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个不停,我走出了病房,无力地接了起来,还等不到我开口,表哥的声音便震耳欲聋地传入了我的耳朵。
“楼柔,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我在医院。”我低声回答到。
“快点回来,你爸爸现在很生气!”表哥非常镇定般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道。
“沈天琦的妈妈来了,她……”电话那头,表哥向我阐述着。
挂断电话抬起头的同时,陈浩然已经站了在我的眼前,我看着他,没有出声。与其说没有出声,倒不如说是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更为贴切。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首先开了口说道。
“没事!”我回答到。
“没事你哭什么?”
我拭去眼角处的眼泪,哽咽着声音道:“我没有在哭! ”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将它披在了我的身上,而后,他又是冷冷的一声:“我送你回去!”
赶回家的出租车上,没有人发出一点儿的声音,我默默地流泪,滚烫的泪水打落在我的脸上,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肿得跟个核桃一样了!
终于终于到了家门口,我们两个下了出租车。
迎着冬日那猛烈的风儿,它嗖嗖嗖地打在我的脸上,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在悄然中发生了。
“要我送你上去吗?”陈浩然问道。
我摇摇头,转身离去,正要踏上楼梯之际,就看到了天琦的妈妈,四周围幽暗的灯光打落我们三个人的身上,除了那维持了不到短短几分钟的缄默以为,剩下的便是天琦妈妈的质问了。
“天琦呢?”她直视着我说道,声音之中略带着几许的敌意。
“天琦他在医院!”我说。
“这些都是你害的,天琦之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这些完全都是你给害的!”她大嚷到。
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手足无措般站立在原地, “什么意思?”我问道。
“哼!你还不知道吗?天琦他就是当年……”
“喂,你们有必要在这边吵个没完吗?”从刚刚就一直没发话的陈浩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这一开口,天琦的妈妈止住了原本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浩然,你怎么也在这边?”女人的目光马上便转移到了陈浩然的身上。
“我要走了!”他没有理睬,摆摆手径直地离开了。
“浩然,等一下!”天琦妈妈立马便追赶了过去,
然后,在这个漆黑的深夜,他们两个同时消失在我的眼前,消失在这个月色朦胧的小巷里。风儿呼呼地袭来,它将所有的不幸与灾难同时吹向了我。
从口袋之中掏出钥匙,还没有等我将钥匙插入门锁之时,那扇门已经“吱嘎!”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表哥,他深沉着脸儿,轻轻地对我说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我走进客厅,便看见爸爸、妈妈坐在了客厅的正中央,面色凝重。
“爸爸!”我叫了一声。
“你和沈天琦还有陈浩然,你们三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爸爸开门见山地问我。
我低头不语。
“楼柔,爸妈幸苦挣来的钱供你上大学是想让你在学校能真正学一门本领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妈妈抢在爸爸之前说道。
我依然低头不语。
“我们不是反对你谈恋爱,现在倒好,人家沈天琦的妈妈都找上门来了,她毫不客气得让我们管好自己的女儿,不要再去纠缠她的儿子了!”
我依然低头不语,可是,脸上的泪水已经泛滥泛滥。
“楼柔,你自己想想,同样都是做父母的,我们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真的是很难受的!”我看到爸爸哀愁的脸上多了很多的皱纹,两鬓的头发有几缕也变成了白色的。我难过得跑进自己的卧室,和天琦一样,没有开灯,唯有窗外的幽暗的路灯透进漆黑的屋内,点点得将原本黑暗的屋子照得微微发亮。
我蜷缩着身体,坐在床边,四周围静悄悄的,可是,我的脑子却久久地无法平静,所有的场景都好像是过电影似的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放。
也许我天生就是不幸的。
“你这个扫把星!你妈妈就是因为你才会死的,你是扫把星!我们不要和你一起玩!”八岁那年,这句话是从原本最要好的朋友口中说出来的!
还有,同样是八岁那年——
“啪嗒!”一声,爸爸将那大大的手掌毫不留情地打落在我刚刚破了相的脸上,“你妈妈是因为你才会死的,你这个扫把星,离我远一点!”
也许……我真的是个扫把星吧!
那天夜晚,我辗转难眠,反复地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里的我又回到了八岁。
“姐姐,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弟弟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这个小熊送给你,他会代替姐姐一直地陪着你的!”
“姐姐,你一定要来啊!我会一直等你的!”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做着这个梦而彻夜难眠。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天使般的小男孩那种纯真的脸儿。
从那时起,心绪就一直未平静。
隔天早晨,当时钟刚刚指向六点之时,我破天荒地没有了睡意,早早地钻出了被窝。
从八岁到现在,一晃已经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又再次地站在了“宁波市XX精神病医院”门口,虽然已经是时过境迁的事情了,但是,却久久地无法忘怀!
我静静地走了进去,环顾四周,里面的陈设依旧没有变化。那瓷砖也和当年一样被阿姨擦得铮亮铮亮的。
徒步所走过的地方,每一步都看得到过去小男孩的影子。
“楼柔!”
