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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诅咒

晚上,果然又看到了“久违”的绝代双“椒”大聚会。这回,我提前要了一大桶凉水来抵抗辣椒对口腔的刺激。

“我们这里气候湿冷,又有瘴气。吃辣椒可以祛湿排毒。”杨冰看着不住的吐着舌头的我笑着解释。

“你们的食物吃起来真是有滋有味啊。这要是在我们北方,非要‘火气冲天’不可。最后吃成口舌生疮。”说完,我又猛灌了一大口的凉水,来压制“发自肺腑”的火辣气味。

我瞄了一眼罗基,他看起来似乎吃的很香。罗基一向强调健康饮食。认为吃饭时说话不利健康,因此只是偶尔想到什么问题,才和杨冰聊上一两句。

吃了两口,我停下筷子。“蓝灵,你和那个女魔头真是亲戚?”

“哈哈,她是我姑妈的独生女。”

“这么古朴的村庄怎么会孕育出她——那样的性格?”一想到她们是表姐妹,我还是选择性的用词吧。

“由于阴差阳错,我姑父从县城调到这里做小学校长,后来由于工作调动,她们家早早就搬到了省城。”

林溪真的是野性和开放的结合体。

“你不也是在外教书吗?看来村子并不封闭啊。”

“到了我们这一代,很多人都到外面闯荡了。”

“唉,在人口流动的今天,连与世隔绝的古村都未能幸免啊!”我叹了口气。“那林溪这次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看我奶奶了,也就是她的外婆。这个死丫头都已经十年没回来了。”

“是吗?”我心里说,这也太巧了。

“她从小就有点男孩子脾气,还得理不让人。”

“我可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从门外飘进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不用说,就是林溪那个女魔头。

“坏了,曹操来了!”我赶紧喝了一大口白开水,一方面是为了扑灭辣椒的火气,更重要的是为了备战。

“嗨,这么早就开饭了。赶的早不如赶的巧啊!”突然,她看到了桌子一端的我,“呦,我怎么看到了一个鬼影!”

我斜眼瞧了瞧林溪,“你确定你自己不是在照镜子吗?”

“狒狒先生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哎,我在这里,你还敢来!”我冲她挤了挤眼睛。

“哎呦,这又不是鸿门宴,我为什么不敢来。倒是你赶快拍拍屁股走人吧。本姑娘正好肚子饿呢。”

“你也吃饭吗?”我笑着说。

“废话,我又不是活在天上。”

“可是你活在天上人间啊!”

“去死!”

“我怎么舍得留下一个寡妇。为了某个未知角落的倒霉兄弟,我还是忍痛娶你吧。”

“如果天下就剩你一个男人了,我就自杀。”

“因为天下不可能只剩我一个男人,所以你不会自杀,因此你还有嫁给我的可能。唉,无比强大的推理。”

“那也绝不可能,还有其他男人呢。”

“你是在暗示,除了我,你就人尽可夫了?”

“祝尊夫人永远是处女!”

“没想到你还是处女呢?”

“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嘿,真让你说着了。我身上唯一多余的就是想象力,到时候还要在半路上等你个三年五载的。”

“你可以死了。”

“那就在黄泉路上等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个没完。快吃吧,饭菜都凉了。”蓝灵赶忙给林溪夹菜。

“姐,我还没尽兴呢。”

“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蓝灵笑着说。

结果,从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判断,刚才的斗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食欲。她的每一次咀嚼,我似乎都听到她的心里在说,“咬死你!”

至于对我的效果,反倒像开胃菜一样使我食欲大增。

“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难怪你是剩女。”我继续挖苦林溪。

“哼,管他淑女熟女还是剩女圣女。本姑娘就喜欢随心所欲。”

“你真是不遗余力的扩充身体的曲线啊。”说完,我做个鬼脸。

“笨蛋,这叫丰满的恰到好处。”

“这么能吃,小心吃成才华横溢。”

“哼,可是你却已经是聪明绝顶了。”林溪眨了下眼,又补充一句。“反正对你这丑八怪来说,就是变成秃瓢也增色不多。”

“没看过《西游记》吧?猪先生曾经说过‘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你有时间就去仔细研读一下吧。”

“对猪先生这句名言的正确性,本姑娘不予置评,但我举双手赞同的是说这话的两个人怎么如此相像。”

“你不如干脆把脚也举起来,来个四脚朝天。”

饭后,我们秉烛夜谈。罗基坐在我左边,杨冰在我右边,林溪则坐在罗基和蓝灵中间。

“唯一的通道被封住。我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罗基看了看杨冰,“总在你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村里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吗?”

