都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不管他怎么装帅，嘴巴有多贱。
今天我刚来到学校，莫北紧张兮兮地拉着我到一边，问我：“刘小妖，你说一个和你分手的人时不时联系你，说爱你想你的，这是什么原因？”
我正经八百地吐出二字：“欠操。”
“我勒个去，你这话也特粗犷了点。”
我看着他：“怎么？有女的甩了你还总是联系你不成？”
“哪有，是男的好不好。”
“有男的把你甩了？”
莫北大呼救命：“你脑袋能不能别想得那么歪，只是问问，随口问问。”
我想追问下去，他跟泥鳅一样，刘德群快，我也只好作罢了。
“我问问你，假如假如哈，如果有人追我，我对他不反感，你说我要不要尝试接受？”第二节课下课，我问莫北。
“真的假的。”他狐疑地打量我：“就你这平胸？谁口味那么清淡的。”
“我不是说假如吗，随便问问你，随口问问的，你别把我代入进去。”我说：“那男的有时候对你很好，有时候又很冷淡，你说是什么原因？”
“他不是真心的吧，这种耍暧昧的手段，要是真心爱你的男人怎么舍得和你耍暧昧。”
“他平时就是阴晴不定的那种人呢？”
“那就不懂了。”他说：“每个人性格和做法都不同，说吧，这事情谁是主角？冷晓傅？”
我装神秘地扭扭头：“我答应别人不能说出去的。”
“你说了我又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相信你。”见莫北一脸八卦劲，我说道：“除非……除非你和我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
“你今早不是问我一个和你分手的人时不时联系你，说爱你想你的，这是什么原因？你告诉我事情的主角是谁，那我也告诉你刚才我说的事情主角是谁。”
他纠结了一下，一鼓作气说道：“主角是我爸。”
“你骗谁，当我三岁孩子吗。”我不信。
“瞧你的反应，早知道你不信，我说是我自己更好。”他有点不爽了，看他的样子真不像是说谎或者开玩笑，意识到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也是别人的家事，莫北也告诉我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把我的话说下去。
“你呢，你刚才说的主角是谁？”
“这……”
“你骗我？我告诉你了，你都不肯告诉我？”他严厉起来。
“不是的……被追的主角是小红，追小红的人是小东。”我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什么小红小东？”
“就是刚才的话都是我瞎编的！”
完全被我暗算的莫北一声不响地看着我，我向他认错：“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你爸爸，那个，那个不如放学我请你吃冰淇淋？”
“刘小妖……”他抓着拳头。
“不喜欢冰淇淋？那新开的快餐店听闻点情侣套餐有送礼物，要不我们一起去？”
“刘小妖……”
“呜呜，莫北你别拉我耳朵，疼。”
记得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女生，鼻子是肉肉的那种，不是很大，鼻孔有点小，我小时候问过她会不会喘不过气，她伸出手把鼻子像猪一样拱起，鼻孔也大了些。她吸了吸空气，惊觉：“呼吸真的顺畅了。”
她的鼻子在我们这边说是聚财，可她本身就是散财的货，初三毕业出去打工，跑了就没有回来过，每个月时间往家里寄一堆堆东西，什么玩偶什么吃的穿的，就是没有给过家里一分钱，她妈妈想出去一会都怕快递员上门，每次见到她妈妈，都会听到她和别人说自己女儿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
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大大的，身边还有个一米八高的男人，白白净净的，看上去比较斯文，上班族类型，当时是十月一日放长假回了老家。
在我映像中，她头发是短短的样子，现在我头发仍然短得像假小子。
见到我，她很惊讶：“刘小幺？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只是身高拉长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我笑几声，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是我老公。”她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我点点头，看向她像个球一样隆起的肚子。
我觉得很恐怖，本来平坦的肚子居然被一个活着的生物把自己肚皮一点点撑大，真是不可思议。
