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够不看清楚、不问清楚就一棍子敲下来？”
孟尔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搓揉着被敲得骨头都快要碎裂掉的地方，一脸痛苦地抱怨。他不过是一片好心，结果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把我打成了白痴，你是不是负责我一辈子？”
“我又不知道是你。”
方怡在他的身边坐下来，她原本以为是她父亲派来找她的人，所以才会把棍子抡起来。“我第一次拿棍子敲人，有点手生下次应该不会弄错。”
“你还想再敲我啊？”
孟尔凡简直要跳起来，第一次就下手这么重，她是想把人变白痴没商量。刚才如果不是他身手好反应快，这一棍子下来他绝对得进医院。方怡闷闷的不再说话，只是拿棍子在地上没有规则地画着圆圈。
看到她这副样子，孟尔凡整颗心都软了下来，也不想再跟她继续计较。
“你为什么这么晚都不回家？”
“你怕不怕脏？帮我个忙行不行？”
方怡的眼神亮了起来，拉着孟尔凡往巷子里面跑去。孟尔凡从来没有跟女孩子牵过手，此际他的手腕就被对方拉住，柔软清凉的手心裹住了他清晰的骨节，他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便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只是全部的心跳都变得紊乱了起来。夜风迎面吹来，他甚至闻到拉着他的女孩扬起的发丝之间，清新好闻的茉莉花香气。在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女孩子可以如此的柔软清香让人心动。
“看到它没有？”
方怡把堵在墙角的木板移开，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狗便露了出来。它用幽涔的眼光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人，温驯柔弱的样子，让人一下子就生出喜爱之情。
“好可爱的小狗。”
孟尔凡蹲下身去，伸手想要把它抱起来，结果一根棍子猛然拦到了面前，方怡虎起脸瞪看着他，“这是我先发现的，你不许打它主意。”
“我没想要跟你抢它。”
孟尔凡好笑地把棍子拨开，然后把小狗小心翼翼地抱到了怀里，用指尖抚摸着它花花白白的皮毛。
“你也不嫌脏，它身上有很多虱子。”
方怡一脸怕他把小狗抢走的防备，孟尔凡心底越发好笑。他已经大概猜到她为什么天黑还在巷子里钻来钻去，敢情她是发现了这只被遗弃的小狗，想要带它回家却又嫌脏，想要找个箱子之类的东西把它装走。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小狗妥当地包住，然后递了过去。
“抱着吧。”
方怡皱着眉头退后了一步，她还是嫌脏不愿意碰。
“好吧。”
孟尔凡妥协地把小狗收回来，“我把它带走一晚，明天你去跆拳道馆，我把它洗干净还你。”
“你保证不会独吞？”
方怡跟在孟尔凡的身后走出巷子，这么脏的小狗就算是让她带回去，她也不敢动手给它洗澡。孟尔凡找回了自己的单车，把用外套包住的小狗放在车篮，然后拍了拍后座，“你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又不是不认得路。”
方怡想都不想就拒绝，他们又不认识，她只是想要他帮个忙而已。
“但天已经黑了。”
孟尔凡示意她去看天色，“你一个人留在街上很不安全，万一遇到贼怎么办？前几天这附近才刚发生过抢劫案，受害的对象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脸都被刮花了。”
“好吧。”
方怡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上了他的车。
光线或明或暗的巷子，孟尔凡骑着单车穿梭，虽然后座带了一个人，但她十分轻巧，他骑得一点都不吃力。方怡的手扶住了他的腰间，完全没有意识的动作，却把他的心都完全扰乱。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感觉到夜风习习地吹过来。他懵懂地闻到了恋爱的气息，在这一夜，他的心底有一扇门在悄悄地打开。
在楼下分手的时候，方怡仍然不放心地追问，“你明天会把小狗还我的吧？”
孟尔凡露出洁白的牙齿笑起来，她怎么就这么多疑？