“没关系。就在这里挤着睡吧。”

“还是不叨扰了。”

“那就是清虚观了。”杨冰说,“不知道二位是否介意住在道观里?”

“我无所谓。”我接过话,“而罗基小时候在道观里住过很长时间,道观对他来说,就是第二个家。”

“你是道士?”蓝灵好奇的问。似乎在说,好可惜啊!

“连居士都算不上。因为家父在世时和一位道长是知交。我小时候身体羸弱,父亲就把我送到道观,拜了道长为师,学习些强身健体之术。而我的性格又与老庄学说契合。因此我和道教倒是颇有渊源。”

“真看不出来。”蓝灵笑着说。

“那我们明天就去清虚观。”杨冰提议。

“真是够朋友啊!到了这可没少麻烦你呀。”我向杨冰伸出拇指。

杨冰摆了摆手,“甭客气。反正还没开学,我也是无事可做。你们要是在其他时候来,我还真是没时间陪你们。”

“你们能谈谈这个孙炀吗?”

“孙炀呀,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被神父抚养成人。”蓝灵伤感的说,“我们小时候都是好朋友。他那个人属于性格外向的。”

“那人际关系怎样?”

“你是问他有没有仇人吧?”蓝灵问,“因为他是修士,经常帮助神父处理教堂的事务,在基督徒中声誉还是不错的。”

“可村里不是还有那信奉道教的村民吗?”我好奇的问。

“我们这里宗教信仰自由,两个宗教的教徒间相处虽然不是其乐融融,但也是相安无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啦。”

“那就是说,孙炀的人缘还不错喽?”我追问。

“最近的情况因为我不常在村里,并不是很了解。反正我是不信有人很想杀了孙炀,而且还是这么恐怖的方式。”说着,蓝灵还用手捂住了双眼。“太血腥了!”

“哦,对啦。”杨冰喊了起来,“一周前,村里来了四个陌生人。他们说自己是地质队的,到这来勘察资源。”

“来这里搞地质勘查?”

“我也是听说。”

“有这事?”我赶忙把这条信息记录在本上。“那这四个人现在住在哪里?村里又是谁接待的他们?”

“他们自己带着帐篷来的,就把帐篷支在蛇岭的山坳处。是土皮代替村长接待的他们。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这伙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龙银那天问我们是不是地质队的。态度很不友好。”

“那当然了。像我们这样闭塞了近千年的村庄,对外人肯定会抱着排斥的态度。”

我笑着看了看杨冰,“你是在暗示自己很另类吗?”

“我好歹也在N大上过几年学,思想观念自然和没出过村子的老一代村民不一样了。”

“N大的校长听你这么说,一定会热泪盈眶的。来自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把天南地北的思维方式汇总到一起,见世面恐怕是上大学仅存的好处了。我有个论点,就是在大学宿舍里学到的东西要远远多于阶梯教室。”

“看来你的脑袋里也不全是浆糊嘛。”林溪很难得的赞同了我的观点。

“现在我对你的博士学位一点也不怀疑了。”突然,我想起了祠堂的事,“对啦,大海,你能和我们说说那四尊木雕像的来历吗?”

“是啊,为什么这个古老的村庄会有这么奇怪的祭祀习俗?”罗基对民俗一向是颇感兴趣。

“这个……”杨冰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变得更无血色。

“简单的说,是诅咒!”林溪抢着说。

我猛的一拍桌子,“对啦,一提诅咒,今天在祠堂外面站着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她似乎就说了什么诅咒,还有唐涅瓦这个古里古怪的名字。老太婆是谁啊?唐涅瓦又是谁?大海,鬼宿村二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她叫鬼婆婆。”蓝灵开口说道,“你如果想知道其他问题的答案,我给你推荐个人。”

“我可以简单的和你们说说。”杨冰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

“如果有难言之隐,就不用说了。”罗基赶忙说。

“唉,你别打岔。”我急忙推了罗基一把,“这又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大海,快往下说。”

