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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顾国松等从海外回国的空军志愿人员到达重庆,在机场受到了宋美龄和周至柔等重要人物的欢迎。接见以后,他们便乘坐一辆大卡车,来到了空军基地。简短的分配过程很快就结束了,顾国松根据自己手里拿着的纸条,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安富耀的宿舍。房间里这会儿没有人,摆了三张床,两个靠窗,另一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其中一个靠窗的床位是安富耀的,床单被褥什么的收拾得非常整齐。

顾国松选择了另一个靠窗户的床位,那曾经是老罗的位置。他打开自己的行囊,非常利索地铺好了被褥之后,他看见了桌子上一个小镜框里的照片,那是穿着飞行服、一脸神气的安富耀。顾国松看看,顺手拿起了一支钢笔,恶作剧地给照片上的安富耀画上了一个日本式的小胡子。

这时候,一个同来的人在门口叫他:国松,快来帮帮忙,我这床上全是臭虫!

顾国松一听连忙跑出去,甚至还有些兴奋的样子:在哪儿?在哪儿?我还从来没看见过臭虫呢!

说着他跟那个人进了另一个房间里。这里已经有了许多人,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要用666粉!

——找壶开水来,把床浇一遍就全烫死了。

——不如干脆换个房间……正闹腾着,顾国松好像听见自己的房间里传来什么响动,他急忙走回去一看,顿时有些愤怒。他刚刚铺好的被褥被扔到了地上,本来放在桌子上的漱口杯、牙刷之类也被扔到了地上。而安富耀坐在自己的床上,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顾国松瞪着他质问:你把我的东西扔到了地上?!

安富耀却反问他:你就是我的机械师?

顾国松同样不回答,坚持重复着责问:你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扔到地上?!请你回答!

安富耀看着他:因为你不能睡在那张床上。

顾国松愤愤地:为什么?

安富耀蛮横起来:什么也不为!你就是不能睡在那儿!听明白了?

顾国松却毫不示弱地喊道:我偏要睡这儿!

说完,顾国松从地上拣起自己的被褥,在那张床上重新铺好。然后坐在床上看着安富耀,眼睛里充满了对即将开始的冲突的渴望。安富耀只是用目光冷冷地盯着他。顾国松的目光也毫不回避。片刻的僵持之后,安富耀终于首先松弛下来,他这时候才看到自己的照片被人画上了小胡子。

他抬头看看顾国松:你干的?

顾国松敢做敢当地说:是我。

安富耀用手擦掉了镜框上的小胡子,重新放在桌子上,起身出去了。

顾国松看他出了门,才赶紧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倒霉!

天色一如既往地阴沉着。

重庆郊外的高炮阵地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声。哨声中,士兵们从离炮位几十米远的营房里跑出来,奔向山坡上的高炮阵地。许多人几乎是一边跑一边穿衣服、戴钢盔。士兵们跑到阵地前,却看见一名军官手里拿着计时表站在那里。

军官严厉地大声喊着:别停下!进入阵地!

士兵们纷纷进入了各自的炮位。杜治国气喘吁吁地最后一个出现在阵地上,衣服只穿上了一只袖子,钢盔还拿在手里,一副稀松的样子。他的出现引起了其他士兵的一阵笑声。他只好装作没听见,狼狈地进入了炮位。

张旭东低声责备道:你怎么搞的?

杜治国穿好衣服,戴上钢盔,没有说话。

军官看看计时表,大喊道:集合!

士兵们从炮位上下来,在他面前列队。

军官看着面前的士兵们,训斥起来:看看你们,哪儿像是军人?拖拖拉拉的。穿上军装是要让你们打仗的,是要让你们用这些高射炮保卫这座城市的!我看你们这样子倒像是一群嘻嘻哈哈出来赶场的婆娘!现在回到营房里去,再听到哨声的时候,动作一定要快!解散!

