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田仁雪回头看了看后面,发现李皓没跟来,她走进院子,听到客厅里传出嘈杂的说话声,似乎是在谈论有关楼大兵被杀一事。田仁雪掀开深绿色的棉布门帘,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其中就有黄国英,她走进去,礼貌地跟他们打声招呼,正要进里屋,却是被黄国英叫住,“老田说你在警察来之前动过楼大兵的尸体?”
田仁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回应了一句,“对,有问题?”
黄国英干笑两声,道:“没问题,我不过是问问,没别的事。”
田仁雪冷着脸,转身进了里屋,打开电脑,她正要记录一些写作素材,客厅的谈话声变得愈来愈大,愈来愈像吵架。
“警察说你孙女是犯罪嫌疑人。”
“你孙女刚回来,镇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太蹊跷了?”
“我看这闺女有点阴沉,不像咱们镇上的小姑娘那么活泼。”
各种杂音不断录入田仁雪的耳朵,她心烦意乱,收起电脑,起身正要开门,田大友的声音蓦地响起,“你们胡说什么,没凭没据的别乱说话。”
听到爷爷为自己辩护,田仁雪气消了不少,然而外面的争吵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反而愈演愈烈,田仁雪开门出去,吵闹声戛然而止。她环视着客厅里一张张爬满褶皱的脸,最后目光停留在田大友黝黑的老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说,“爷爷,我出去走走。”不等听到田大友的回应,她已经大步流星地出了屋,走出院子,她深长地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回来的太不适时宜,楼大兵的死让原本平静的小镇起了波澜,而她不但被警方视作犯罪嫌疑人,还要遭受镇上村民的指指点点。
深吸一口气,田仁雪将双手揣进羽绒服的兜里,扑面刮着冷冽的风,寒气刺骨,她瑟缩了一下身子,疾步往外公家的深巷走去,她的兜里还有外公家的钥匙,钥匙她还没来得及还给田大友,这下派上用场了。想必那些人还会在家里闹上个把钟头,她懒得听那些闲言碎语,更不想生那个闲气。
走到巷口,田仁雪怔忡,只见李皓正猫着腰在枯枝萎叶里翻找什么,他还没走,在找什么?
抬头,猛见巷口站着一个人,李皓吓得差点跳起来,拍着胸脯喝斥一声,“你是鬼啊,站在那里一声不响的,吓死我了!”
田仁雪现在可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到外公家门口,忽听一声猫叫,田仁雪循声看去,只见外公家的房顶蹲坐着一只肥猫,肥猫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什么,两只爪子拼命地又抓又挠,她看了那只猫一眼,没太在意,从兜里摸出钥匙正要去开门,可刚将钥匙插进锁眼儿,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就实实地落在她的脑袋上,她闷哼一声,捂住被砸疼的脑袋,有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李皓慌忙走上前,问她有没有事。
田仁雪摇摇脑袋,抬头望了一眼房顶,只见那只肥猫正趴在房檐向下探视,像在寻找丢失的心爱玩具。
见她没事,李皓弯腰捡起那个从天而降的东西,是一支诺基亚手机,款式挺旧的,上面还沾着血迹。
田仁雪看了一眼李皓拿在手上的手机,大胆猜测,“这很可能是楼大兵的手机。”如果真是如此,她不得不佩服凶手的睿智了,他竟然能想到把对破案有利的证据扔到房顶上,倘若不是那只猫,这支手机应该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吧!
李皓嘴角向下撇了撇,从兜里掏出两只证物袋,将鞋子和手机分别装进去,抬眸看着田仁雪,疑惑道:“你确定?”
“按照推理,应该是。”田仁雪摸摸头上隆起的大包,心情更加差了。
李皓嘴巴向下一撇,喃喃地低语:“你还懂推理?”
田仁雪懒得答话,将钥匙从锁上拔下来,当即转移了话题,问他在找什么。
“我发现有些树叶上沾着血渍,想带回队里检验。”
收集到了这些证物,李皓主动给杨队打了电话,杨队和戴明城那边也已经排查得差不多了,双方约定在李皓家先碰个面,对对案情。
收了线,李皓一把抓起田仁雪的手拉着她往巷口走。
“喂!你抓着我干什么?”
“你是犯罪嫌疑人,还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我必须看着你,我现在有事得回家一趟,你一起。”李皓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嘴角笑意很深。
田仁雪不再多言,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干脆去听听案情的进展,还有助于她积累写作的素材,开发灵感。
被李皓一路拉着手,田仁雪觉得脸上有些烫,手心不断向外冒着细汗,扑面的风不再异常的冷冽,反而更像是夏日消暑的冷气。
到了李皓的家,田仁雪望见一辆停在院子里的警车,以及院中那颗像极了自家院中的光秃的老槐树,院子是水泥地,清扫得很干净,座北朝南一幢两层的小洋楼,带地下室,西面单独一间小房子,像是厕所。
田仁雪来不及细细打量这幢别具一格的小洋楼,就被李皓拉进屋,一进屋,热气扑面,田仁雪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杨队和戴明城,尴尬地扬了扬嘴角。两人看到她,表情也都有些诧异。李皓把田仁雪安顿在沙发上坐,就将收集来的证物哗啦一下都摊在茶几上,随后在田仁雪的旁边坐下,盯住杨队与戴明城仍旧诧异的脸,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这些是在街西荒废的古巷里找到的,这鞋子很明显是楼大兵丢失的那一只,这支手机我也怀疑是楼大兵的,还有这些树叶上的血也需要经过进一步的鉴定。”
杨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戴明城将疑似楼大兵手机的证物拿在手上看了看,按住开机键,半晌没动静,一脸无奈。
“这手机好像没电了。”
“也可能是摔坏了,这手机被凶手扔到了房顶上,被一只猫当成了玩具不小心从房上掉下来的,这才被我们发现了。”李皓解释。
田仁雪正襟危坐,警察之间的谈话她无法参与,只能算是个旁听者,当然目前为止他们的谈话内容跟她所想大同小异,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经过排查,东石镇的人都很早睡,基本上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除了这位田小姐!”杨队谈起村民的排查以及可疑人物时,睥睨了一眼田仁雪,见田仁雪面不改色,他继续道:“不过,我们调查到黄国英昨天晚上根本没什么应酬,他是跟一个叫王晓燕的女人在一起,而这个叫王晓燕的人是东石镇的副书记。”
“王晓燕啊?!全镇的人都知道她跟姓黄的有一腿,这不新鲜。”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接下来该说点什么,或许是因为田仁雪旁听的原因,有些话并不方便讲,毕竟她是犯罪嫌疑人。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这些证物都带回局里,血样拿去让天艺检验,明城,你负责把这支手机充电,查一下与楼大兵最后联系的人是谁,如果手机报废,就去移动公司查。”杨队加快了语速,罢了,起身帮李皓收拾起茶几上的证物,准备告辞。
三人走后,田仁雪本想再去外公家呆一会儿,可看天不早了,就回去了。
家中,吵闹声早已平息,田大友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腹心事地抽烟,迷蒙的烟雾几乎将他苍老的脸整个掩埋,沈月梅则在厨房忙活着今晚的晚餐,田仁雪跟爷爷打了个招呼就去厨房帮忙做晚餐。吃了饭,她没有心情写日志,一坐到电脑面前,耳边便开始萦绕白天村民的争吵,她觉得有些疲惫,就关了电脑早早地歇下了。
这一夜似是在平静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