真是罗基和我的一贯打法,屡试不爽。

“鬼宿村的先民是南宋末年避祸到此的。发起者是一些告老还乡的官员。当年一同到此的除了普通的村民,还有众多的能工巧匠和世外高人。同行中,官职最高的是户部尚书,另外还有工部侍郎,大理寺少卿,礼部郎中,太医等等,其中还有个道士,道号逍遥子。年轻时曾云游四海,足迹遍布三山五岳。他见此山仙气缭绕,钟灵毓秀,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正是潜研经典,修养真性的好去处。清虚观就是在逍遥子的主持下建起来的。”

“几乎是没落王朝的半壁江山。”罗基笑着说。

“喔唷,可不是嘛。这最高的官职是正二品呢!放到现在,几乎就是个袖珍版的******啊,难怪这么讲究。而且人员搭配的不错,大家可以各司其职,再续前缘,共同追忆三叩九拜的幸福时光啊!”我摇头晃脑的说。“大海既然对这些如此了解,想必祖上也是高官之一了?”

“哪里,一介布衣而已。我说的事都是村志里的。”杨冰扶了扶眼镜,“土皮家的先祖才是。”

“还是高干子弟呀!这要叫官N代吧?”我嘀咕起来,“原来你们这里还搞世袭制!”

“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冰赶忙解释。

“村里似乎不是单一民族吧?”罗基的胃口显然也被吊了起来。“从蓝灵和龙银的服饰,我竟然看不出是哪个民族呢?”

“那是自然!”蓝灵嚷嚷起来。“我们是傀傩族。”

“是这样的。”杨冰说,“他们是在先祖们避祸中巧遇的。因为他们自称为傀傩族,世代居住在长江以北,武当山以南的山区以狩猎为生。据我考证,其实就是现在的神农架一带。因为蒙古大军在南下过程中破坏了当地的生态圈,使他们赖以为生的狩猎目标大大减少。断了生活来源,只好走出深山,寻找另一个家园。到了此地,因为大河从中间弯曲流过,于是土皮的先祖,同时于是鬼宿村首富的黄凤和傀傩族的酋长龙丹签订了盟约,两族各占一半,和平共处,互不侵犯。黄凤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汉民的首领。可是最初的几十年还不错,等到最初一批村民陆续辞世后,他们的后人便为了争夺土地而大动干戈。由最初个体间的冲突变为最后的争斗。”

“本来是为了避祸的两个民族,没有毁于战乱,却毁于自相残杀。”罗基若有所思的说着。

“后来,大大小小的争斗持续了一百多年。两个民族的首领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又坐到一起重新谈判。最后达成一致,两个民族混居,共同推选村长。平安无事了几百年。因为不与外界联系,就像《桃花源记》里面说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因为首批进入鬼宿村的村民中,有在朝廷专门研究历法的,所以村里的汉人便沿用宋朝的旧历。而傀傩族也有他们自己的历法。啊,说到傀傩族的历法,和玛雅历法倒是很类似。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历法也预言今年将有大事发生。慢慢的,村里分为三大势力,即村长,清虚观的道长和傀傩族的酋长兼大法师。

“到了某一年,突然从村外闯入了五个因为饥饿而濒临死亡的人,四个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外国人和一个脑后拖着长辫子的男子,五个人的胸前都挂着一个金灿灿的十字架。好心的村人收留了他们。康复后,为首的叫唐涅瓦的外国人则利用自己的奇怪知识为村民治病,同时还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向村人宣传一个叫做耶稣的能够死而复生的人。从他们的口中,村民们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是一个由北方少数民族统治的清朝了,清朝之前还存在过一个叫明的汉族政权。那个留着长辫子的男子叫靳岚轩,自称是清朝的官员。他说当时男子除了出家人都要留辫子,否则就要杀头。”

“在康熙帝时,就因礼仪之争和罗马教廷搞得很不愉快。而雍乾嘉三朝更是全面禁教。在1811年,清政府还颁布了《西洋人传教治罪专条》。这也为日后西方列强入侵提供了一个借口。”罗基像个教书匠似的娓娓道来。“那他们纯粹是为了避难而误入此地了?”

