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是这样的……”
桂姨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有孩子们在幼儿园的趣事，有老佛爷的饮食和老宅的一些琐事，最后又问了莫念的情况。
这才说：“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一趟？”
很长时间里，顾子墨都没出声，就在桂姨以为他挂断了电话时，听到一句，“好，三天之内，我必定回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圈已经红了。
其实就算桂姨没说，只字未提老佛爷身体的情况，但顾子墨多少还能猜到些什么！
一直以来，他以为，甚至愚蠢的自欺欺人着，只要他不回去，只要不满足老佛爷最后的念想，或许她就得等，等到大家都圆满了一天，才会离开。
现在看来，有些事，是真的不能再等了！
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就算他不想落在老佛爷头上，又能怎样？
这刻，顾子墨是从未有过的挫败！
那是一个男人，在连接的十几天里，看着心爱的女人，一次次的经过各种手术和早晚换药的痛苦，无法替代，而生出的无力感。
特别是公司事多，方天扬刚刚去世，那个名为KILL的主犯一直没有落网，而怀疑到谢致远身上，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更加的焦躁。
以至于在接到颜青的电话时，他无端的发火了！
那样大的火焰，别说颜青，就连他自己都吓到了，“抱歉！”顾子墨捏着眉心，点了烟深吸了口气，看着仍处于‘继续中’的手术灯箱。
他说，“什么事，你说吧！”
颜青顿了下，“…谢氏，已经查封了！”
这个消息，如果放在以前，还能勉强算上件高兴的事，可现在和人命比起来，竟显得那么渺小。
小到，他都不好意思再说：谢南天被银行和债主逼门，已经到了宣布破产的地步，这样一来的话，算是彻底剪短了谢致远的后路。
只是现在……，颜青更恨自己，不能查到更多！
片刻沉默里，顾子墨说，“好，我知道了！”
如果幕后的这个人是谢致远，那么他最终的目的无非想着报复！
对于一个身在暗处，长期观察自己的人来说，目前无疑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妻子重伤，家里老人又病危，公事更加顾不上！
呵呵，好啊！顾子墨狠狠熄灭烟头，他倒要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好在莫念手术出奇的顺利，虽然眼睛还是老样子，但头痛的感觉基本消失。
第二天下午，顾子墨就私下询问了主治医生，表示想转院的想法。
没想到医生说，“完全可以，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请威廉医生一起陪同，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好的，谢谢！”顾子墨笑笑没再多说。
按辈分来说，那里算朋友，明明就是长辈，可是要他叫那个男人一声舅舅？
别说门了，就连窗子都没有！
离开巴黎，再转机回海城，顾子墨是傲娇的。
而威廉又是诚恳的，不止随后赶来，还说服了艾青和那个叫连生的女孩。
那一天，刚好是元旦的前天，是顾子墨的生日，又是老佛爷精神状态最好，和艾青离开顾宅20年，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回来的一天。
进门的那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青夫人的牌位就在祠堂里供着，而真人却就这样鲜活的出现了，要不是大白天的，还有人以为见鬼了呢，又惊又吓之后，就只剩下红红的眼圈了。
那样喜极而泣的画面，虽然莫念看不到，但她能听到。
周围亲朋好友的呼吸频率，以及那些极力压抑的哽咽声，全部以生动的形象，汇聚成一副别样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
晚上大家族的聚餐，老佛爷很高兴，邀请了很多人。
席间，不断催促着众人赶紧吃，别客气等等之类的，有时候和莫念对上脸，还会问她：“丫头，半月不见，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一句话，几个知情的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还是顾子墨反应快，说得很是无奈，“bb霜擦多了！”
“…为了争做奶奶心里最漂亮的孙媳妇，我必要要多抹一点呀！对不对！”、
莫念接话的时候，还调皮的回头看了看身旁的男人，煞有其事的问，“很白吗？不会吧，都怪你，都说了不抹不抹吧，就给人家抹这么多！”
