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是温柔的,好似在向人倾诉衷情,一丝丝,一缕缕射下来,抚摸着大地万物。可是等到送葬的队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碧云在见到我面纱下的面容的一霎那,脸色顿时白了,叫道:“鬼啊!”说完,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江月笑笑说:“大嫂,她不是鬼,她是玉蝴蝶,是玉扬子的妹妹!”说完,向我含笑点点头。
我轻轻一笑说:“看来我要写下遗书,以后如果真的死了,就把墓志铭写为:‘我以后终于不用再怕鬼了。’碧云,多日不见,你还好吗?想不到你也会怕鬼,要不要和我的墓志铭一样?”说完,轻轻一扬嘴角,呵呵笑了两声,这两声,我觉得自己笑得很勉强。
“侧,侧妃!你真的是侧妃,你没死?”碧云脸色惨白,盯着我,几乎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很想我死吗?”我淡淡一笑,嘴角一扬,只是盯着她,没有再说话。
李江月的目光在霎那间发亮了,看着我,愣了愣,问道:“你真的是幽兰?你真的是?”我点点头,看了看他,垂下了头。那张英俊的脸曾经让我有多少内疚。我曾经一度为他动容,只是我不敢再看他,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而我,也已经是人妇,而且有个我爱也爱我的丈夫。
“幽兰!我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为什么你告诉我你不是我所认识的幽兰,为什么你总是在避开我!幽兰,你的心里,真的把我忘了吗?”他一把搂住我,好像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只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于是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紧紧的,不曾分开。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不想在一个我曾经拒绝的人面前哭泣,于是想推开他。可是他却抓得紧紧的,不肯放开。我承认我是在乎他的,不然,怎么会无数次地想见到他,为何还答应鹏程万里临终时说要我照顾他?
只是,外面的一声哐当声打破了我的思绪。抬头一看,就看到马如兰愣愣的站着,手中的茶杯已经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李江月的手很明显松了一下,我赶紧推开他,轻轻地叫道:“如兰妹妹!”她看了看我,掩面而泣,扭头就走。我一步上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道:“如兰妹妹,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不该活着?”我忍不住,眼泪流下来了,说:“我知道,我不该回来,只是陈国毕竟是我的家,我难以割舍。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可以马上走!”
“幽兰姐姐,我不是,真的不是,我只是——”马如兰欲哭无泪,看着我,跌在我的怀里,嚎叫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会是如此的伤心,我不知所措地抱住她,看着她那细长的脖子靠在我的怀里,我的心也在那一刻茫然了。我不知道我把李江月推给她,是帮了她,还是伤了她!
我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如兰妹妹的大仁大义,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不管怎么样,我都欠你一个人情,我不会带走江月的,希望你放心!”
“不,是我带走了江月,可是我却带不走他的心,幽兰姐姐,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我想绑着江月哥哥,但这些日子,我看到他那么地想着你。我知道,这块玉是你的,谁也拿不走的。”她轻轻说着,拿着那块“和氏璧”轻轻地放入我的手里。那块温润滑溜的玉,那段我曾有的记忆,那一场风花雪月的梦!我刚想拒绝。她却说完,就扭头跑了出去。我想追,却被李诚拉住了。
“司空幽兰,你还真是手段高明,认为我害了你父亲,伤了我的一个儿子,又害死了我的一个儿子!如果不是你,万里怎么会丧命?你说,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女?”李诚瞪着我,目光仿佛要把我吞噬了。
我被他问得一愣,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万里临死前的话,不免冷冷地道:“害死万里的,恐怕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吧,你怎么还有脸说我?”
李诚一愣,吹胡子瞪眼地说:“你,你,你还真是无耻,你们司空府,没一个好人,都是会迷惑别人的妖孽。说什么天下社稷,全是谎话连篇!”
“我有说过天下什么社稷吗?”想起来不由有气,也许,是我的父亲司空谨吧,总是想着以天下为先,看哪,这就是教训,有人就这么嗤之以鼻。不再其位,不谋其职,即使在其位,也不必太谋其职,人生,太用心反而会落得不好的下场。想着,瞪了李诚一眼说:“我不介意你说我,但请你尊重我的父亲,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他!”
“我就是侮辱他又怎么样?”李诚一瞪眼,锦袍抖动着,仿佛要和我一较高低。
“啪”的一声,我打了他一巴掌,说:“这一巴掌,是我替我父亲教训你的!”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我又挥手过去,赏了他一巴掌说:“这一巴掌,是万里临终前叫我替他打的!”说完,拍了拍自己的手,微微一笑说:“打你,我还嫌手疼!要不是你让我忍无可忍,我还不想打的,让我都觉得手脏了呢!”
李诚火冒三丈,想要冲上来,却被碧云抓住了,只听她说:“公公,别怪侧妃,这的确是相公临终时交代的!”李诚一愣,怔在当场,半天没有说话。
我没想到碧云会帮我说话,看到她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才幽幽地道:“我知道自己愧对万里,所以回陈国的时候心神恍惚,才会失神掉下山崖,这一切不关碧云的事。”说着,看了一眼她,她的脸色有点异样,我才继续说:“我也差点失去了性命,我这次回国,是来说明一下情况,完成万里的意愿,再帮他办和碧云的冥婚,因为我之前答应会成全他们,所以我不能食言,我也希望万里不要一个人寂寞,在孤单的时候能有人在他坟头说说话。”万里,即使你不愿意,我也只好让碧云和你成婚,那样,你的忌日才会有人烧香,有人祭拜,也算成就了碧云的心愿,你可别怪我!心里默默地念着,眼泪就淌了下来。看到碧云的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声音如诉如泣,哀怨缠绵,声音虚无飘渺,响彻天地。我知道,那是马如兰的琴声。她的心里,一定很痛吧,她恨天恨地,却无能为力,怪只怪,她一个丑女,却爱上了锦眉玉齿的李江月呢?差别,虽然不是距离,却是永远的鸿沟!我握着“和氏璧”,心里一直纠结着,怎么才能成就他们的姻缘呢?李江月听到那琴声,竟痴痴呆呆起来。我看着,心里有着莫名的忧伤,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只是,这一段鸿沟也怎么才能架桥梁呢?
李茂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朕也累了,朕要回宫,幽兰,随朕回宫吧!”我点点头,才知道,其实这个李茂,一点都不简单,只是为何父亲当初,那么低估他呢?大权在握,任谁当皇帝都忌惮吧!
“侧妃,什么时候,我们好好聊聊!”碧云朝我微笑,仿佛放下了心结,精神也愉悦了。我点点头,回以她明快的一笑。心里,却想起父亲、母亲,于是对李茂说:“父王,我想去司空府看看!”也不知道夏竹怎么样了,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那么宫青海对她好吗?突然觉得,没有了目标的人生,仿佛就像要落幕一样。什么仇都报了,我是不是该去东胡看看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