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过后,放学回家的那条羊肠小道上,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一点一点地淋湿了我的发丝。
“糟糕了!”于是,我加快了行走的速度。
就在这时,一顶蓝色的雨伞掠过我的眼旁,他的脸上勾芡着甜甜的微笑,像一阵微风似的飘过了我的身旁。
“喂!”他叫了我一声,而后将那顶蓝色的雨伞高高地举过了我的头顶,“拿着!”他说。
“那你怎么办?”我问他。
“这么点大的雨,我才不怕呢!”他一种冷傲的笑容。
就在他正要准备离开之时,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住了他。
“陈浩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过了几秒,我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
“余晴雅!”
这个被陈浩然叫做余晴雅的女生,在天宇百日忌日的那天我就已经见过了。
但是——
她目露凶光,眼神锐利。
“三个月前,你到底和天宇说过什么?”她问道。
“……”陈浩然愣了愣,然后,又看了看我,说道:“这与你无关!”
“我问过学校老师,天宇本来不应该那么早回来的,我去查过,他手机上的最后一个电话是你打给他的,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我……”他低下眼眸,紧紧地咬着嘴唇,然后无力地,“我只是……我只是叫他早点回来而已!”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是你,是你害死了天宇!”余晴雅忽然像是发疯一般地嘶叫,“要不是你,天宇不会提前回来,也就不会搭上那班飞机,更加不会死!这一切,全部都是你害的!”她边哭边嚷,惊天动地,在这瑟瑟的小雨中,在这萧条的小道上,更加地增添了她的哀愁!
“你把天宇还给我!还给我!”她使劲地摇晃着陈浩然的身体,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细细簌簌地往下滴。
陈浩然无力地站立着,面无表情,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是默认?是忏悔?还是丝毫地无所谓呢?
“是真的吗?”我走近了他,低声问道。
“对不起!”他也只是说了短短的三个字而已,可是,我心中却燃起了对他的恨。
“啪嗒!”一瞬间功夫,我的手掌已经重重地打在了他白皙的脸上,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他的身上。
他的左脸已被我的手打得红红的,但是,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良久过后,他说,轻轻地,“如果可以,我希望,失去记忆的那个人是我,那样的话,就能忘了你,就能忘记痛苦!”
然后,他从我的身边一跃而过,消失在了雨的哀愁里。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冲着我而来的,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重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那片空白得不能再空白得记忆。
自从失忆以来,“沈天宇”这个名字已被无数人提及,陈浩然说过,明美说过,紫娴说过……但是每次听到这个名字心都会不自由地磕碜一下,却也记不得任何片段。
“你啊!真没用!真没用!”我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絮絮叨叨地一边说着一边走着那条路上。
路依然是璐,也依然灯火阑珊,喧闹而繁华……唯一不同的是那种强烈的陌生感,慢慢地步步威逼而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也许这就是命运。
漫步在这条街上,下午发生的事情却依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陈浩然!”这个名字,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陌生。我依然可以回想起在医院醒来后第一眼看到他时的情节。褐色的头发,大而圆的眼珠,以及他看我的眼神,我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包含着某种独特的意义……所有的所有,我全部都知道。
有的时候我也经常想象着自己与陈浩然之间发生过的事情。譬如就如明美所说我们前世是冤家,所以今世注定了被纠结在一起。
脑海中的影像依旧停留在他说那一句“对不起!”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这三个字或许在人的一生之中随处可闻,但是为何,就是这三个平凡的字眼让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无法呼吸。回想起当时他低眉时的那种惆怅,以及默默离开之时的那种没落的背影,不自由地我觉得自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的重重的一巴掌很是过分了。
想着想着,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已走到了一个幽深的巷子里,那是一个漆黑的小巷,没有路灯来照亮,完完全全地给人一种阴深深地感觉……
然后,我遇见了他——
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没有一丝的预见,我的命运再次准备经受上苍的考验……
他叫沈天琦。
至今我依然记得初遇他的那个夜晚——
那个幽深的小巷子里,我犹如行尸一般走着,四周围黑茫茫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晚,犹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我加快了行走的步伐,拼命拼命地想要尽快地逃离这个鬼地方。
忽的——
在一阵风掠过了身旁的同时,一个黑影撞到了我。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地,我被重重地撞到在地。
云儿刚好在这一瞬间拨开了,月亮姐姐照耀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巷……
然后,我看到了他——
乌黑的刘海、白皙的脸庞、以及——
“对不起!”
