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余建新办公室。
“三尸御？”余建新道，“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我记得看过一本英文小说，里面有训练小猫的情节，好像和这类似。训练成功之后，只要给予某种信号刺激，小猫就会立刻发狂，变得极具攻击性，再给予某种信号刺激，又会回复到正常状态。不过，终究是小说呀。”
“是不是和传说中的苗人蛊毒有点类似？”石屹道。
“好像不太一样，蛊毒只是对人的肉体造成伤害，还没听说有可以控制精神的。唉，不管怎么说，真是太险了，以后你晚上少出去，也不要自己再查什么了。还有，暂时不要喝酒了，一点也不能喝。”
“嗯，好吧。”石屹点了点头，表情委顿，昨晚的遭遇让他仍心有余悸。
“一定要抓紧才行，争取早点让你离开，否则真是太危险了。”余建新面色焦急，拿过几页资料，“我查过了，死者闫锦华的父亲就是闫昱，不过，闫昱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是这样？”石屹吃惊地问道，“吊死的吗？”
“那倒不是，但也算不得善终吧。我就不说得太详细了，据说是死于一场事故。但当时没死，只是被击伤了胰脏，此后半死不活地拖了两年，最终死于并发症。”
“哦！”石屹点了点头，“这么说，闫锦华是替他父亲死了？难道是父债子还？这可有点过了，这个家庭挺可怜的。”
“唉。”余建新也叹了口气，“一旦造孽，真不知道将来会生出怎样的变故，贻害多久。不过，也或许不是你说的那样，说不定就是巧合呢。”
“建新，你这么擅长找人，能不能帮我找找秀儿？”身处危境，石屹对秀儿的想念越发难以抑制。
“这个——，恐怕不是很容易。”
“为什么？你觉得秀儿不重要，是吧。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在哪里。”
“哪的话！是真的不好找。秀儿和那些人不一样，秀儿只是个普通的外来打工妹，一般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中国的情况你知道，干脆没有完善的保障制度，所以这些人的登记信息恐怕只停留在用工单位一级，甚至用工单位都未必会做详细记录，因此反倒更难找。”
“是嘛！”石屹露出失望的神色。
“石屹，现在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要查，做事要有重点才行，等一切告一段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唉！但愿齐文武那个打手能保证你的安全。”
余建新明显更加理性，石屹也没有办法。又坐了一会，石屹道：“建新，你忙吧，我出去走走。”
“去哪？最好不要乱跑，你现在很危险。”
“建新，大白天的，应该没事吧，我就在街上随便走走。”
“反正你自己多多小心，不要一个人到偏僻的地方去，更不要喝酒，知道吗？”
改造之中的浑河随处可见修建之中的工程，噪音合着泥沙的味道，无孔不入，将整个城市笼罩在阴霾之下。石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妄想着能遇见秀儿，当然，这是完全没可能的。
路过在一家玩具店，石屹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一个布娃娃，或许打算送给秀儿。出了玩具店，石屹在一个过街天桥上停了下来，趴在栏杆上看着过往的车流，感慨着众生蝼蚁一般的奔忙。
突然，石屹感觉背后有人盯着自己，以往的经历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石屹猛地转过身来。背后没什么人，只是在天桥的另一侧坐着一个讨饭的小女孩，六七岁的模样。小女孩盯着石屹手中的布娃娃，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眼中露出渴望的神色。
石屹看了看手中的布娃娃，又看了看讨饭的小女孩，不由得升起同情之心。“呵呵，秀儿是大人了，估计不会喜欢这种布娃娃的，况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秀儿呢。”想到这，石屹走向小女孩，将布娃娃递了过去。
小女孩接过布娃娃摆弄起来，好像蛮喜欢，低下头不再看石屹。石屹笑了笑，转身离开天桥。
站在马路旁边，石屹正盘算着要去哪里，一个东西轻飘飘地打在石屹的肩上，落在他的脚边。石屹低头一看，正是刚才送给讨饭小女孩的布娃娃，他将布娃娃捡了起来，心里有点不悦，既然不喜欢何苦讨了去？
石屹抬头看了看，不见什么人影。“算了，既然不要，那自己拿着吧。”想到这，石屹低头看了看布娃娃，这才发现布娃娃的颈部被撕开了。看着被撕开的口子，石屹心里顿时涌起严重的不适感，他拔退跑上天桥。
天桥上已无小女孩的影子，石屹环顾四周，发现远处好像有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了。看着被撕破的布娃娃，石屹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齐文武，石屹接起电话。齐文武告诉石屹，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办妥之后即可让他离开浑河。但这之前一定不可以乱走，尽可能呆在房间里，具体等他的消息。齐文武的语气十分认真，这使得石屹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天，石屹按照齐文武所说，尽可能呆在房间里，但还是在网上将事情告诉了余建新，余建新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石屹先且等待，到时随机应变。