他拉起她的手拿出笔，把跆拳道馆的电话号码写在了她的手心上。“我姓孟，孟尔凡。如果我真的不把小狗还你，你去跆拳道馆告诉我师傅，他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给你报仇。”
方怡总算是放心地转过身上楼。
孟尔凡实际上很想问她的名字，但是还没有鼓起勇气开口，她已经一下子走远。他看着她的背影呼出一口气，如果让道场里面的师弟师妹们知道他菜鸟成这样，非要把他笑话到找地缝钻进去不可。
把方怡送回家，孟尔凡再回到家里，已经是将近九点。
“哥，你干什么去了？”
比平常晚了许多回来，妹妹秀云抱怨着走去厨房替他热饭菜。他拿了脸盆，从热水瓶里倒出热水，然后用冷水兑开，把用外套包裹住的小狗放进去，仔细地清洗起来。孟秀云惊奇地探头过来，“哪里来的小狗？”
“街上捡的。”
“是不是要送给我的？”
孟秀云两眼冒着亮光伸手去抚碰，结果却被他手明眼快地挡开。
“你碰都别碰，它已经有主人。”
“小气！”
孟秀云不满地把锅碗瓢盆弄得咣当作响，孟尔凡不理会她，用毛巾把小狗擦干，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孟秀云不死心地从厨房跟出来，发现他正解下她的机器猫抱枕的铃铛，把丝带绑到了小狗的脖子上。她更加不满地叫起来，“哥，那是我的东西！”
“改天我再给你买一个。”
孟尔凡把小狗捧在手里，对它的装扮完全满意。
“你就会抢我的东西。”
孟秀云气愤之极地踹了他一脚。孟尔凡的眼里流露出笑意，他在想像方怡明日见到已经洗干净的小狗，一定会高兴地笑起来。那样漂亮的女孩子笑起来，是不是会如春光一样明媚动人？
第二天，孟尔凡把用盒子装好的小狗藏匿在怀里，非常低调地回到跆拳道馆。他原本以为霍风还要再过一天才回来的，结果看到跆拳道馆的大门打开，师弟师妹们已经进去不少，他在心里暗暗地叫苦。已经答应方怡的事情总要做到，他硬着头皮把小狗抱了进去，结果一进门就被发现，猴子一样的师弟师妹们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师兄，你是不是私藏了好吃的东西？”
他怕惊动了师傅霍风，示意他们噤声，结果盒子还是被他们抢了过去，他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小狗被放了出来，拖着铃铛满道场乱跑。
一群师弟师妹从前后左右包围上去，想要把它追堵拦截下来。孟尔凡头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明白到今天他是非要挨师傅霍风的怒训不可。
“是谁把狗带进来道场？”
正在库房里面的霍风果然被惊动，他板着脸走出来，看到满道场乱跑的小狗，眼里都是怒意。在他心目中，道场是正式而庄重的地方，这群徒弟怎么可以如此没有规矩地追逐吵闹，而且还把小狗带进来？
师弟师妹们很有义气地没有把孟尔凡供出来，但是全部的眼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尔凡，你今天留下来把道场从里到外全部清洁一遍！”
霍风沉下了脸，伸手把小狗提起来，然后连同盒子一起，没有半点怜悯地扔到了道场的大门外面。
“师傅！”
孟尔凡一向很少忤逆霍风，他把小狗带进来是他不对，但他也不能如此的无情把它扔出去。霍风与身高已经与他看齐的徒弟对峙，眼里的怒意更深。“你还要把它捡回来是不是？”
“它会自己跑掉的。”
孟尔凡已经顾不及会惹师傅怎样生气，他转过身走出跆拳道馆。既然答应了要把狗还给方怡，他就不能让它扔在外面没人看管。跆拳道馆的外面，方怡沉默地蹲下身，把还在“汪汪”吠叫的小狗抱了起来。
被一群精力过盛的孩子追逐了几圈，然后又被霍风用力地扔出来，它是被吓坏了，在她的怀里一直地叫个不停。
她用指尖安慰地抚摸过它的身体。
小狗清洁得非常干净，皮毛上面的脏垢都洗掉了，脖子上甚至还系着一只银色的小铃铛。但是它却像垃圾一样被人扫地出门，那种情形，就像她的后母驱赶她一样。她把小狗抱起来，默默地转过身离开，对站在她面前的孟尔凡，连多看一眼也没有。
“你听我说好不好？”
孟尔凡在后面追上去，但是方怡回应给他的，只是冷淡得难以形容的目光。
“对不起。”
他喃喃地开口，原本有许多想要解释的话，但到了嘴边，结果都说不出来。他答应过要好好地照看这只小狗，但是他却没有做到，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如此轻易，他就能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