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里人山人海,我知道,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安全。司空安和夏竹带了一个涂了厚厚胭脂的女人回来。那女人眉眼闪动,乱放电,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妇女。风尘一生,便也知道,这身上的味儿,是逃不了的。我识人从来不会看重什么身份地位,但是对于这样子的,倒也是有些顾忌的。
我把夏竹拉到一边,想问她是怎么回事。司空安一语不发地站在一旁,示意夏竹把我带得更远些。
“小姐,这是一百两,你拿着!”夏竹对我说,眼里波光闪动,盈盈间仿佛有泪珠聚集,却是硬忍住不让落下似的。
我忽觉不妙,问到:“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夏竹浅浅一笑:“醉香楼的妈妈说了,只要我做得好,以后还有更多钱的。小姐出门在外,身上不能没有盘缠。”
“你把自己卖了?”我大吃一惊,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夏竹,竟然为了我,卖掉了自己,而且,卖给了青楼?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她点点头说:“我是卖艺不卖身,妈妈说,一定会把我调教成数一数二的红牌姑娘。只要我肯学,她一定找人教我琴棋书画。以前夫人在的时候,我也耳濡目染,有点基础。”
夏竹微启红唇,我看着,竟有一种苍凉的美。那种美,原本可以得到很多青睐的,今天,竟为我牺牲了。我想着,突然觉得有一种很苍凉的无奈,那种无奈,让我整个人的细胞都乱了。我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别人为我打算,那么多年读的书,竟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她的话你也信?你要知道,进了贼屋就出不来了,她说的那么好听,将来要是有人肯出钱,她一定会让你去陪客的。夏竹,我没有钱没关系,我们可以打零工”我慌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小姐,你那么弱,怎么熬得住?何况,陈国现在对你来说,并不是安全之所。小姐,你就让夏竹最后为你做点事吧!”夏竹哭了,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痛苦失声,想着自己的遭遇,也真够霉的,想不到连自己的丫鬟都保不住,还说是21世纪的人,时代进步了那么多年,竟这么没用。
“夏竹,我娘要是知道你这么为我,一定会很心疼的”
“正因为夫人以前那么照顾夏竹,夏竹更不能让小姐有事。否则有一天夏竹见到了夫人,不知道怎么向夫人交代。”
那位涂了很多胭脂的、全身散发着浓郁气味的女人似乎耐不住了,说到:“你们两姐妹商量好了没,老娘还有很多事做呢?”
“你给我住嘴!”我大喝一声。
她嘟嘟囔囔地道:“看起来这么文弱,脾气这么大!”
我向安叔招了招手,看到他和那女人低语了一下,走了过来。
“安叔,以后夏竹就交给你照顾了。你以后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不要让不怀好意的男人碰她。”
“小姐,你不要安叔照顾了?夫人临走前,交代老奴”
“安叔,我要你留在陈国打探消息,这比什么都重要,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而且,你是我们家的管家,在这里,好多人认识你,我们无法一起走,所以必须分开行事。如果你觉得这事情难为,那么,你可以离开这里,做你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怪你。你能答应我吗?我现在是逃亡,人多不方便。我想去魏国,有春桃在就成了。”我勉强笑笑,没有告诉他我想见见沈天傲。那么不可一视的人,把我的命运推向了最低层,他真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的他,到底是怎样的他?从以前得来的消息,知道他少年英才,一身傲骨,传闻中并说他相貌堂堂,风度非比寻常。只是对于我,也就是司空幽兰做出的决定,似乎有点不合常理。既然原本是商量好的大事,为何会失约另娶他人?有人说这好似不是他的风格,也有人说,他想兼并晋国,从而达到统一天下的目的。我想见见他,哪怕只是见见,我也想知道,当初司空幽兰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小姐,那我呢?小姐不要冬梅了?”冬梅听到我没有提到她,脸色都变了。
“冬梅,你没有亲人,去找秋菊,只有投靠她了,在她那里住一段日子,等我安顿下来,我会写信给你的。你要好好生活,多个心眼。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还活着,包括秋菊,省得她担心。我不想节外生枝,你就说你是唯一逃出来的。你自己也要保重,如果遇上中意的男人,就想法子把自己嫁了吧。小姐我照顾不了你了”我语无伦次。我想秋菊要是听到我不在了,会哭一阵子就忘了的。如果知道我还在,到处找我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你们好了没有?”那位大婶又叫了。
“急什么,又不会少了你什么?没看到我们正在道别吗?”冬梅上前瞪了她一眼。
那位大婶翻翻白眼:“是你们自愿的,我也只不过买个女人,我有我的合理要求,你们再唠叨个没完,太阳就落山了,我还急着回去呢,我招谁惹谁了!”
我们听了不由一笑,气氛轻松了一点。
那位大婶说:“你们也别把我看成母老虎,我也是有原则的,我不会对我的姑娘怎么样的,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好了。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世事的艰难”
“大婶,那她,请你待我好好照顾,他日我能够回来,我一定重金酬谢!大婶的恩德,我一定不忘,还请大婶多多关照我的姐妹!”我上前一步,朝那个胭脂厚厚的女人跪了下来。
“小姐!”周围一片泣声,司空安忙上前,一把扯我起来。
那个中年妇人也愣了一下,忙是上来扶我,“这倒是折煞老娘了。我答应你就是,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姑娘家,也是有底线的,我们那里的姑娘也很少跪人,看你身边这么多人,想必来历不凡,何苦这么折腾自己?”
司空安说:“小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老爷和夫人等着你报仇呢!春桃,要好好照顾小姐,知道不?”
春桃看着我,目光坚定地点点头。
我们,从此天涯了。我想着,不免心中难受。从来没有想到,别人的穿越都是精彩万分,我的穿越,竟是无可奈何。是我太没用了吗?
午后的阳光照耀着,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们的伤悲。我们相拥而泣,然后挥挥手道别。未来,会顺利吗?还是我如同有些的不幸的人一样,会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中呢。
时光流逝,留在我心中的伤痛,仿佛走远,又时隐时现。那种非常人能够了解的痛,忘记时我还会笑,而触摸时,便是周身寒冷,如同坠落于冰窖,连呵出来的气,也会冻成冰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