于是,军官对士兵们的反复训练和折磨开始了。在尖厉的哨声中士兵们一次次地从营房里跑出来,奔向各自的炮位,又一次次地受到军官越发恼怒的训斥,士兵们也一次比一次疲惫缓慢。而杜治国,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落在最后,遭受着军官一次比一次凶狠的耳光。

当外面再次响起急促的哨声,士兵们骂骂咧咧地冲出营房,杜治国仍然一动不动地还躺在床上。他布满疲惫和汗水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指痕。高炮阵地那边,传来军官的喝斥声和士兵们到位的报告声。杜治国倦怠而厌恶,干脆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一只穿皮靴的脚狠狠踢在了他的身上,杜治国疼得“哎哟”一声从床上跳起来,他看见军官凶神一样地站在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把扯住了耳朵拖向外面。

从阵地上陆续返回的士兵们停下脚步,站在了营房外面的操场上,看着杜治国被拉到操场中央。军官松开了杜治国的耳朵,回头扫了一眼。站在士兵们中间的一个低级军官急忙大声下令集合。士兵们列队站好了,虽然疲惫,却都强打精神,不知道下面将会发生什么。军官再次转向杜治国,狠狠地一个耳光打过去。杜治国遭受这突然一击倒在了地上。军官紧跟上去朝他的腹部就是一脚,大喝道:站起来!

杜治国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军官问道:叫什么名字?

杜治国低声答道:杜治国。

军官又扇了他一个耳光:大声点儿!

杜治国:报告连长,杜治国!

军官愤愤地看看列队的士兵们:作为一个军人,竟敢违抗命令,必须严惩不怠!也让你们都看看违抗命令者的下场。

他走到队列前面,随意点了四个士兵:你,你,你,还有你。出列!

张旭东也被点中了,他和另外三个士兵一起出列。

军官看了一眼很惊恐的杜治国,冷笑了一下,对张旭东等人说:扒掉他的衣服。

四个人有些发愣地相互看看。军官威严地扫了他们一眼,张旭东等人这才走过去,七手八脚地脱掉了杜治国的军装,只剩下一条裤衩。等张旭东他们回到队列之后,军官开始在队列和杜治国之间慢慢踱步,若无其事地点燃了一支烟。

寒风中,杜治国很快就瑟瑟发抖了。士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立着,没有一点儿声音,可他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同情。杜治国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也无法再控制住自己,浑身颤抖着哭了。军官仍然无动于衷地继续来回踱步。

张旭东实在看不下去,在队列里大喊一声:报告!

军官停下了,看着他。

张旭东大声说道:报告连长,杜治国是个新兵,请原谅他这一次吧!

军官微笑了一下,对他说:出列!

张旭东跨前一步,挺直了胸膛。军官来到他的面前看看他,突如其来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张旭东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笔挺地站立着。

在机场军人俱乐部工作的杜兰香接到父亲的口信,急急忙忙回到黑石子的家中,才发现父亲是为了让自己和媒婆介绍的一个男人见面。杜世潮急着把女儿嫁出去,本想如果女儿同意,这门亲事也就算有了结果。没料到辣味儿十足的杜兰香却把这个男人三句两句轰了出去,连一起来提亲的媒婆也不放过。杜世潮气得七窍生烟,但也奈何不得———女儿的泼辣和倔强在这个村里是出了名的。晚饭时,还在生气的杜世潮一言不发,三个人闷声闷气。收拾完碗筷,杜兰香就说要走,嫂子谢成霞左劝右劝,终于把她留了下来。

晚上,两人一起睡在杜治国和谢成霞的新房里,伴着煤油灯的光亮小声摆了一阵龙门阵。谢成霞问杜兰香是不是已经看上了什么人,杜兰香矢口否认,只是说仗没打完,急着成家也没用。

谢成霞想了想,然后说:兰香,其实我也想劝劝你。我们是乡下人,你总不能一辈子就在那个什么空军的飞机场吧?你总要成家吧?

杜兰香:日本人的飞机接二连三地来轰炸,说不定哪天我们就会给炸死了,着急成家有什么用?

谢成霞急忙说:你不要胡说八道啊!要遭报应的。

杜兰香笑了:我才不信这一套呢!

谢成霞叹口气:说到底,我和爸爸最担心的,是怕你在外面找个当兵的,那就真是说不定哪天……杜兰香:我哥不就是当兵的?

谢成霞苦笑:所以我才知道不能嫁给当兵的呀!

杜兰香笑起来:后悔了吧?你嫁过来之前我就说,既然我哥要当兵去,就不该急急忙忙地把你娶过来,这不是害你吗!嫂子,你说实话,想我哥吗?