“八个月了，去检查过说是个男娃。”她幸福地说：“我们没摆喜酒，拿了张证，等孩子出月了，请你来喝。”
“好。”我并没有想和她交谈下去，可她打发她老公走，走过来挽住我的手，笑着道：“真怀念呢，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都几年有了吧，你速度够快的。”我想把自己的手挪开，又不知道能找什么藉口，于是索性不去管了。
“我也不想那么早结婚，我被算计了。”她委屈着一张脸说：“他和他家人总是催我们结婚，他妈妈整天想要抱孙子，她说等孩子生下来了，她给我带，要不然我真不想那么快把自己赔进去了。”
“那么好。”我说。
“我也觉得和我们奶奶，妈妈那辈子的人比起来，我们真的幸福多了，我在他们家也没有什么家务可以做，他的奶奶和妈妈在家里什么都打点好，不是我偷懒哦。”她俏皮地对我眨眨眼睛。
离开的时候，她朝我摆手道再见，我忽然记不起她叫做什么名字，连她的姓氏都不记得。
这几天，无聊的她总是骑着他老公送她的小车来我家勾搭我，我特羡慕她，幸福得让人眼红。
她肚子大起来的速度用肉眼都能观察到，她说她老公回去工作了，她在老家生了孩子坐好月子才回去。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回老家坐月子。
她说：“他们家住得我心烦，墙壁白得跟加了增白剂似的，还是家里舒服，现在他们装修，等我做完月子他就接我回去，装修的味道散去了，对我和宝宝也比较好。”
“真贴心呢。”我由衷道。
“当然，我驯夫很有一道。”她自豪得很。
“聚财有什么用，散财也不算什么，鼻子长得肉就是福气，很多长我这种鼻子的在田里没日没夜耕地的，那又算是什么。”当她哭哭啼啼来到我面前，我心里居然有一丝幸灾乐祸。
我一定是一个巫女，全身漆黑，把心锁在水晶球里，以鲜血浇灌，等待着它的盛开，恶毒地看着别人开心，心里不得滋味。
“他说什么多体贴我，原来都是为了金屋藏娇和那个小贱胚呆在一起。”她痛苦地说，呼吸有点喘，我担心她肚子的孩子受到牵连，递给她纸巾，安慰她冷静下来。
她要是在我家里出事，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付不起这个责。
她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哽咽道：“如果你发现自己的老公是好基佬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一愣：“你老公是同性恋？”
“确切来说是双性恋。”她顶了顶她自己的肚子。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肚子都那么大了，我能怎么办，离婚让孩子没有爸爸不成？”
没想到她这么替孩子着想，好感油然而生，我有点站在她角度帮她看待这件事了，语气也严谨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在外面有其它男人的事情？”说出这话，自己也寒了寒，怎么说怎么拗口，怎么听怎么奇怪。
她闻言哭得更加厉害，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前天想他了，打他电话说几句就挂，我不是想给他惊喜吗，就开着车回去了，谁知道在路上碰到他了，他和一个男的前后上了宾馆，我当时不知道他和那男的有什么关系，我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说他在上班！小幺，你听听他说的谎，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他进去宾馆我还真信他了。”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是他去宾馆是办理公事？”话一出，理由连我自己都觉得牵强。
“我一直坐在车上等他出来，三个小时他们才出来，办完事去了一家酒楼吃饭，你不知道，那家酒楼贵得要命，我让他带我去吃，他都没舍得，他居然……”她哇地一声，张嘴夸张地大哭起来：“我不活了，孩子，你和妈妈一起去见上帝吧，我们都命苦啊。”
我劝说：“你自己想多了吧？我看他不像是那种人。”想起最后一次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要下车，他马上下车过去一手搀扶，一手放在她脑袋上，生怕她会撞到车顶。
那模样贴心得跟小棉袄似的，我真没看过一个男的能体贴女生体贴到这种地步。
“我事后在他吃饭的时候打电话给他，问他在哪里，他说他陪客户吃饭，他有必要撒谎吗。”
“应该那个人应该是他的顾客吧，去宾馆不过是谈一些公事上的问题，电视上不都有这种情节上演吗。”