然后,一个声音将我叫住。
一回头,她,略显苍老的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意,两鬓的发丝已经开始变得斑白。
“是楼柔吗?”她又再次地确认了一遍问道。
我点点头,“何院士,是我!我是楼柔!”我回答她。
“真的是楼柔,都长得这么大了呀!你前几年寄来的照片我还保存着呢,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看我!”
“何院士,我今天来其实是想问当年的那个小孩子……”
“天琦,他前不久也刚刚来过这边,你还记得他吗?就是以前总是叫着你‘姐姐’的那个孩子!”
“什么?天琦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没错!”
顿时,脑中一片凌乱,太多太多的巧合拼凑在一起,从那张天使般纯洁的笑脸,到那一声声似曾相识的“姐姐”再到天琦的病……我的神经竟然大条到认不出天琦就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恍恍惚惚地从医院赶回学校,一路上,心绪就一直地无法平静。
“你离开了之后,天琦整天哭着、嚷着要出去找你。每次他被人欺负的时候总会说‘没事,等姐姐回来了,他会保护我的!所以,现在我什么都不怕!只要姐姐能回到我身边,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他总是盼着有一天你会回来。可是,自从你出去了以后,就再没回来看过他……”何院士的这段话,一直地在我的耳边回响。
“天琦,你愿意相信姐姐吗?”这是我昨晚对天琦说的话儿,而今恨不得找个地洞往下钻。
夜,凄凉如水。月,好像也失去了原本的皎洁。
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那只握在手上的手机拼命地发出声响,我瞅了瞅,是天琦打来的。而我,却连接听的勇气都没有。
街上的车辆驰骋着、喧嚣着……
手机依旧拼了命地响个不停,为了能使自己的耳朵得到片刻的清净,我还是鼓起了勇气接起了电话。
“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陈浩然很是生气地说道。
“……”我此刻已经没有半分地力气去和他解释了。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继续发问。
“……”我依然不语。
“你现在在哪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他很是着急的样子。
挂下电话后的没几分钟,陈浩然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我送你回家去!”他就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拉起我的手儿。
“放开我!”我拼命地拽开他的手儿,“我不想回家!”我说。
“然后呢?你想做什么?”他问道。
“酒!我要喝酒!”我大声嚷嚷着。
此刻的浩然却显得格外地冷静,没有声嘶力竭地叫嚷。
“好吧!既然你觉得喝酒能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么,我就让你喝个够好了!”
他拉着我,疾速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他一把地拿了许多许多的啤酒,然后快速地走到收银台,从皮包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之后,又攥着我迅速地离开了,只听得营业小姐在后头大喊:“找你的钱!”
“喂,陈浩然!快放手!”灯火阑珊的街口,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儿。
“……”他一句话都不说地。
“喂,陈浩然!你没有听到吗?快点放开我啊!”
他依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过路的人都时不时地瞅着我们。
终于终于地,陈浩然将我拉进了一个幽深的小巷,“喂,陈浩然,你想干嘛?”我问他。
“咚!”他把所有的啤酒都扔到我的面前,“你不是想喝啤酒吗?这里四下无人,也不会有警察把你当成疯子抓起来。如果你觉得喝酒能解决问题,那就尽情喝吧!”他说。
“什么?疯子!”我嘲他大嚷到。
“呵呵呵!”他开始发出那种谄笑。
“喂,陈浩然!”我正拉开了一罐啤酒,开始喝,“你在笑什么?”我问他。
“不告诉你!”他说。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了身,虽然也只不过是喝了一点点的酒,但是,此刻血液中那少量的酒精已经开始产生作用了。
“喂,陈浩然!额……!”血液中的酒精在体内翻腾,我的意识也逐渐地开始迷糊,我靠近了他,步履阑珊地,直到走到了他的面前。
“喂,你要干嘛?”他谨慎地略微向后退了一步。
“你……额!”我的脸热得通红通红,“喂,陈浩然!我有欠你钱吗?”
“什么?”他依旧是一副老K脸。
我踮起脚尖,猛的抓起了他的衣领,“我说……额,你这家伙怎么总是一副死样呢?我有欠你很多钱吗?是多少?一百万吗?额!”
终于终于,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想吐的欲望。
我一口气地将胃里那些秽物一次性地给吐到了地上。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我,说:“你啊你啊!明明不会喝酒,却硬是要喝酒!结果受伤的只有你自己,你知道吗?”
我看着他的脸儿,此刻的他稍稍显得温柔。
“喂,陈浩然,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你还管我那么多干嘛?”我问他。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他突然很愤慨,就好像我真的是欠了他一百万一样,“每次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你知道吗?我的心有多痛?你明白吗?”
我立马无语。
“对不起!”然后,一滴眼泪随之掉落,“我对不起天琦!”我对他说。
他不语,只是聆听着。
“我明明欺骗了他,却还要求他来相信我!陈浩然,我很可笑对不对?”
“白痴!”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总是停留在原地后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该为对方做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陈浩然每次都有这种本事,能够给予我足够的勇气让我可以支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