谢成霞羞涩地笑笑,把灯吹灭了:别胡说八道的,睡觉吧。

过不多久,谢成霞便睡了。杜兰香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前来提亲的男人那张憨厚而略显愚钝的脸和基地里空军飞行员的身影纠缠在一起,老在她眼前晃动。这样过了几个钟头,杜兰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杜兰香最先惊醒,坐了起来,推了推身边的谢成霞。谢成霞也听见了,看了看杜兰香,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哪个?

外面竟是杜治国的声音:是我,快开门!

看见谢成霞又惊又喜急忙起身的样子,杜兰香笑着披上了衣服,说:我只有换个地方睡觉了。

谢成霞刚打开门,杜治国就一步跨进来,把她抱住了,哆嗦着说:冻死我了!

谢成霞问:怎么半夜三更地跑回来了?

杜治国发恨地说:老子再也不去了!

谢成霞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吃惊地看着他:你开小差了?

因为白天所遭受的屈辱,杜治国晚上趁着夜色跑回了家。但妻子这一问,反而让他感到没了面子。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去给我做点儿吃的!

谢成霞却站着不动,追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开小差?

杜治国:是又怎么样?!

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杜兰香终于忍不住责备道:哥,你还像个男人吗?!

杜治国这才发现杜兰香,恼火地说:你知道个屁!你去当兵试试看!

杜兰香愤愤地说:当兵的我见多了,我看见他们一个又一个钻进飞机,到天上去和日本人拼命,很多人就再也没有回来。可从来没见过有谁像你这样当了逃兵!

杜治国被骂得愣住了,他看看谢成霞:你也不想我回来,是吗?那我走!

说完,杜治国转身就往外走。谢成霞不知所措地看看杜兰香,然后跑过去把杜治国抱住了:治国,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嘛。

杜治国这才停了下来,气呼呼地看着杜兰香。杜兰香二话没说就转身出了门,把门砰的一声狠狠摔上。

第二天一早,杜兰香便离开了,甚至连杜世潮也不知道。杜世潮早上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儿子开了小差回家,既高兴又担心。倒是谢成霞不断地劝说丈夫回去,杜治国却赌咒发誓地不愿再回部队。

中午,天空中下起了细雨,把黑石子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张旭东和几个士兵奉命来到杜治国家中,准备把他押回军营。张旭东让一起来的两个士兵在外面等着,自己在堂屋里劝说杜治国。已经脱掉了军装的杜治国抱着头蹲在地上,那样子完全像个农民。谢成霞和杜世潮有些慌乱无措地站在杜治国身边。

张旭东:杜治国,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了,跟我们回去吧。

杜治国蹲在地上使劲摇头:我不想当兵了。

杜世潮看看张旭东手里端着的步枪,试探地问道:兄弟,治国也是实在吃不下那个苦了,能不能就让他回家种地吧?

张旭东:当兵的开小差,在战场上抓住是要枪毙的。

杜治国:枪毙我也不回去!

张旭东耐着性子:杜治国,你现在跟我们回去,最多关两天禁闭也就过去了。何必自找苦吃呢?

谢成霞也劝丈夫:治国,我看还是回去吧。兰香也劝你要好好当兵啊。

杜治国瞪了妻子一眼:你闭嘴!

张旭东看杜治国要耍赖到底的架势,便说:杜治国,昨天晚上连长就让我们过来,可我想让你和嫂子团聚团聚,就硬顶着没动。没想到你也太不够意思!既然这样,我们也只好不客气了!

说完,他不耐烦地朝外面的士兵挥挥手。两个背着步枪的士兵进来,三两下就把使劲挣扎喊叫的杜治国用绳子绑住,拉着走出了院子,杜世潮没敢上去拦。谢成霞连忙把杜治国的军装拿出来,追上去交给张旭东。

张旭东:嫂子,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成霞:兄弟,治国回去不会被枪毙吧?