“他们从酒楼出来分手，临别时还亲了一口！你有看过什么客户关系能亲密到这种唇舌交战的，外国人也是亲脸啊，有舌头和舌头打架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话我很想大笑出声，忍住笑意，装作愤怒地一拍大腿：“不可饶恕！”
她吸吸鼻子：“我现在想到都觉得恶心，爆别人菊的那个玩意居然进入自己体内，你说是有多脏有多脏有多脏？”
我拍拍她肩膀安慰她：“或许人家做好安全措施了呢。”
她瞪我一眼，我乖乖闭上嘴巴，听她继续哭诉：“那该死的，我有什么比不过那个娘娘腔了，你不知道那个男的，连笑起来都是不露齿的，亲嘴还要踮起脚，他卖什么清纯装什么可爱，他不知道和他同床共枕滚床单的男人有媳妇的吗，而且媳妇都要临产了！”
“你忍得，要是我当时上前就拿下他们那个地方的首级。”我说。
“我才不想打草惊蛇，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替我保密知道不。”
我瞬间感觉压力有了……
她说：“我昨天花了一天时间，小车我都没有开，放停车场去了，我坐的士！包了一辆的士，拍了许多照片，看我怎么抓到证据，到时离婚的时候整死他！老娘我辛辛苦苦替他生孩子，他居然给我搞三搞四。”
我顿时觉得她在我心目中的身影高大不少。很少女人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如此冷静清醒，往往也只有厉害的女人才会在面对自己老公出轨时显得当机立断，深思熟虑。
“离婚？孩子没有爸爸了哦。”我故意把音量提高提醒她。
“我怕什么？孩子我生下来看得长得像他死鬼老爸我麻醉药不过我都直接掐死！长得不像我就卖了去，一面都不让他见！”
“这么狠？”
“开玩笑的。”她泄气地低下头，语气没有了刚才的来劲，像一个膨胀的气球消了气般：“我们前几天才商量着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的事，他给娃娃取单名，叫‘真’，我当时觉得这个字取得好，简洁又内涵，没想到是，那个小贱种的名字中的一个字就是真，多伤害人，这算什么，一个娘娘腔哪里好了，他凭什么抢走我老公。”
“听你说得那个男的的确比你有女人味，你比爷们还爷们，正常男人谁受得了你。”
“我从头到尾都这样，受不了就别欺骗我别和我一起啊，我说过我性格就这样，不会改变，他说他会好好珍惜我。”说到这里，她几度哽咽，话也说不下去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真的离婚吗。”
她缓口气，吸吸鼻子：“嗯，我已经请了私家侦探，我接受不到他的背叛行为，如果对方是个女的小三，我忍了，两个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能继续过就继续过，可现在小三是个男的，我怎么都接受不了，我想到他们我都会想吐。”
“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会有问题，对他们成长不好。”我皱了下眉头：“不过你要是觉得除了离婚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我也不能说什么，那是你的家事，我说的话做个参考就可以。”
“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有很多心理健康不了哪里去。”她说：“我想清楚了，我年轻，想再嫁不是一件难事，孩子我是要定了，律师我都联系好了。”
一个半个月后，孩子出生了，她没有说一句离婚的事情，
所有证据齐全，她丝毫没有动静。
她告诉我：“我本来想坐完月子，身体恢复好才和他一拼，可是我发现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每天下班就回来带孩子，其实日子并不是那么难熬。”
我说她没用，不知道谁开始说得多气势汹汹。
她说：“要不然怎么办，他对我们母子真的很好，我再嫁八成也找不到向他对我们母子那么好的男人。”
“那你和他摊牌说出真相没有。”我问。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老公，你是不是搞基啊？’，我说不出口，顺其自然吧，习惯有他在了，他现在也没时间，下班都回来看他宝贝儿子。”
如果接受一切的话，就不会受伤，那么明明会让自己受伤，会让自己觉得恶心抗拒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仍然也要去接受，那也不会受伤吗，相同的，你认为只有拒绝一切才不会受伤，那自己本来欢喜和喜欢的事情也要拒绝，那就不会受伤了吗，明明自己一个比什么都要安全，人类这种矛盾体为什么不能忍受自己一个人呢，我霎时觉得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