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淡星稀,东方乍露一丝鱼肚白,城门缓缓地打开,一个衣着粗布衣衫的女子两手空空地步入最早出城的一拨人的行列中,缓缓地往城门外走去。出了城门,女子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皇城,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这个人,正是上官若璃。
翌日,赵毅端着早饭早早地来到上官若璃的庭院,一脚踏进院子就被庭院里四散的衣服碎片给惊到,赵毅急忙往上官若璃的房间走去。半道上就碰到扶着脑袋出门的上官翼霖。赵毅愣愣地看着上官翼霖对自己咧嘴一下,赵毅面无表情地呆望着上官翼霖,手里捧着的盘子往前一抛。上官府里想起了赵毅石破天惊的呐喊声:“天哪!闹鬼了!老爷显灵啦!”这底气十足的叫喊声一结束,赵毅就两眼一翻,双腿一软,晕死过去。
上官翼霖伸手去接了赵毅抛出的盘子,正庆幸着盘上盅里的粥没有撒,余光就瞄到赵毅晕死过去,急忙眼疾手快地拎起赵毅的衣领,使劲往上一提,然后将赵毅夹在自己的臂膀间,这才免去了赵毅和大地做一个亲密接触。
闻声赶来的几个仆役瞧见了自己家瘦弱的管家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如同夹小鸡一般夹在腋窝下,有几个老仆役倒是认出了上官翼霖的脸蛋,正要尖叫晕倒的时候,上官翼霖急呼:“不许叫!也不许晕!”开什么玩笑,一个一个的见到他都想晕,真当他力大无穷了,能一个一个都扶住了不成。“小五,你带大伙儿下去。”
“是,师傅。”小五就是上官府最勤快的那个小厮,他眼疾手快地撩过几个脚步虚软的老仆役挂在自己的身上。年轻就是好,脸不红气不喘。
昨晚听若璃抱怨了上官家的财政还是比较拮据的,让她一个姑娘家撑起这么一个偌大的家,真是辛苦闺女了,上官翼霖越想,心里的内疚感就越强。
老仆人们一个个带着惊喜又惊吓的神色,抖着腿,强忍着不晕倒,在上官府,上官翼霖的话就是军令,军令如山,他们都是从军队里头退下来的,对于上官翼霖的话保持绝对的服从,说不能晕,那他们就该死撑着不晕倒。而几个新来的仆役则是呆在他们后面一头雾水。
“行了,我还没死,青天白日的能闹什么鬼。你们过来把赵毅扶回房间好生歇息,等会儿我会和你们说明。现在我要去给我闺女送早饭,你们都散了吧。”
“老……老老爷,您能把管家放在一旁的廊凳上,我们过去扶吗?”一个脑子转的比较快的小厮立即将所有的事联系在了一起,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只觉得心里头瘆的慌。其他年轻小厮见这个小厮也吓得直打哆嗦,纷纷不敢靠前。
络腮胡下的嘴唇抿了又抿,上官翼霖如他们所说得将赵毅放在一旁的廊凳上,随后眉开眼笑地往上官若璃的房间走去。
虎毒不食子,这老老爷显灵,应该不会伤害老爷……不对不对,是小姐才对吧。一干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止上官翼霖的举动,反倒是一窝涌地将赵毅从廊凳上“解救”回来,掐了几下人中,见管家还有气,众人打算立即闪人。
但是这回,他们又被上官翼霖的尖叫声挡住了脚步。大清早的来这么几回惊吓,他们可是要少活上好些年的呀,
“若璃怎么不见了?!”上官翼霖端着餐盘子着急地走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赵毅也在上官翼霖的喊叫声中清醒回来。赵毅瞧见上官翼霖一脸的慌张,瞧见了太阳照在了上官翼霖的身上,他也不为所动,赵毅的眼眶溢满了泪水,但是此时他也来不及抱着他家主子痛哭流涕了。若璃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受了点惊吓,再加上左腿不好使了,赵毅让两个人架着,快速地往上官若璃的房间疾奔而去。而若璃的房间已经人走楼空,就连柜子里的衣服也一件不剩。突然想到院子里的焚烧过的衣服碎片,赵毅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他家小姐该不是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打击,去做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吧。
上官翼霖一件赵毅的神色不对,他的心里也是咯噔地一下子,“你们快点找找,看看小姐有没留下点什么只言片语的。”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在上官若璃的屋子里翻起来,上官若璃的屋子本就不大,不一会儿,就有人在一本书底下找到了一封简单的信筏。
“出门历练,勿念勿扰,若璃笔。”小厮眼疾手快地拾起信筏,一字一顿地念出声,念完后,他嘴角带笑,喜悦地大喊,“还好还好,小姐写的不是绝笔。”如果写的是绝笔,那就真的要出什么事啦。
赵毅在那人的脑门上狠狠一敲,“瞧你这张嘴,吐不出什么好话来,胡说些什么!”