张旭东一笑,安慰地:那倒不会。

一回到高炮阵地,杜治国就被关了禁闭。张旭东因为当晚没有立即执行把杜治国抓回营地的命令,也被扔进了禁闭室,和杜治国关在一起。杜治国本来想跟张旭东赔不是的,但看见张旭东可怕的脸色,不敢吱声。

晚饭过后,顾国松饿着肚子回到了他和安富耀的宿舍里。食堂里供应的饭食,对于初来乍到的顾国松而言实在难以下咽。黑乎乎的米饭里拌着红薯块,让顾国松一看就没了胃口。一回到房间,顾国松就在自己的行囊里东翻西找起来,不过他最终只找到了一点儿从国外带来的饼干,前几天他已经把从国外带来的罐头吃光了,窗台上已经摆放了一排吃过的空罐头盒。虽然无奈,顾国松也只好靠在床上吃着饼干,懒散地望着窗外。

半块饼干掉在了地上,顾国松急忙下床去拣起来。当他弯腰下去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下有一个粗糙的弹药箱,顾国松好奇地把箱子拖了出来。那是个不大的箱子,里面装着一副已经很破旧的拳击手套,他把手套拿起来,下面露出了几个军用罐头。这让顾国松高兴起来,他把罐头全都搬到了桌子上,很利索地用刀撬开一个,大口吃起来。这意外的发现,使他心满意足地边吃边唱起歌来。

安富耀回来了,他的手里端着顾国松没有吃完的饭菜,说:我把你的饭菜带回来了。

顾国松得意地晃晃手里的罐头:用不着了!

安富耀问:你又从哪儿搞来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了顾国松脚下被打开的木箱子。安富耀的脸色顿时变了,猛地将手里的饭碗朝顾国松砸过去。顾国松急忙躲闪,饭碗砸在了床头上。愕然的顾国松还没反应过来,安富耀已经扑上来把他按在床上,两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顾国松一脸疑惑,拼命挣扎着。

安富耀掐着他的脖子,使劲摇晃着,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少爷!老子掐死你!

顾国松好不容易才从安富耀身下挣脱出来,跳到一边,一脸惶惑地急忙分辩着: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真的不知道!我赔,我赔……安富耀这时候也冷静了一些,他狠狠地看了看顾国松,然后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封信扔在了桌子上:你要真那么馋得要命,就把这个也吃了!

顾国松把那封信拿过来,看看,那是老罗交给安富耀的那封遗书。安富耀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顾国松看完了,这才明白安富耀的火气是从何而来,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默默地把地上的木箱子搬到桌子上,将剩下的罐头和拳击手套重新放了回去。

安富耀突然很忧伤地叹了口气:那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顾国松看着他,终于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安富耀没吭声,一个人走了。

空军基地的军人俱乐部里,那个中年钢琴师仍然坐在那里弹奏着。虽然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但来这里的人不多,所以钢琴师也是一副懒惰的神情。顾宏源接到儿子的口信,才知道顾国松已经到了重庆,连忙赶到这里来和儿子见面。见面之后两人之间立刻就爆发了冲突,因为顾国松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实情,便偷偷地离开了马尼拉。

杜兰香从柜台前用托盘端着两杯酒,走过几个喝着闷酒的军人,来到顾国松和顾宏源的桌子前,将酒放在他们面前。顾宏源将几张钞票给了她,杜兰香不经意地看了看顾国松,收起钞票,离开了他们。顾国松本来有些剑拔弩张的表情忽然一下变得柔和了许多,眼睛跟随着杜兰香回到了柜台前。

顾宏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么说,你妈妈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了重庆?

顾国松有些生硬地:要是让她知道,我哪儿也去不了!

顾宏源不说话了,气氛有些紧张。

这时候,安富耀独自进来了,他还是在那个老位置坐下来。而这个位置实际上就紧挨着顾宏源父子。顾国松和安富耀却谁也没有理会谁,像不认识一样。

杜兰香看见安富耀进来,也没问,直接就将两杯啤酒端过来,仍然是一杯放在他面前,另一杯放在他的对面。然后,她把那个并不会有人来坐的椅子从桌子下拉出来放好。

安富耀低沉地说了句:谢谢。

顾宏源父子看着默默喝酒的安富耀,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喝酒,有些好奇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说什么。

顾宏源终于打破沉默,把话题再次回到了家庭事务上:那你打算怎么向你妈妈解释呢?

顾国松:不知道。也许你可以帮我给她写封信?

顾宏源坚决地拒绝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从我的角度说,我也反对你到这里来。

顾国松:为什么?

顾宏源:因为这里正在发生战争,这里充满了危险!而且你妈妈也需要有人留在她身边陪她。

顾国松脸上带着嘲讽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开马尼拉?

顾宏源克制着自己: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是被老板派到这儿来的。而你本来完全可以留在家里!