“不全是。唐涅瓦声称自己是一个叫什么史特罗的人的弟子,会制作长生不老药。他来东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替自己的老师去西藏寻找一个叫同样会长生不老的伯爵。”

“是卡廖斯特罗和圣日耳曼伯爵吧?!”罗基兴冲冲的问道。

“应该是吧,二百年前也没有标准的译法。”杨冰笑着回答。

“一定是,一定是!”

“你激动个什么劲?”我好奇的问,“是你的远房亲戚吗?还是贵族呢。”

“卡廖斯特罗你不知道?”罗基惊讶的问。似乎这个人我必须知道似的。

“我就知道古巴的卡斯特罗。”我摇着头,“原来那个唐涅瓦是从西印度群岛来的。”

“愁死我了。”罗基一脸鄙夷的看着我,“亚森·罗宾成年后的第一次历险你总还记得吧?”

“四大宝藏之一的七角烛台嘛。”我回忆着说,“最后通过北斗七星找到了财宝。”

“还可以。”罗基点着头,“他那个老情人的姓氏你一定记得。”

“拜托,我是看侦探小说,又不是研究历史。但好像是个青春永驻的魔女。我看书那会儿才五六年级,觉得她神神叨叨的。”

“那个魔女就是卡廖斯特罗伯爵夫人。她自称是卡廖斯特罗和拿破仑的夫人约瑟芬的女儿。”

“哦!有点意思。”我也来了兴趣。“这个卡廖斯特罗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和约瑟芬有一腿?”

“卡廖斯特罗是十八世纪著名的骗子、冒险家、江湖郎中。出生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贫困人家。早年曾在马耳他学习过炼金术。后来借没落贵族祖母的封号自封伯爵。他声称自己是圣日耳曼伯爵的弟子,精通长生不老之术,能够点铁成金,打着魔法师和炼金术士的旗号,伙同在罗马结识的美丽妻子行骗于欧洲各国。因为天赋异禀且又巧舌如簧,把大半个欧洲都骗得晕头转向。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每次都能侥幸得逞。总之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只是后来因为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和红衣主教德雷萨那件举世闻名的项链事件受到牵连,才走上了下坡路。”

“太牛了。如果他活在现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推销员。他应该去蒙特卡洛或者拉斯维加斯。”

“二十世纪的确有人说看到他出现在美国和俄罗斯。”

“切,神乎其神啊!”我吐了吐舌头。“那个圣日耳曼伯爵又是神马?既然卡廖斯特罗都以他为师,骗术一定更高竿了。”

“与卡廖斯特罗相比,圣日耳曼伯爵的传闻更加神奇。对于他的背景和身份,外界始终是众说纷纭。他的主要活动是在路易十五时代,与国王那个著名的情妇,大力促进了洛可可艺术风格的蓬巴杜夫人打得火热。当他出现在法国社交界时,便声称自己是不死之身已经两千岁了。他博学多才,无所不知。据说他对小提琴和管风琴的演奏技巧造诣精深。不仅如此,他还精通欧洲各国的语言,甚至包括阿拉伯语和梵语。”

“他怎么没有挑战汉语呢?”我开着玩笑。“您继续!”

“当时,有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说伯爵与她四十年前还是个少女的时候见到的伯爵是一个样子。而且伯爵还能回忆起他们四十年前曾经一起经历的往事。还有人说他参与了俄国皇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发动的政变。后世的研究者普遍认为伯爵是死于法国大革命之前的德国黑森。但仍然有传言说他预言了攻占巴士底狱。当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后,他翩然离开了血雨腥风的法国。据说他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要去西藏旅行,可能要八十五年以后再回来。’很拉风吧。”罗基呵呵笑着。

我们四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罗基。好像他也是个穿越了时空的骗子。还好我早就领教了罗基喜欢卖弄,好为人师的死样。

“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都想去世界屋脊呢,原来都是为了长生不老药。”我开玩笑的说。

“杨兄,不好意思。你继续说。”罗基拍了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说到哪了?”杨冰挠着头问。他看起来已经被罗基侃晕了。

“以唐涅瓦为首的传教士们。”