“是是，都是我的错，这总行了吧！”
“……”
老佛爷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直摇头。
眼前的两人是相亲相爱不说，可是给她的感觉总是不对，于是指着莫念头上的帽子，问她，“丫头，你不热？屋里有暖气！”
“不热，挺好的，我……”正当莫念刚想找借口转移老佛爷注意力的时候，突然‘蹬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是门岗的保安一脸惊吓的跑进来。
他大喊，“总经理，大事不好了！！”
“出去说！”顾子墨起身，就要回避老佛爷。
却是保安可能受到太大的惊吓了，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就说，“有人…一个，一个女人，在门口浇了一身汽油，点着打火机，指名要见您！”
汽油、打火机！！
顾子墨眉头一拧，立马想到了自杀论坛，和威廉无声的说了句‘报警’转身跑了出去！
大厅里，尽管很多人在劝解，安慰着老佛爷没事，绝对不会有事的，就连莫念也在说，“奶奶，你还不相信他吗？再说怎么可能有人说傻到自杀？”
“不，不对！”老佛爷因为激动，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又因为无力，重重的跌了回去，无论谁劝解，都无法阻止她出去的想法。
最后，桂姨说，“老佛爷的性子，我了解，让她出去吧！”
“桂姨！！”莫念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出去，只是越这样，老佛爷越起疑，最后莫念头顶的帽子，还不知道被谁给碰掉了。
手术和一处伤疤的痕迹，一下子暴露了。
一时间，老佛爷着急，瞪眼又急促的呼吸着，非出去不行！
顿时，就算莫念想拦都拦不住，再加上她眼睛还看不见，根本无力阻止了。
而门口浇汽油的杜婉，和顾子墨根本没话可谈，手里就拿着打火机，向前一步就点，针锋相对的咬牙，笑得诡异，“顾子墨，死吧！”
“杜婉，你清醒一点，你现在被他们利用了！”
“顾子墨，你不得好死！”
话落，杜婉吧嗒一声点燃了自己。
仍掉打火机的同时，奔向顾子墨正准备以自燃的方式，也要拉他一同下地狱时，谁知道就看到了人群里被搀扶出来的老佛爷。
相对来说，抱顾子墨一起死，她自然没有百分百的抱握，但弱不惊风的老人那就不同了！
所以就在顾子墨防备时，她忽然哈哈一笑，脱掉燃起火球的外衣扔过去，转而直奔老佛爷，“顾子墨，我会让你悔恨终生！”
那一步的转变，太快。
快到顾子墨刚踢开带火的外衣，正准备去拿一旁保安扯过来的高压水枪时，那边杜婉已经自燃成火人的跑过去。
“啊，快跑！”
“疯了，救命啊，不要过来！”
“老佛爷！！”在大多数人都想着逃的时候，桂姨一看搀扶来不及，只好直奔过去，既然救不了老佛爷，她只能拦住这个丧心病狂的‘火人’……
“啊！”一声惨叫，桂姨身上的衣服很快点着了。
失去了理智的杜婉，管不了谁，反正都要拉个垫背的。
而汽油和衣物，再加上人体脂肪燃烧下，单一的浇花用高压水枪仿佛根本起不了作用，就在几个反应快速喊人、寻找水源和慌乱的分秒。
那边，火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却也在这个时候，有人大喊：“不好了，老佛爷晕倒，吐血了！”
哐啷！顾子墨手里的高压枪掉了，一切突然得让他根本不设防。
好好的一次团圆饭，成了送医、报警和处理后事为收场，更有随后大批的记者赶来，想要挖掘一些爆炸性的新闻。
什么“看天蓝集团总经理，惹怒红颜，自食恶果！”
再有“顾总十恶不赦，亲手送父亲入狱，又残破床伴，终得报应！”
更有“假死豪门夫人，一女侍奉二夫，乱-伦生下私生女，只比孙女大不了几岁！”
等等的新闻标题，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下子随着杜婉的****，老佛爷的入院，一下子铺天盖地的出现在各大社交软件上。
那个时候，躲在幕后的策划人，一定算准了顾子墨就算再能，都不能三头六臂
只是不知道，乔少锦闻讯赶来，只道，“这些事你不用管，你现在赶紧的去医院，说不定就是见奶奶的最后一面！我来应付媒体！”
威廉更是给力，“警方这边，我来配合！”
颜青同样不甘示弱，“就是，你赶紧去吧，公司那边我来稳重！”
“那好！”顾子墨咬了咬牙，眼里的阴戾和嗜血是那么的触目，今日之痛，他不管幕后是谁，定要亲手活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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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抢救室，