那句连说对不起都冷到零度的声音,冰冷的不像人类语言的声音,却被他扮演得绘声绘色。
然而,所有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这张脸我见过,而且就在灵堂内,和天宇一模一样的脸,神奇般地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唯一遗憾的就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亦没有丝毫的温度……
“站住,别跑!小兔崽子!……”
紧接着又是“嗖“的一声,犹如一阵狂风般经过我的身边。四、五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嚎叫着追着他。
“喂,等一下,你丢了钱包!”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地喊到,但是也只是一场枉然。
我打开了他的钱包,却惊奇地发现里面竟然藏有自己的照片。
“怎么会有我的照片?他究竟是谁?”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不在!唯一看得到的就是男孩慌张逃窜的背影在这个月夜之下显得格外的朦胧……
那是我失忆后的第一次内心深处的所产生的深深的悸动,不是因为任何的人或事,只是毫无缘由地悸动,就像在炎炎夏日里等待已久的暴雨来临时那般兴奋,之前的所有不悦与烦恼也似乎在那一瞬间而荡然无存……
但是——
他就像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匆匆地飘过……
纠结的命运依旧折磨着我和陈浩然,天天的相见和时不时地不期而遇让我们都无以面对彼此。就连自己都不曾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用句俗话解释:剪不断,理还乱。
我们就是这样,似乎被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从那次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跟陈浩然说过一句话。每次的相遇都只是无言以对的擦肩而过,然后,他就像陌生人一样飘过我的身旁。
我记得那个星期日的晚上,我刚刚回到家门口,隐隐约约之间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
“你是谁?”出于本能,我很是谨慎地问道。
夜很黑,我看不清他的脸儿。他向我走来,越发地靠近了我。
月儿像是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方才探出了脑袋,它照亮了漆黑的大地,同时也照亮了他的脸儿……
“陈浩然,你怎么?……?”我忿忿地瞥了他一眼,而后从他的身边走过。
一瞬间,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你干什么?”我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他的脸上,月光零零碎碎地照在他的脸儿上,我不得不承认,他真得很完美,但是……此刻的我,却无暇去顾及这种“完美”。
“我喜欢你!”他说道,“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地喜欢!”
他紧紧地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我们两个彼此无声地对望着。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中,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怦怦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但是——
脑海之中再次回想起了余晴雅说过的话儿“是陈浩然,是他害死了天宇!”
一边是心跳依旧莫名般地加速地跳动,一边是对他害死了天宇的憎恨,我的心,我的情绪,纠结地一塌糊涂。
“放开我!”最终恨意战胜了心跳的悸动,迎上了那灼热的眼神,我果断地说道。
“……”他还是没有放手,也没有做声,依旧是用那一种眼神看着我。
“你快放手!”我加重了语气,连眼神也变得不再迟疑。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 ”
我低下头,逃避他的目光……
风掠过我们的肩膀,吹乱了我的刘海,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楼柔,你要坚强!那个人害死了天宇,是他害死了你最最爱的天宇,你绝对绝对不能接受他!”耳边不断不断地响起这个声音,我的头好痛好痛!
“没错,是陈浩然害死了天宇,我绝对不能原谅他!”我暗自地想。
“是的,我恨你,而且会一直一直地恨你!直到我死!”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为何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我只知道,说完这句话后,我的心很痛很痛,就像千疮百孔一般,正在往外溢血……
为什么命运会和我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然后,他放开了我。“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好受一点 ”他问我。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我说。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无声般地离开了……
就在我们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眼泪从我的眼睑处无声地滑落……
“你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我对自己说。
皎洁的月光之下,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而我,一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远去,如果这就是命运,我真的真的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