除了石屹和老马头，农具厂宿舍再无其他住户，房间异常安静。石屹呆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只能泡在网上打发时间，闷了就在住处附近随便走走。期间，老马头扫地的声音在上午和下午的固定时间仍是不变地响起。现在走廊有什么好扫的？这老家伙怎么像个人肉机器一样，不好理解。
第三天，中午刚过，齐文武便打来电话，告知石屹去某处等他。到达指定地点，只见齐文武的捷达车已经在此等候，真是难得。石屹上车后，齐文武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会去见谁呢？看着齐文武冷冰冰的表情，石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车子在一个酒店附近停了下来。下车之后，石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个地方他认得，是恒馨酒店，在浑河算得上不错的酒店了。前几天余建新曾经说过，恒馨酒店的幕后老板就是林兴国。
“走！”说着，齐文武带着石屹向酒店走去。不过，并非走向酒店的大门，而是绕向酒店的后面。酒店大楼的后面有一个小门，门上贴着“内部专用通道”几个字，石屹满腹孤疑地跟着齐文武走了进去。
入口的保安室坐里着一个保安，保安抬头看了齐文武一眼，没说什么，看来已经打过招呼。石屹跟着齐文武在走廊里左拐右拐，来到一个门前，只见墙壁上装着门禁系统，齐文武拿出一张IC卡，在读卡器上刷了一下，滴滴两声之后，大门打开。
这是一个小房间，里面空无一物，旁边的墙壁上又是一对门。“电梯？怎么搞得这么稀奇古怪？”石屹道。
齐文武撇了石屹一眼，道：“这通道是专门给有头脸的人物私下用的。”
“有头脸的人物私下用的？”石屹似懂非懂。
齐文武不再理会石屹，迈步走入电梯，石屹紧随其后。电梯在11楼停了下来。出了电梯，和上来时一样，又是一个装着门禁系统的小房间。
“手机给我。”齐文武突然道。
石屹将手机拿出来，顺便关了机。齐文武接过手机，打开外壳，将电池取了下来：“电池我先给你保管一下。”
“这个王八！”石屹在心里恨恨地骂道。
出了小房间，总算来到了客房的走廊。齐文武带着石屹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咚咚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略显虚弱的声音。
进屋之后，石屹发现这是个豪华商务套房，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另一个年龄更长一些，穿着睡衣，神色安然，但目光十分犀利。
“林老板，人我带来了。”齐文武道。
“好，好，快请坐。”说着，被称为林老板的人欠了欠身。
林老板？莫非此人就是林兴国？林兴国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石屹很是奇怪，但又不好贸然发问，只能先且坐下。
林兴国的表情十分谦和，亲自给石屹倒了一杯茶，然后转头向穿睡衣的男人道：“居士，您看看。”
“嗯。”被称为居士的男人点了点头，随后紧盯着石屹的脸。居士目光深邃，如同一个有着引力的无底深渊一般，消耗着石屹的心理防御力量。石屹觉得有些不舒服，扭头避开居士的目光。
“呵呵！”居士笑了一声，“小伙子，别紧张，把手伸出来。”
搞什么鬼？神神叨叨的。石屹虽然心里抵触，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居士抓着石屹的手仔细观望，又用自己的手指在石屹的手心画了又画。未几，居士露出满意的神色，对林兴国道：“没错，林老板天赐机缘哪，就是他了，万事俱备呀。”
到这里，石屹再也按耐不住了，对林兴国道：“您就是林兴国林老板吧，我能问一下找我做什么吗？”
“咳！咳！”旁边的齐文武咳嗽了两声，示意石屹不要多问。
但到了这个时候，石屹怎么能不问？莫非，此前的事情都是林兴国安排的？石屹没有理会齐文武，双眼紧盯林兴国，想要一个答复。
林兴国看了齐文武一眼，又转向居士，道：“说说无妨吧。”
“嗯。”居士点点头，“这件事也不能完全瞒着灵媒。”
“年轻人，有件事请你帮忙。”林兴国道。
“请我帮忙？我能帮您什么忙？”石屹十分诧异。
“唉！”林兴国叹了口气，“这件事非你不可。说来话长，不过也不用说得那么详细，你知道大概情况就可以了。”
说到这，旁边的居士点了点头。林兴国道：“最近两年，我总是梦到一个怨魂向我索命，不是纯粹的梦，纯粹的梦不会那么清晰，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出现。怨魂缠身，便会耗人阳气，待到阳气耗尽，人也就一命呜呼了。我也请过不少法师做法驱邪，但也只能保几日安稳，过后一切照旧，你看我这身体，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又是怨魂，难道是兰香？石屹问道：“为什么法师驱邪都没有用呢？我又能做什么？我只是普通人。”
