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到了阳春三月。
春已悄然地来到了人间,我家楼下的那颗梧桐树此刻也变得碧绿碧绿的。
打开电脑,一眼儿就看到了天宇发给我的邮件。我将它打开一看,上头写着:楼柔,我明天就回国了,到时候见!这几个字。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那一天,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终于终于地等到了夜幕降临。我伏在窗台之前,凝视着星空,我相信,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一定就是妈妈,而一直以来内心对于弟弟的期待也在不知不觉中怅然而逝,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的遗憾。
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钻进被窝,安然地入睡。这一夜,漫长得就像是一星期。
第二天的清晨,我早早地从床上爬起。
“楼柔,今天起得够早的啊!”客厅之中,表哥正拿着一根油条往嘴里面塞。
我抬起手看了看表,此时此刻,天宇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吧!
“楼柔,你愣着做什么?快点来吃饭!”妈妈催促道。
“哦!”我坐到表哥的身旁,嘴里叼着一根油条,开始津津有味地享受美食。
正在我全心全意地啃着油条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接起手机,还尚未开口说话,
“楼柔,你现在在哪儿?”一听便知是明美的声音。
“在家啊!”我支应道。
“快,快点打开电视机,今天的新闻……”她慌张地语无伦次。
“新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电视。
恍然之间,就听到:最新消息,刚刚从美国飞往中国的航班不幸失事,剧统计,机内的乘客全部遇难!
“啪嗒!”手中的筷子已掉落了,我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泪水,就像跑步一样刷刷地往下流淌。
“不会的,天宇不会有事的,他说过今天就会回来见我的。”撕心裂肺的叫嚷声响彻着整幢楼。
“楼柔,发生什么事了?”就连一边的表哥都被我吓得慌了神。
“哥,天宇他……他坐的飞机失事了!”我的脸上满是泪水。
“……”表哥他并不认识天宇,所以他只是安慰我道:“天宇他不一定……不一定会有事啊!”
“可是新闻说里面的乘客无一幸免!”我紧紧地抓着表哥的手,“啪嗒,啪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一滴一滴地打到了表哥的衣服上。
“叮咚!”门铃声响起,表哥开了门,明美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楼柔!”明美很快地发现了倒在地上哭得犹如泪人一般的我。
我抬起红肿的眼儿,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啪嗒!啪嗒!”地流淌着眼泪。
“楼柔,天宇他……”
“天宇不会有事的,这一定是弄错了,对!绝对是这样的,是他们搞错了!”我就像是疯了一般,大嚷着。但是,尽管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般大嚷,可是,心,已经不能再用疼痛来形容了,因为,在得知天宇遇难的那一刻开始,它已经死了。
然后,身体无法自控地跑出了门外。“楼柔,你要去哪儿?”表哥和明美的声音尚还在耳边回荡,只是,对于我来说,却什么也听不见了,唯一还有感觉的就是手腕之中戴着的天宇送给我的铃铛在身体晃动之时发出的“丁玲丁玲”之声,虽然听起来依旧是那样的清脆悦耳,但是,此刻的我已无暇顾及自己的感受。
外头的天气阴沉沉的,我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穿行在人流之中,没有思想的,没有心跳的没有目的的,一直走,一直走……
天越来越阴沉,风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大街上原本川流不息的人群也在一时之间变得寥寥无几,而我,早已没有了灵魂,更加无心留意天气的好坏。
几滴零星的小雨点点地落到了我的肩上,凉凉的,就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冰刀,无形地刺穿了我的心脏。
人行横道之前,刚刚还扑闪着的绿灯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可是我,依旧像是被灵魂附体一般继续行走着。
“嘟!嘟!嘟!”汽车响亮的喇叭声在耳朵前回荡着。
我回过头,一辆大型的客车正急速地朝我驶来,就在那一刻,身体已经僵硬地无法动弹。
那一瞬间,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下一秒,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猛地一回头,扑倒在他的怀中。
“你在做什么?想被车撞死吗?”此刻,陈浩然白皙的脸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
