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震惊背后，他的心却莫名的揪着，那种感觉很痛！
苏依依见他不说话，唇瓣倾尽全力拉高，很大却是很灼人美丽的弧度，那是黎兮第一次见苏依依笑得那么绚烂，蘸着血的贝齿尽露，像是盛开的向日葵，看着她眼前但阳，在尽情的笑。
如果要给她的笑取一个名字，那便叫倾城。
黎兮终于明白，当初的苏小七是多么快乐闪亮的女子。也明白为何司马裒提到她的笑容时，眸中是痛的，他是爱她那样的笑容的罢！只是当初已爱到骨子里，却不知！
只听苏依依含泪轻喃，“裒哥哥，小七要死了，你不要皱着眉，该开心才是！”
他轩眉拧得很深，不肯松开，泛白的唇瓣不住磕碰，直冷颤，一张俊逸的脸上青白。
他不是要她死吗？她死了他该开心才是，可是似乎他并不开心了！
为什么？
苏依依一直笑着，或许是他曾说的话犹言在耳——苏小七，笑才属于你。她想死前，留给他最美的笑！
“你要我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这命便……当是我给你最后一件东西。你不必觉得愧疚我，我杀了你的母亲，咎由自取！我知道我错了，我太淘气了，杀了你的母亲，还要害你爱的女人和哥哥！只是……只是我对你……不悔！我死后，把我的尸体送回匈奴，我累了……要回家好好睡觉了！若有来生，便不遇罢，小七不想给你带来困扰了！”
司马裒双眼赤红，眸中盈着淡淡的水雾，有呼之欲出之势。
“苏小七，你可不可以别说了？”他从胸腔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可不可以别总是为我想？可不可以别说那种“会给我带来困扰”的话？
苏依依则眸光黯然下去，可是眸子却又睁地大了些，直盯着他看，一刻都不想错过他，唇瓣瑟瑟发抖，不再说话。
司马裒又觉语气重了，实则是他太慌太痛了太恼了，更是有些悔了！
她不悔，他却悔了！很可悲……
他的手轻不觉抚上她的面，指腹轻拭着她眼尾的泪，眼下那两抹深青，可以看出她确实累了！
她不是说，她有严重的失眠症吗？必是很少安稳睡过吧？
可是有多少个夜晚，她陪他入眠，他却没发现她的病症。定是她遮掩的很好，睡觉时一动也不敢动，担心一不小心会惊醒了他。
却在每个清晨，他醒来的第一眼，总能看到她荧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看，或许那道深情的目光比迎接他的晨光都要早，而他不轻不淡地冷冷瞥过她，回给了她不屑与嘲笑。
他是不是也错了？明明眼前有这么一个体贴到极致的她，他却视而不见。
他一刹那，悲涌上心头，他明了，他是错了！
他亦懂了，他的心在害怕什么，他害怕其实一早便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杀他母后的凶手。他害怕会放过她，更害怕三年前就错过了她。
他看着她的眼，那双带着灵气而美丽的眼，是唯一没变的，完完全全属于小七的。
他在母后的墓室见到她时，她带给熟悉而震撼的感觉，现在想来，那熟悉和震撼并不是因为她与寒烟一模一样的脸，而是那双似曾相似的眼。
那个一直他以为忘了的女子才有这么一双动人的眸啊！为什么他忘了呢？
他的指腹慢慢的柔柔的抚过她的眉眼，带着他特有的气息，一点点抚过。
他喉头轻动，声音那般润雅温柔，似在里面注入了情意，“苏小七，若有来生，便早些遇罢！”
苏依依一震，泪哗哗地无声流下，她眸子却亮了起来，笑得更是明灿，微微抬头，拼尽力气想把自己再凑近，再凑近他一些。
黎兮一眼便看出她的意思，双手紧紧一握，便促声说道：“司马裒，你便再吻她一次，再对她说一次那句话吧！也好……成全了她！”
那女子刚不是在黎兮面前冷厉地说，“输了命就是输了一切！没有谁一辈子会记得你，你的司马绍，我的裒哥哥，都是如此。”
而她虽这样说，自己又是怎么做的呢？一点也不惜命，那男人一个字，她便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也不迟疑。
难道她死了，她就不怕司马裒立马忘了她？
那是因为爱罢！
黎兮似乎也渐渐懂这个女子，她太过爱司马裒了！
爱到骨髓里，融进血液里，割不去，忘不掉。