“呵呵！”旁边的居士笑道，“有的怨魂怨气太重，便不会轻易罢手，另外，怨气重则能力强，几日便可将法师所施之法耗尽，即便是佛家开光宝器，亦不例外。原来的那些法师，也并非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的确是这个怨魂怨气太强，压她不住。所以呢，要想不再受怨魂困扰，需要做一场法事才行，而这个法事需要一个灵媒，也就是灵魂会和怨魂产生交集的人。”
尽管不太理解法师所说的话，但石屹多少明白了他们的目的，于是问道：“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灵媒？”
“对。”居士道，“但又不能事先告诉你。告诉你，你恐怕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也还是不行。因为一旦答应，你便是主动为之，在主动为之的情况下，你的灵魂场也随之改变，不但可能失去和怨魂的关联，甚至会生出难以想象的异变。所以，便让齐队长想办法把你留了下来，在那里住上七七四十九天，将精气充分浸入到方圆百尺之内，如此才能保证你和怨魂之间的交集。”
林兴国接过话来：“居士是我有幸从南方寻得的高人，修行多年，道行高深，两个月前居士算定将有灵媒出现在农具厂宿舍。不能告诉你真相，又要确认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所以便让齐文武强制把你留在那里。让你受苦了，还请多多包涵。”
莫非想杀自己的人也是林兴国或齐文武安排的？不会，如果杀了自己，那还怎么帮他们，况且齐文武就在自己的面前射杀了一个杀手。石屹看了看齐文武，心中满是疑惑，刚要发问，齐文武却抢先开口了：“的确让你受苦了。不过，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也算尽力了。”
何止是受苦，好几次命差一点就丢了。难怪齐文武只对超常的事情感兴趣，原来仅仅是想验证自己是否和怨魂有着某种联系，重点干脆就不在这个案子的本身。自己所遇到的危险，以及齐文武用何种手段留下自己，看来林兴国知道得并不详细。石屹不由得有些气恼，冷冷地道：“我只是普通人，我没通灵的本事，对你们所说的灵魂之类的事完全不懂。”
“这就对了。”居士道，“人的生命同时存于两个世界之中，精、气、神主阳，如植物之花茎；魂、灵、魄主阴，乃植物之根须，二者于人之生命，缺一不可。生命凋零，如同植物枯败，虽叶落枝残，但根须可能尚存，根须盘根错节，互为交织，这便是通灵的缘故了。非修行之人，自己是感觉不到的。”
石屹刚才的话本是回绝之词，但居士的一番解释却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石屹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兴味之色。居士却道：“小伙子，这个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将来你有兴趣，肯入法门，自然会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
“嗯。”林兴国点头道，“我活到现在，越发觉得所看到的一切和原来不一样，尤其那个女孩，几乎无处不在，即便是街上的路人，乃至从我的女儿身上，都好像可以看见那个女孩的影子。”
“兰香？”石屹不由自主地说道。莫非林兴国当年也是造反派的一员？
听到石屹说出“兰香”两个字，林兴国吃了一惊，道：“这你都知道，更说明你是我们要找的人了。没错，那个怨魂就是兰香。当年动荡之时，太过狂热，头脑糊涂，导致这个女孩自杀，罪过呀。若真是让我抵命，倒也没什么怨言，不过，打拼了一辈子，挣下这若干家业，待老夫做些善事，偿还业报，积些阴德，再死也不迟嘛。”
林兴国语气诚恳，神态谦恭，这给石屹的印象还不错。石屹点了点头，也觉得林兴国未必非死不可，如果自己可以早点离开这里，帮林兴国一把也没什么。但事情可能未必那么简单，石屹道：
“林老板，兰香这方面我可以帮您，不过，那些吊死的人，恐怕并非只是兰香的鬼魂所为，在我看来，还有实实在在的人在参与，活着的人。”
“是吗？”林兴国转向齐文武，“文武，这方面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
文武？竟然叫得这么亲近，看来林兴国很可能知道并且认可齐文武和林月茹的关系。
齐文武看了石屹一眼，眼光很是不悦，觉得石屹的话太多。齐文武道：“的确，但目前还没查出什么头绪。不过林老板您放心，如果是真人对您不利，我完全有办法。”
“嗯，那你就多费点心吧。”林兴国虽然脸上满是倦态，但这句话仍隐约透出一股霸气。林兴国又转向石屹，恢复了谦和语气：“你叫石屹是吧，前些天也让你为难了，这件事我会付10万元酬劳，以表谢意。
石屹没有立刻答应。想到这些天几次险些丧命，又想到秀儿，石屹沉吟了一下，道：“我要20万。”
“呵呵！”林兴国笑道，“年轻人爽快，好！就20万。”
“那么，具体我如何帮您？”
居士向前移了移身子，对石屹道：“小伙子，林老板和齐队长那里我早已交代清楚，现在重点和你说一下，要做一场法事，类似于死亡仪式的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