我睁眼看着他,就连自己也不晓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力地挣脱他的手,轻轻地:“不要管我!”然后,无声地,继续着漫无目的的行走。
“难道你这样做沈天宇就能活过来了吗?”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晴空霹雳一般。
雨在那一刻变大了,刚刚还是点点的零星,如今已如同黄豆那么大的雨点淋湿了我和陈浩然的身体。
我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侧过脸儿,无声息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早已经泛滥。
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陈浩然的头发已经变得湿漉漉的了,雨水顺着他褐色的发丝一滴一滴地落到了他的脸上,那张狰狞的脸孔显得格外得张弛有力。
“天宇,天宇他没有死,他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他不会死的,绝对不会!”已经分不清从眼中流淌下来的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而他,依然像是一尊活雕像一般屹立在雨中,犀利的眼眸之中彰显着点点的忧郁,他一点一点地向我走来,如同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陌生、冷漠而又隐隐地让我的心忐忑不安。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我的跟前,我们之间仅仅只有一拳的距离,但是,我甚至不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他轻轻地、冷冷地说:“没有了沈天宇,你还有许多值得珍惜的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
他没有再说下去,那双水灵的眼眸增添了许多的忧伤,我知道,他曾遭遇过的痛远远地超越过我。我无力地低垂着头,无力地、冷冷地说道:“没有了天宇,我的心,我的未来都是苍白的!”
那一刻,他伸出那双白皙的手,手腕之上依旧带着我送给他的那一条蓝色丝绳,他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在雨中,他那浓密的眉、犀利的眼,以及深深抿着的樱桃小嘴,更为这场滴滴答答的下个没完的雨增添了几许的哀愁。他歇斯底里地说道:“抬起头!”
而我,却无视他的叫嚷,依旧是低垂着头、拉达着眼儿,“陈浩然,你不要再管我了!”我无声无息地瞥了他一眼,但是,那只被陈浩然紧紧拽住的胳膊此时此刻更加增添了一丝力度,我的胳膊正生生地发疼,我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爱情是说放弃就可以的吗?”
雨在那一秒停止了,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陈浩然的心也同样在溢血。为什么上帝要赐予人类如此复杂的情感,美好的时候能够让人心醉,疼痛的时候亦会使人心乱如麻,甚至于痛如刀绞。
毫无疑问,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爱而陷入于这样的僵局里,因为爱,而心生寂寞,因为爱,而沾染空白。
“陈浩然,既然明明知道会受到伤害,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爱呢?”莫名之中,似乎尚还未经过脑袋的思考,放在嘴边的话便脱口而出。
“因为这就是命,你和我都没得选择!”他说,没有半点的迟疑。
那一刻方才明白,人不是因为爱而痛苦,而是因为明明知道就算是付出再多的爱也同样会被无视时,那种切肤之痛,无以言表。
我和陈浩然都是这场爱情悲剧中的不幸者,我们两个都正接受着痛的洗礼。
因此,我并没有权利阻止陈浩然的爱,就好像六年之前,吴子昊也同样没有义务爱我是一样的。我只能说一切都是一场纠结,虽然我不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这种说法,但是,有些爱确确实实会成为过眼烟云,恍然如梦。
陈浩然给我的爱就好像是置身于灼热的夏天,如果说没有遇到天宇,此刻的我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抱住陈浩然,会毫不犹豫地安慰这张落寞的脸儿,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因为,心已经死了,而且,回天乏术。
我凝视着他的脸儿,淡淡地说道:“我们,恐怕永远都只能做最好的朋友!”
然后,那只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的手在一瞬间无声地滑落了,他悄无声息地转头离去,冷冷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的眼前,消失在这落寞的街上,似乎不曾留下任何的期许,他的背影在我的眼中逐渐地变得模糊不清,唯一清晰的就是令人发冷的寂寥感。
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