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笑了笑说:“左姑娘不用顾虑,温某虽不敢自称君子,但也不会做告密的小人,姑娘如今可有了落脚处?”
左溪迟疑了一下,半信半疑地稍稍松开了手中紧握的刀柄,摇了摇头道:“不曾。”
温玉沉吟片刻道:“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在寒舍暂避几日。”
左溪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可知道如果皇帝知道了我在你这里,会为温府带来多大的麻烦吗?而且,”左溪迟疑了一下,看着温玉的双眼道,“我不是余清朗。”
温玉温和一笑,“我很早就知道了。”
“很早就知道?”左溪这次不是一般的吃惊,她本来一直以为温玉将她当成余清朗,所以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帮助她,但是她没想到温玉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温玉叹了一口气,示意左溪跟上,负手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院子一侧的小亭子中坐下,石凳上铺了厚厚的绒垫,看样子那个凳子就是直接为他准备的。
温玉坐下之后,见到左溪在冰冷的石凳上落座,有些赫然,“温某身子畏寒,让姑娘见笑了。”
左溪笑了笑示意无碍。
温玉眼中闪烁了几下,脸上有几分惨淡之色,道:“从前的事情姑娘应该都知晓,所以姑娘在余府的时候对在下不留情面,却也是在下罪有应得。”
“当初我向余府提亲又退亲,却是有难言之隐,也是为了清朗着想,我本也想到的,以她的性格可能确实会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她竟然不辞而别离家出走,从那以后再无音讯,外面兵荒马乱,两府动用了几乎所有的人脉力量去找人,可惜半年过去了,清朗依旧没有丝毫音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凶多吉少的时候,没想到你却出现了。”
“温某听说余府大小姐在外奔波半年后终于回转,本是满心欢喜,想着去见了清朗,说服她另觅良缘。可是我到了余府那日,余伯父正好让人将聘礼搬出来要到温府退亲,随后没多久姑娘就也到了,”温玉眼中闪着一丝光芒看着左溪,“姑娘那一番话说得温某哑口无言,也点醒了某不少,自然辩驳不过,只是在下当时依旧以为姑娘确实就是清朗,只是可能在外面遭逢大变,变了性情也有可能。”
“但是某越是听姑娘说话越觉得不太对劲,姑娘可否还记得当日温某问姑娘是喜欢鸢尾还是常春藤,当时姑娘却不明所以,从那时起在下就明白了,姑娘不是清朗,清朗或许依旧在外流浪,外面流匪四窜,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最后出了余府之后一时急火攻心,随后一直在城外的别院养病,直到近日才回来,那日进城之时亲眼看到姑娘上了皇后的鸾驾,自然惊讶非常,便派人打听了姑娘的事情。”
左溪听温玉说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心中的疑惑慢慢被打开,但是还有一点不明,她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问了出来,“不知公子的难言之隐是什么?”
温玉微顿一下,然后清咳一声,淡淡一笑浑不在意地说:“温玉将不久于人世……”
左溪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治不好吗?”
温玉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知什么时候我就撒手归西了,或许半年,或许一年,也或许一辈子就拖着这个病体熬下去,只是何必再拖累她呢?但以清朗的性情,绝对不会答应,那么就只能让我自己做负心汉了。”
左溪不由肃然起敬,站起身子对着温玉一礼道:“是我误会公子了。”
温玉摆摆手说:“如今姑娘可以放心住下了吧?”
左溪犹豫道:“只怕给温府惹来麻烦。”
温玉抚了抚衣袖,一脸淡然地说:“我温府也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就能进来搜查的,况且外界已经知道温余两府已经断交,怎会想到你会在我的府上呢。”
左溪一想说得有理,而且这般的温玉顿时让人觉得有一种世家公子的逼人贵气。 三日之后,洛阳城解除禁令,所有行人允许放行,温玉建议左溪晚几日再出城,免得露出马脚来,但是左溪已经等不及了,方墨轩一直没有音信,而且也不知他有没有将京城的事情告诉肖云扬,晚一日就会生出不少变故来,所以她坚持尽快离开。
温玉争不过她,亲自坐了马车将她送到北门附近,马车停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中,温玉对她叮嘱一番,左溪一一听着,最后正准备说话,外面的车夫却已经惊呼,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左溪急忙掀开帘子,然后就看了马车正前方站着的尉迟珏。
尉迟珏依旧是一身半旧青衫,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见到左溪伸出头,眼中闪烁了几分。
左溪的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她跳下马车看着尉迟珏冷声说:“尉迟将军,我敬你是个将军,但希望你去做一个将军应该做的事情,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难道不应该去守家卫国,为何却在此逼迫一个有妇之夫却做他人的妾。”
尉迟珏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声音没有起伏四平八稳地解释道:“不要走北门,北门已经设下了埋伏等着你往里面跳。”
左溪挑眉看着他,“我为何要信你?信你这个杀害西凉诸多老人妇孺的杀人狂魔?”她冷笑一声接着道:“尉迟珏,你难道不觉得很可笑吗?”
尉迟珏垂眸,“西凉本就是大齐的国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逃不掉的。”
左溪冷哼一声道:“不劳尉迟将军的关照!”
尉迟珏并没有多余的话,然后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左溪看着尉迟珏有些孤独的背影,不觉有些心酸,她本以为两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只是没想到总是她一厢情愿,肖云扬的灭门之祸还在面前摆着,这样的仇恨如果都能获得原谅,还有什么不能。
温玉也已经下了车,站在她的身边一起看着尉迟珏,“左姑娘,北门不能走了,尉迟将军的为人在下还是知道的,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你看如今我们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左溪道:“去东门,”她转身看向温玉,“不过是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