长长的走廊，在顾子墨赶过去的时候，早已经站满了同族的亲朋好友，脸上还带着妆的顾子允几乎是红着眼圈，一个劲的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相信，堂堂的盛世，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
转头，顾子允抢起拳头刚要打顾子墨，这时有医生刚好自抢救室里走出来，“病人家属，附和条件的请那边准备献血！”说完扭头又进去。
接下来，抽血、等待，抢救，等待，又是病危通知书……
一波接一波的打击着众人，直到黎明到来的时候，快要虚脱的院长，脚步踉跄的从抢救室里走出来，只说了一句，“病人年龄太大，本身身体机制就……”
“就怎样？不行吗？！！”一夜的等待，顾子允急了眼。
而歪嘴坐在轮椅里的顾亦朗，更是口水直流的说，“见，见，见！！”
族里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说着火上浇油的话，“老佛爷都这样了，怎么没见那女人呢？饭桌不是挺能表示的吗？现在怎么不来了？怕抽血，还是所连累？早在上次亦朗的婚礼，就说着他现娶的女人是扫把星，妖女，你们就不信，现在好了吧！”
这个他，自然指顾子墨。
“三叔公，您不觉着话题有点扯远了吗？”
顾子墨背对而立，看着抢救室的灯箱。
那上面的字体，除了和巴黎赫来兹医院有中英文的区别外，其他的地方基本差不多，但身后一起等待的所谓的亲人，却是大大不同。
莫念抢救的时候，身后那些没血缘的朋友，却比这些有血缘的亲人好太多太多了！
转身，一记凌冽的眼神过后，他问院长，“现在情况怎么样，家属能见吗？”
“顾亦朗，顾子允是那两位？”院长说，“病人指名想见！”
顾亦朗结巴，“…我！”
顾子允眼红，上前一步，“我，我是！”说着，往前一步，就要推着顾亦朗进去，经过顾子墨身边时，见后者递出自己的口袋巾，有两秒他是不想接的。
最后还是接了，“我不想说谢！”
顾子墨不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随着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再从手术室出来的两人，都是眼圈红红的，顾子允有些置气，又有些不服气，“莫念，联系她吧！”
那意思，下位老佛爷要见的人是她！
一句话，像是导火线，又是众人以为财产的抢夺人，有几个挑事的还雀雀欲试，想要说什么，却在碰上顾子墨嗜血般的眼神，张了张嘴了事！
不可否认，这次报复，是全面周密的，让他几乎没有多少能力能反应，谁会变态的想到以****的方式 来打击对手！
这刻，顾子墨扫视着众人，带着威严的、镇压的强大气场，他说，“里头，老佛爷什么情况我就不多说，今天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挑事！”他冷笑一声，将西装外套一脱，解着衬衣袖口，“就算今天我要不了他的命，明天一定！不信就试试！”
“……”
“……”
如鹰般的眸子，带着死寂般的眼神，随着大步向前，一个个扫过众人的脸颊，“对！我顾子就是十恶不赦，亲生父亲都一样亲自送到监狱，你说觉着有谁，比他还近！！”
又一声怒吼，响在被彭杉搀扶走出电梯的莫念耳朵里。
在看不清的四周，她努力紧拧着手掌，撑着明明不能下地，却硬是走来的身子，一步步的向前，站到了顾子墨跟前，“奶奶在哪？”
“我带你去！”顾子墨上前，又扫了两眼，那充满杀气的眼神，几乎让人想要退缩。
手术台上，带着氧气罩的老佛爷，微微含着笑，外面多少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也就让护士把门打开，光明正大的宣布一些事。
“奶奶！”顾子墨进门，直跪在跟前，随后莫念也着跪下。
老佛爷眼里带泪，几次张了张嘴，这才有力气说话，“不哭…不哭啊，丫头…，奶奶没有…什么留给你…名下，所有，都是你的！”
“奶奶，我不要，我只要你能好好的！”
“乖…小墨…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奶奶…走了，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我…”
一句话没说完，顾子墨只感觉手背上的温度，一下子没了，面前是奶奶呈垂直弧度抛下去的胳膊，“奶奶！！”
一声声撕竭底的大叫，外面的众人也明白了什么，算是有良心的纷纷跪下。
颜青带来警方的最新消息，面对这一幕也只能生生咽下去，随着一起跪在人群里。
在这个新年的第一天，人人都在欢庆的元旦节里，一生仁慈待人的老佛爷就这么离去了。
尽管她走得慈祥，脸上还带着隐隐的微笑，但顾子墨心里却极度的不好受，中间处理后事，到火化和墓地，以及下葬，几乎全是他一个人操办。
期间，虽然同族里没有微词再出现，但他知道，事后一定不会这样太平。
守灵的当天夜里，他便招来颜青，边看着老佛爷的牌位，边了解事情进展的状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