她爱他，爱到痛心，却不能言。
她为他，可以改变容貌、改变习性，改变一切，来换他一个轻瞥的眼神，一个不经意的拥抱，一个淡而没有温度的吻。
她就是那么卑微的爱着，执着的爱着，她可以对任何人残忍包括自己，却不能对那个男人残忍，所以他一个字，便可以要了她的命。
痴情如斯，执拗如斯，即便是金石做的心，安有不摧毁之理？
黎兮的心是肉做的，作为一个外人的她、身为女人的她都被这个女子深深打动了。虽说这女子一心想杀自己，只是害怕她的爱人被抢走。
好吧！黎兮是感性多于理性的动物，她便这样原谅她了，不讨厌她了，所以她要为她说一句话。
其实不需要黎兮劝，司马裒也会这么做。
当黎兮说完，他已经捧着她的头，把自己的唇覆在她干裂的唇上，手上满是她头上血的湿稠腥腻，让他已快窒息掉的心又是一搐。
他温柔地含住她干涸却的唇，轻轻说着，犹如床畔动人细语，“小七，我爱你……”
不是，小七，我喜欢你！而是小七，我爱你！
便完完全全表达了他的心意。
那一刻，苏依依却笑不出来，痛声哭出声音来，她不是忘了，他不喜她哭。而是实在，实在等那么一句话，等了太久，听到那一刻，心酸、甜美、疼痛……所有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让她哭出了声。
他深情地吻着她，卷着她微弱的气息，又低低地柔情地说了一遍，“小七，我爱你……”只是太晚而已。
“你再笑一次给我看！”司马裒抬起头来，炽红的眸子凝着她，不觉把她往怀里收紧了几分。
苏依依看着他，虽落着泪，却笑得极美极炫，似能晕了人的眼。
她笑着，用仅有微弱的气息，淡淡说道，“裒哥哥，珍……重！”
带着幸福，缓缓地合起了眼。
黎兮也跟着痛哭出来，司马绍皱了皱眉，一手搂过她，让她在自己怀里抽泣。
黎兮为那个苦命可怜的女子难过，一时来气，使劲捶打着司马绍的胸膛，咬着唇，哽咽骂道，“司马绍，你残忍！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你要把所有人玩弄死了，你才满足？”
“嗯，她杀了我母后，抢了我皇儿，险些伤了你，甚至要夺了我的皇位，我没把她放油锅炸，没把她放蒸笼烹，也没酷刑于她，倒让她安安静静死了，我是确是够残忍！”司马绍冷冷地回她，却不阻她，任她捶打。
黎兮雨点般的拳头一顿，气结，喉头一梗，无言可对。
他说得不无道理，是苏依依先来侵犯于他，他只不过是自卫罢了！
她揉了揉眼，不理睬他，看向司马裒。
司马裒抱着苏依依，极冷静地看着怀里的人，丝毫不像有事的样子，似乎他只觉苏依依是累了，睡着了而已。
很久，他抬起抖抖索索的手，凑到她鼻尖，看她是否还有呼吸？
他忽然一笑，有些诡异，他猛然抬眸，黎兮对上他那双血红的眸，红得吓人，里面似有什么在打转，却流不出来。
只听他兴奋地拔高了的痴语，“她还有呼吸！真的！她还没死！”
司马绍眸光一暗，非常怀疑他说的话，旋即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
黎兮推着司马绍忙问，“怎么样了？没死吗？”
“一息尚存！”司马绍敛了敛眉，淡淡说道。
“一定是你吻了她，她才舍不得去！司马裒，你不是医术很高吗？快救她！”黎兮喜出望外，好吧！她承认，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竟为这个对她百般伤害的女人一息尚存而高兴。
因为她自己也知道她那劣根性改不掉！
“她全身静脉都被她震碎了，就算他能救，只怕永远醒不来了！”司马绍接了黎兮的话，说得冷沉，不带一点温度。
“醒不醒来，无所谓。我只要她还活着！”司马裒抱着满头是血的苏依依站起来，一身飘逸，从司马绍身边走过。
司马绍冷眸对他扫过，露出杀意，黎兮一步上前，挡在他面前，她知道司马绍不可能放虎归山，因为那个她不知道的秘密，她盯着他邪魅的眸子说：“绍，你便放过他们吧！他毕竟是你弟弟，杀他，你于心何忍？苏依依也永远醒不过来了，已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我想你母后泉下有知，也一定赞成你放过他们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