“哦哦,他们还教给村民们许多以前从未听说的知识。例如脚下的大地是一个巨大的球,天狗吞月只是因为脚下的球挡住了太阳的光线,人体内部的血液是循环流动的等等。渐渐地,村民们很多都从原来的信仰改投到这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所宣传的新宗教。村民们纷纷帮忙,在修士的教导下,在村里与道观相对应的地方建起了一所教堂。整个天主堂在唐涅瓦的设计和主持下,历时两年半才完成。这期间,还兴办了教会医院和与私塾不同的新式学堂。新型的教学方式与村里的私塾大不相同。而一向遵从封建糟粕文化而难以读书的女孩子都可以到学校学习数学和自然科学这样的新知识。唐涅瓦还随身带着一些植物的种子,长出了村民们从未见过的花草。”

“教堂周边的薰衣草就是吧?”我想起下午去教堂看到的那片紫色的植被。

“是的。薰衣草在太极村是很常见的植物。男女老少都被这些西洋人带来的新奇玩意和那些从未听说的宗教思想吸引住,越来越多的人自愿接受唐涅瓦的洗礼。这下,原来的三大势力受到了根本的动摇。当时的村长黄屠便联合清虚观的住持空冥道人,傀傩族法师龙藏,还有一心想取代唐涅瓦神父的助手林德雷,一心扳倒唐涅瓦。其实他们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获得唐涅瓦所说的长生不老药方。”

“他们还真信啊?”我惊讶的问道。

“如果现在有人说自己有长生不老药,你会认为他很白痴;如果二百年前有人这么说,你会认为自己很白痴。这就是科技进步与教育普及的恶果。”罗基又搬弄出他那套似是而非的奇怪理论。

“也是,即便在二十世纪末,世界各地还有邪教组织的成员甘心为他们的教主殉葬。”我自言自语道。

看我们不再言语,杨冰继续讲述。“于是,他们谣传四个修士都是化身为人形的千年吸血僵尸,每到月圆之夜,都要吸食活人的血。不光吸血,每年的春分和秋分两天他们还会在半夜煮食小孩子,而且连骨头都不吐。有一次,两个从山上放牧归来的村民听到村口的草地里有声音,在满月银色的月光下,他们看到修士正趴在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从女人的脖子上吸血。这下村民们惊恐了,在村长四个人的教唆下,惊慌失措的他们把四个人捆在村子祭坛的四根立柱上。无论如何拷打,唐涅瓦自始至终也没有把长生不老的秘法说出来。”

“当然说不出来了。毕竟不可能有嘛。”我趴到桌子上。

“可那个时候,大家都相信唐涅瓦的话。见获取秘法无望,四个人合计后,决定杀掉三个传教士和靳岚轩。林德雷说在他们的国家,对待吸血僵尸通常有四种方法,即斩首、穿心、焚烧和水淹。因为恐惧而失去了理智的村民们这回没有再次向可怜的传教士们伸出援手,眼睁睁的看着四个鲜活的生命死在了四种惨无人道的手法之下。”

“自称长生不老的人最终竟然死在长生不老上。”说完,罗基便继续用手帕擦拭着左手尾戒上镶嵌着的祖母绿。

“不过,就在唐涅瓦即将被斩首之前,他用尽浑身之力挣脱出了他那被村民们砍断了中指和无名指的血迹斑斑的左手对着村民们立下了诅咒。‘吾乃不死之身,将化身为吸血亡灵,游荡于鬼宿村,地狱之火会世代不停的焚烧尔等及子子孙孙。每逢百年,吾之魂都将降临鬼宿村。当祭坛两侧的两棵老榕树死亡之日,即鬼宿村覆灭之时。吾将率长眠于地下的众门徒血洗鬼宿村。’接着,他就仰天大笑。而他的笑声刚落,突然天降暴雨,一道闪电劈开了祭坛西边的那棵榕树。起初,村民们并未把诅咒放在心上。”

“哦,我知道了。龙银伸出的那个手势就是源于唐涅瓦死前的那个动作吧?”我打断了杨冰。

“不错,但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似乎都是按照唐涅瓦的诅咒进行的。”杨冰继续说着,但目光呆滞,表情古怪,汗水顺着脸颊淌下如同刚从桑拿房出来,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仿佛是被经历过二百年前的惨剧的当事者灵魂附体一般。