那人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发疼的脑门,恭恭敬敬地将信筏递到赵毅的手中。赵毅再将信筏转递到上官翼霖的手中。经过刚才那一阵的慌乱,他看到上官翼霖在太阳底下是有影子的,这身形也不是在地上飘的,那就是大活人没错了。虽然他很想听听老主子死里逃生的故事,但眼下,还是找到小主子为要紧,“老爷,咱们要派人出去找小姐吗?”赵毅问得小心翼翼。虽说小姐说了勿扰,但是没有写她要去哪里,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让人有些担忧的。
“若璃说了勿念勿扰,我再派人去寻她,即便是她回来了心里也是不痛快的……女儿家被人当众拒绝是件丢脸的事儿,怪我!这事没有考虑周全,让若璃受委屈了。”想到若璃昨晚的泪,上官翼霖就懊悔不已,他本想讨女儿欢心的,这下倒好,好心办坏事了。他真是……唉!
“师傅,您放心,咱们家的少……小姐不同于常人,若是其他普通人家的闺女被人当众拒绝只怕要闹自杀了,咱们家小姐能吃能喝能睡,好得不得了,应该不会寻短见才是……”小五见氛围有些低迷,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出口安慰安慰两个头花半白的老人。
“才是你个鬼!你个小兔崽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了,都胡说八道些什么。”赵毅狠狠训斥了开口说话的小五,“老爷,眼下皇城里头都把那事当饭后笑谈,小姐定是心里不快出城避风头去了,等这阵子的事被人淡忘了,小姐也就该回来了。”
“都是谢延萧那小子惹的祸,我上官家的女儿这么好,他竟然不懂得珍惜,非要和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女人搅和在一起。”这小子小时候看起来还是很可爱的,怎么长大了做起事来就这么不招他喜欢呢!
“是是是。咱们家小姐秀外慧中,能常人所不能,不怕找不到更好的。”赵毅点头附和。直接忽略掉他家老爷刚才直呼了某人的名讳。其他人也纷纷自动屏蔽掉自家老爷的口出不敬。
“也罢,我去找皇帝请旨去,我这就要给我女儿招婿上门,等那谢延萧以后回想起来,肠子都悔青掉。”说风就是雨,上官翼霖转身就想往皇宫里头冲,赵毅急忙拦住了自家的老爷,好生劝说道:“老爷您先消消气,这件事咱必须要从长计议啊。”
“还怎么从长计议!这事必须要这么办,我闺女必须要在那狗屁王爷大婚之前嫁出去,好好戳一戳他王爷的言语不实。”他闺女昨晚上也是口口声声说要给他招一个上门女婿的。他这一回可没有瞎猜闺女的心思吧。
“老爷,您之前假死之前请旨赐婚就已经给小姐造成困扰了,您这一回请旨请好了那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顺到小姐的心愿,依小姐的脾气,怕是要在外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再也不愿回皇城里头当人笑柄了。”老爷一遇到自家人的事就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上官大将军简直就是判若两人啊。
“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上官翼霖一时没了主意,庞大的身形瘫坐在椅子上,眉毛嘴巴皱了起来。以前孩子小,可以打可以骂,现在孩子大了,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
“给小姐一些时间吧,我想小姐是个懂事的孩子,等她安顿下来,一定会托人带回口信来,不会让老爷您干着急的。”赵毅细细地分析道。这些年和若璃相处下来,小姐的性子脾气他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到一些的。
“也是,若璃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现在我回来了,若璃好歹要惦念着我这个老父亲。”上官翼霖点点头,心思恢复了清明,眼眸子一转,上官翼霖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一弯,恶狠狠地道:“来人啊,从今个儿起,把上官府的大门给我死死地关上!”
“额?”众人面露不解,老爷刚才还嚷着要进宫讨说法的,现在就说要把大门紧闭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吩咐下去,若璃一日不回,上官家一日不见客。”末了,上官翼霖还补充了一句,“所有的客人。”
“嗳?”上官府本来就不来什么客人,能有什么人上门拜访哦。
“老爷吩咐下来了,赶紧照做。”赵毅对着一帮奴役摆了摆手,奴役们点点头,赶紧出门按照上官翼霖的吩咐,将上官府的大门紧紧地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