顾国松:我再也受不了她成天那么唠唠叨叨了!

顾宏源生气地呵斥他:不许用这样的口气说你妈妈!

顾国松也提高了声音:那好吧,我来告诉你我所看到的事情,也许你永远都想象不到……顾宏源:你说什么?!

顾国松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忍住了刚到嘴边的话。

顾宏源不解地看着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国松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非要我给她写信,我马上就写!我会告诉她,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军人!已经进入了反抗日本侵略的中国战场!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牺牲在这场伟大的战争之中!你满意了吧?!

顾宏源恼火地看他一眼:你是想气死她吗?!你……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让我来告诉她吧。

说完,顾宏源喝光了杯里的酒,也不招呼就气哼哼地走了。顾国松对父亲的悻悻离去并不在意,他也喝光了自己的酒,走到了钢琴跟前,接替了钢琴师的工作弹奏起来。

安富耀听到了刚才顾家父子的交谈内容,对顾国松增添了几分好感。他端着酒杯来到顾国松身边,和解地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样的!

顾国松回头一看是安富耀,便突然中断了弹奏,冷冷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把安富耀尴尬地扔在那儿。

空袭警报声响彻郊外的高炮阵地。伴随着警报声,军官的哨声也急促地响起来,士兵们跑出营房,在小雨中纷纷朝山坡上的炮位奔去。营房外的操场上顿时空空如也。

没人想起还关在禁闭室里的张旭东和杜治国。

禁闭室里,张旭东急躁地使劲敲打着房门,大声呼喊:放我们出去!快来人,放我们出去!

杜治国木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张旭东拍打叫喊,一动不动,似乎这和他没有关系。

张旭东回头看看他,十分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不动弹?快起来喊呀!

杜治国只是眨眨空洞的眼睛。

过了一阵,天空中日本轰炸机的轰鸣声便压过了警报声。张旭东从窗户往外望,却看不到飞机,只听到炸弹坠落的呼啸声和远远传来的爆炸声。紧接着,高炮阵地上也响起了密集的炮声。张旭东急得使劲踢门,踢不开。情急之中,他顺手抓起房间里的一条板凳抡圆了朝窗户砸去。玻璃窗稀里哗啦地碎了。

张旭东高兴地跳上窗台,回头招呼杜治国:快!上阵地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跳下窗台,一路狂奔冲上山坡,迅速进入了自己的炮位。

高炮阵地附近,不时有炸弹落下,巨大的爆炸声浪中,士兵们完全不为所动,勇敢地朝天空开炮。从禁闭室里出来的张旭东,头上连钢盔也没有戴,英勇异常。正在阵地上指挥的军官从他的身边跑过之后,突然想起张旭东应该是在禁闭室里的,便回身来到他的面前。张旭东一边在炮位上熟练地操作开炮,一边对军官做了个鬼脸,大喊:连长!等战斗结束我再回禁闭室去!

军官难得地第一次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

天空中细雨如丝,云层也很低。高射炮弹都在云层上面炸开,炮手们根本看不见敌机的踪影,只有飞机的轰鸣与高炮的轰隆声杂乱地混合在一起。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见面的遭遇战。也正因为天气恶劣,日军轰炸机在空中难以寻找目标进行准确投弹,扔下的炸弹相当稀疏和零散。匆匆经过一轮投弹后,日军飞机便返航了。

一切都重新平静下来,士兵们从高炮阵地上撤下来,骂骂咧咧地走回营房。一身硝烟和雨水的张旭东在士兵们中间没有看见杜治国,有些不安起来,便拦住了两个身边的士兵问:看见杜治国了吗?

士兵们都说没看见。

张旭东甚至有些紧张起来,问道:他不会是受伤了吧?

一个士兵说:今天哪儿有人受伤啊?

另一个说:谁也没看见他上阵地呀!

张旭东急忙跑向营房尽头的禁闭室。隔着窗户,就可以看见依然吓得抱着脑袋,缩在墙角的杜治国。杜治国那个熊样子,顿时令张旭东火冒三丈,他再也无法掩饰对这个窝囊家伙的厌恶与轻蔑,他一脚踹开了房门,大骂起来:你他妈这样子活着干什么?!

杜治国听见骂声,这才慢慢腾腾地抬起头,瘦削的脸因为恐惧而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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