“四人死后,林德雷也如愿以偿的坐到了唐涅瓦的位置,其他人也是相安无事。各方势力又恢复了平衡。可是,好景不长,一年之后,领头的村长、道士、法师和林德雷四个人相继死于非命。水性极好的村长在河边钓鱼时一头栽进河水溺死;住持在竹林里跌倒在一截被斜着砍断的竹子上,竹尖恰好是穿心而过;法师的卧室不明不白的失火,他本人被烧死;最恐怖的是林德雷,他本是五个人中最先失踪的,村民们本以为他是离开了村子,当其他四人离奇死亡后,一个猎户在深山中发现了一具穿着黑色祭衣但却没有头的腐尸。

“四人的死法和唐涅瓦四人的死法几乎就是如出一辙!难道真的是唐涅瓦冥冥之中的安排?这下村民们再次惊慌失措了,他们把唐涅瓦他们四个人的残骸合于一处,但靳岚轩的尸骨却是荡然无存。没有办法,只好把三个外国人的骨骸厚葬在只有四长老级别才可以埋葬的墓地里。在祭坛的原址上建起了祠堂,并按四个人的容貌身形用金丝楠木做成了木雕,摆在祠堂里供奉起来。红墙黑瓦也是别有用意。按照傀傩族的说法,红色象征邪恶,用来祭鬼,黑色代表震慑,用来驱鬼。红墙上面覆盖黑瓦则用来镇邪消灾。村里一直有谣言说靳岚轩和村里的某个女人有私生子,而靳岚轩被人收尸更为这个谣传加上了重重的一个砝码。你们进村时一定看到那根上面插着骷髅头的木桩吧?”

“当然。第一眼看到的感觉我还是记忆犹新。”

“那根木桩叫‘人头桩’,头骨就是唐涅瓦的。”

“哈哈,就是东西方混搭加强版的吸血鬼+狼人+僵尸三合一嘛,如果再有异形、亡灵、术士、法师、茅山道士、魔法学校和麻瓜世界就更妙了。”我赶忙互动。

“原来还有这么血腥的往事?”罗基感慨道。“人性的贪婪。”

“就是一群暴民!”我愤愤的说。“愚昧,无知。他们这就是草菅人命,真是太无法无天了!”

“好啦,”林溪看着我,“都是二百年前的事了,你就别靠瞎嚷嚷来证明你的正义感了。”

“难怪村民会害怕,原来还有这样的前因。”罗基把手帕放进口袋,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啊,这二百年来,太极村一直被诅咒笼罩着。”杨冰说这话是一脸愁容。“而今年恰好是二百周年!”

“听起来就好像是横沟正史的小说。”我挠着头说。

“这个叫横什么正史的是谁?”林溪好奇的问。“没有竖的野史吗?”

“竖的,还斜的呢。拜托你多读点书!横沟正史可是日本最著名的推理小说大师,生前创作了一系列颇具和式特色的侦探故事。他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对气氛的渲染。”

“比唐涅瓦的诅咒更恐怖吗?”

“拜托,横沟大师写的是故事,我们现在经历的可是真实的,两者似乎没有可比****。”

林溪轻轻地拉扯着自己的长发,“太极村的村民都很害怕这个流传了二百年的诅咒。”

“哦,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们两个也是来寻找圣日耳曼伯爵的。”我又不合时宜的开起了玩笑。直接后果就是被林溪狠狠地踢了一脚。

“可为什么一切会这么巧!”杨冰不安的说。“今年又恰逢二百年。”

“因为那棵被传教士指定的树被闪电击中,之后紧随其后的是孙炀的离奇死亡,你们就认为是冤魂作祟。不愧是N大的高材生,你们也太有想象力了吧!”我对稀奇古怪的事物先天免疫。当务之急是稳住他们几个的情绪。

“会不会,只是个开始啊?”蓝灵吞吞吐吐的说。

“啊?一个开始?之后他们就像魔幻电影里面那些裹得像蚕蛹一样的木乃伊似的,从纯金的棺材里爬出来,把当年参加杀戮的村民后裔们屠杀干净?吸光他们的血?连世人皆知的图坦卡蒙的诅咒都可以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请不要乱用你女性的直觉,在这危言耸听了!”

“住嘴!”蓝灵捂住双耳,“危言耸听的是你!”

屋里的气氛开始不对劲了。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满头大汗的蓝灵紧紧地抱住面色苍白的林溪,杨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而罗基则一言不发的闭着双眼。但我知道,我所看到的,他也都看到了。

“好吧,好吧。”沉默了五分钟后,我起身向林溪和蓝灵鞠了一躬,“是我胡言乱语了。我们先停止讨论未来,还是再详细的说说当年的惨剧?”

