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陶熙然点头应允，答应宋妈妈和秦书原试着接触一下之后，这个敦厚而又有些腼腆的男人，便时常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有时是送顾小橙回家，有时是过来书店买上一两本书，抑或是送一些果脯蜜饯、薯片巧克力等一些小零嘴，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过来，又匆匆离去，偶尔会和陶熙然说上一两句话，大多时候都是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放下东西后，就径直离开了。
每次撞见秦书原过来，萧蕾都忍不住笑着揶揄陶熙然：“喂，熙然，这哥们儿可真是腼腆到家了，知道的他是我干儿子的班主任，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地主家的笨儿子呢！你说就他这种性格，在学校是怎么教学生的？”
陶熙然抬眸瞥了她一眼，故作生气的说：“萧蕾，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损人呐？怎么吃着人家的东西，也不觉得嘴软呢？”
萧蕾拈起一颗西梅丢进嘴里，含混不清的说：“你还说我？你这没见吃人家的东西，不照样替人说话么？怎么？春心大动啦？”
陶熙然停下手上打字的动作，推了萧蕾一把，“去你的，不许瞎说！”
这时，关颖正好搬着书从里屋出来，听到两人的笑闹，不由得插嘴道：“秦老师人看着不错，但是熙然姐喜欢的，应该不是他那一型的吧？”
萧蕾挑眉，“哦？怎么说？”
陶熙然也单手托腮，看向关颖，好奇的想要听听她这么说的理由。
关颖稍稍思索了片刻，便一边整理架上的图书，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就是感觉而已，熙然姐虽然是一个喜欢平静和安逸的人，但是就像每个乖乖女心里，都住着一个疯狂的坏女孩一样，熙然姐想要的爱情应该是如疾风骤雨那般让人猝不及防的，秦老师这种细水长流，润物无声的感情，大约是感动不了熙然姐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萧蕾忍不住对关颖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小姑娘慧眼如炬，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
陶熙然则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心下不觉一阵怅然，难以判断关颖分析的是对还是错。
平心而论，秦书原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心思细腻，良善温敦，做人做事虽然缺乏果断和豪气，但是胜在待人温和，处处与人为善，不失为一个居家好男人。
只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陶熙然总觉得身体里的激情在一点点消退，而在面对秦书原的时候，不管她怎么努力，似乎都产生不了悸动的感觉。
“熙然，熙然！”
顾小橙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打破了书店里略有些沉默的氛围，高声喊着：“秦老师又来了！”
一听秦书原来了，萧蕾和关颖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前者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嘻嘻的说：“闷葫芦来了，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回酒吧忙去咯！”
关颖也识趣的搬起换下来的书，悄悄的回去了里屋，
秦书原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带进来了些室外冷冽的寒风，哈着气说：“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以后上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好了！”
“不用了！”
陶熙然下意识的开口拒绝，似乎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解释道：“书店是我自己开的，要是真的太冷了，我就不过来了，反正这里还有关颖看着。”
“唔。”
秦书原应了一声，把手上提着的网兜放到了桌子上，低声说：“这是亲戚让人从南方捎过来的水果，家里吃不完，让我拿来些给你，承州市的冬天没什么水果可吃的，仅有的那些也都是夏秋的存货，不新鲜的！”
陶熙然点点头，不经意看到秦书原露在外的手，似乎没有戴手套，又一路提着水果，冻得有些通红。
“你的手……”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书原下意识的缩了缩手，笑着说：“不碍事的，是我没想到今天学生们放寒假，车子开不进来，所以就忘了带手套……”
承州市的冬天潮湿且寒冷，人在外面站上个两三分钟，就会觉得浑身都冻透了，更何况秦书原穿的并不厚实，而财大后门的这条路又出奇的幽长。
陶熙然暗叹了一声，正打算让他多坐一会儿，等暖和过来了再回去，却不想秦书原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道：“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陶熙然回话，就径直走出了书店。
陶熙然情急之下，拿起一旁的围巾就跑了出去，对着大步走远的背影喊道：“等等！”
秦书原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追出来的女人，向她摆了摆手，从鼻子和口腔里呼出的气息变成了一团白雾。
“快回去吧！外面天冷！”
陶熙然疾步上前，把围巾硬塞进了秦书原的手里，“将就着围上吧！”
秦书原看着手里的女式围巾，犹豫着说：“其实在我来之前，家里人问起了我俩的事，说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能在年前把婚事定下来。”
陶熙然表情一滞，蓦然觉得这天气还真是冷，都冷到骨子里去了。她仿佛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只能感觉到嘴唇在机械性的一张一合。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你想和我订婚吗？”
秦书原垂下眼，嗫嚅着道：“我觉得……你挺好的！”
陶熙然闻言，突然间很想笑，想要放声大笑。什么时候和一个人结婚、厮守的标准，不是爱情，而变成挺好了呢？
原来在秦书原心里，她何尝不是一个权衡利弊之后，所做出的选择呢？
叹息声几不可闻，她转过身，无视男人对她回答的期待，语气一如这隆冬的天气般冰冷。
“你先回去吧！至于订婚的事情，我还需要再想想。”
男人喏喏的点了点头，“好。”
颊边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冰凉，陶熙然扬起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像是挥舞着翅膀陨落凡世的天使，洁白而美好。
“哇，下雪啦！”街道上拎着行李箱的学生们情绪激动的欢呼，“下雪啦！”
陶熙然伸出手，接过一片片雪花，看着六瓣的冰晶在掌心降落、融化，眸光轻移间，看到欢腾的人群中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穿着卡其色的大衣，黑色的长裤，身形修长而挺拔，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挂着即使在数九寒天，亦能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浅笑，如远山含黛，如幽泉碧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