“如果你们想了解的更多,就去问柳星张吧。”蓝灵说。

“柳星张!”林溪抢过话,“他也在村里?”

“柳星张和之前你们提到的柳疯子有关系吗?”罗基问。

“我建议你们不要去。”杨冰冷冷的说。

“哎,你们咋回事?”我看了看他们四个,“这一人一句的,群口相声啊。”

“不错,说得是同一个人。”缓和过来的蓝灵笑着说。

“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什么事他都知道?”我对这个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反正你们暂时也出不去,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林溪说,“我也挺想他的。顶有趣的人。”

我斜着眼瞄了瞄她,“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肠。”

蓝灵嚷道,“谁会想到,这一周内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几百年的大树被闪电击毁,接着孙炀又离奇的死亡!”

“还有十年没有回村的我和两个迷了路的侦探。”林溪轻轻地抚着蓝灵的长发,“老姐,别害怕!”

“我不怕,只是觉得一切都太突然,太巧合了!”

没错,这一切的确很巧,而每一个巧合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阴谋。

“好了,小芳。”蓝灵站起身来,“咱们也该回家了。祝你们明天好运!”

睡前,我侧耳倾听,除了乌鸦的叫声,没听到昨晚那诡异的笛声。的确是我昨天过于紧张了。

我回想着下午在教堂里情景:

我们跟着杨冰走到阴鱼村的南面,就看到了赫然矗立的教堂。教堂被一大片蓝紫色的薰衣草所怀抱,不禁使人产生一种置身于欧洲的错觉。

教堂是双塔哥特式建筑,外墙由红色砖石砌成。正面两侧为尖顶分立式钟塔。算上塔尖,要有六层楼的高度。考虑到村庄的地理位置,教堂也应该算建筑奇迹了。两座钟塔夹着中部教堂大厅的山墙,有四扇窗户。塔墙上是长条装的窗户。正厅和两座钟塔上各有一个白色的拉丁十字架。教堂外的台阶分为两部分,中间被一层宽敞的平台分开。底层的三个正门均为尖拱型,拱门上面的白色方石上,刻着“天主堂”三个黑色阴文。正门前面是六根白色立柱,上面层层雕花,刻着肃穆逼真的神像。拱形门廊用条石砌成。

也许是为了和位于阳鱼村的道观遥相呼应,天主堂采用了是坐南朝北的朝向。

穿过尖拱型的正门,就到了教堂高大宽敞的主厅。主厅的中央通廊高大,对比之下就显得进深有些狭长。门窗带有文艺复兴的风格。地面用青色条石铺就,堂内设两排原形的希腊式立柱。柱头都雕刻着精美的镂空花卉,圆顶和墙壁上绘制着细致的图案和雕饰,而漩涡形的曲线又明显来自于洛可可艺术。高耸的穹顶上绘着的宗教壁画,都是取材于《圣经》中的故事,雍容华贵的画风则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七盏巨大的吊灯悬挂在穹顶,也许强调了上帝创造世界的七天。天主堂里除了管风琴外,圣像、跪凳、祭台等一应俱全。无论如何,教堂的设计者一定深谙西方文化,并在建筑和绘画上有着过人的才华,对欧洲各个时期的建筑风格都颇有研究。

细长的柱身布满玲珑的雕刻,充满庄严肃穆的宗教气氛。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在昏暗的几何空间中形成了几缕斜长的光柱,由于立柱的阻挡,光柱在青石上形成五颜六色不规则的光斑,奇异的光影效果更增添了教堂的神秘感。

此时如果飞出一只白鸽,我丝毫不会感到惊奇。

阴影笼罩下,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背对着我们默默的仰望圣母像,一道白色的光柱投射在他黑色的长袍上,显得分外刺眼。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神父,您好。”杨冰走上前毕恭毕敬的打着招呼。

阴影笼罩下的神父正默默的看着圣母像,一道白色的光柱投射在他黑色的祭衣上。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神父缓缓的转过身来。

“神父。”杨冰尴尬的打着招呼。

“孩子,有事吗?”神父目不斜视的看着杨冰,就好像罗基和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我的这两位朋友是警察。他们想了解一下孙炀这两天的言行是否和平时有所不同。”

“神父,你好。”罗基和我毕恭毕敬的打着招呼。

神父冷冷的瞄了我俩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神父,请问您昨晚知道孙修士外出做什么吗啊?”

“不知道。”

“他九点前是不是曾经离开过一次,之后又回来的?”

“是的。”

正如我们昨晚看到的一样。

“我要继续沉思了。”说着,他旋即转过身去。

罗基向杨冰招了招手,之后用手指指了指教堂的各个角落,示意能不能四处转转。杨冰对罗基眨了下眼。

“神父,我想带着我的朋友四下里看看,他们很喜欢天主堂的艺术风格。”

“不要喧哗。”

我们蹑手蹑脚的走进了西侧塔楼。正中间是螺旋楼梯。楼梯的下面直通地下室,地下室的石门被一个穿过锁头的铁链锁住。我们顺着螺旋楼梯到达塔顶。塔顶为亭式攒尖顶木结构建筑,用4棵内柱和8棵外柱承托脊檩,内外柱之间砌有石栏杆。登上钟楼,村中景色大半可收眼底。向正北方向远眺,可以看到一所道观赫然矗立在山尖。

“视野还是开阔!”我不由赞叹道。

“那就是清虚观。”杨冰指着道观说。

“遥相呼应啊。”

“但二百年前可是水火不容的。”杨冰双臂撑在石栏杆上,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神父好像不欢迎我们嘛?”

“他要是欢迎就怪了!”靠在柱子上的罗基轻声说道。

“看他那爱答不理的样儿,我就不爽!”

“神父又不是幼儿园的阿姨。”

“咱们上来不会仅仅是为了看风景吧?”我无精打采的说。

罗基看了看杨冰,“大海,教堂东面的那几个破旧的西式建筑是做什么用的?”

“哦,那些建筑是和天主堂同期建好的。有医院、学校和修道院。但它们早就荒废不用了。”

“别说又是二百年前的事。”我挠了挠头,“你们村二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异教徒之间的争斗。”杨冰吞吞吐吐的回答。

“神父和孙炀是住在一起吗?”

“因为神职人员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就分别住在东西两个塔楼里。孙炀的房间就在我们脚下。”

“就在刚才看到的那扇石门里?”我诧异的问。

“是啊,本想带你们进去看看,没想到锁着门。”

“嘿,你怎么不早说。净顾着带我们在塔顶吹风。”我兴冲冲的往楼下跑。

“锁着门呢!”杨冰紧随在我身后。

罗基笑着对杨冰说,“闯空门可是赵锐的拿手好戏。”

“他真的是警察吗?”

我从钥匙串上挑出自己的“专业工具”,对准锁孔捣鼓起来。半分钟后,伴随着“哗啦”一声,铁链与锁头分道扬镳了。

推开门,一股潮湿发霉又夹杂些许骚臭的气味扑面而来。好在石门正对面的石墙上开着一扇带铁栏杆的小窗,既可以通风,又可以利用自然光。夕阳的余晖映在石头墙面上。窗子下面一张靠墙的石床。床上铺着一块破旧的毡子,还有叠的整整齐齐的毛毯。床尾不远处是一个棺材大小的石箱。床头的石桌上放着一瓶墨水,一本已经泛黄的羊皮封面的《圣经》,一个用泥手工烧制的与星巴克中杯大小相仿的水杯。水杯旁边是一本线装的黑色小册子。册子中间夹着一支鹅毛笔。

造物主真是神奇。很难想到,这样阴暗的环境竟然能孕育出一个充满阳光的心灵。

我刚翻开小册子,它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抢走了。

原来是保龄球傅泽。他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是死者的遗物,我们要妥善保管。”

而郑义则靠着墙面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这一对宝贝还真像无常鬼,走路悄无声息。

“喂,让我看看死者最后都写了些什么?”我努力对傅泽挤出和善的笑容。

“暂时还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傅泽生怕我抢,快速把册子塞进内口袋。

“那你能说说你们现在取得了什么进展吗?”

“无可奉告!”

离开教堂时,我看到黄越坡正和神父说着什么。那个一向沉默的神父挥舞着手臂,而黄越坡也不停的比划着双手。

虽然傅泽的手很快,但我还是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三个字:吸血鬼。

这时,诡异的笛声又飘进了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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