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方只要有一点疑问就不愿意轻易结案,于是,他手头有两个案子都没有结论。
此时,白方和宋晓宇还有李建阳就坐在西门通家的客厅里。主人老大不情愿地给他们端了几杯咖啡。好好的周末早晨,就这么被他们三个人给糟蹋了。
西门无奈地坐下来,“说说吧,什么事儿。”
“几天前,有一个人,因为过量注射毒品,死在自己家里了,这本身看上去没有什么,这个人光是戒毒所就去了两次,是个老烟鬼了。他的死,开始没能让我们怀疑,可是后来我们调查发现,这个人和前一段被绑架烧死的那个女人正好是秘密的情人关系,在他家发现的一些单据还有他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都说明他和前面那个死者有关系。”
“这有可能是巧合。”西门说。
“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四天前,又有一个女人死了,她是绑架案中被烧死的那个女人的秘书,这能是巧合吗?”
“嗯。这个女人怎么死的?”西门摸着下巴。
“晓宇,你给他讲讲。”白方点上一支烟,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了西门。
“是这样,我们勘察了现场,作案的动机和痕迹都很明显,人是从后窗爬上去的,排水管上有明显的痕迹,窗户可能没有关好,于是给罪犯一个可乘之机,他跳入窗户,杀死了正在沐浴的死者,盗走了大量的财物。”宋晓宇拿出当时拍的现场照片给西门。
西门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将手放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果然,自己不能起床太早。
宋晓宇接着说:“是她的邻居发现的情况,当时大风吹碎了死者家的窗户,楼上的邻居闻声去看时,发现了死者家窗台上的鞋印,于是报了案。”
宋晓宇又拿出几份资料,详细地指给西门看,“上午九点四十六分,死者曾用手机打电话回单位,说自己病了,我们通过验尸,没有明显的尸斑,皮肤的弹性很好,所以死亡的时间不是太长,估计在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看现场还真是典型的入室抢劫杀人。”西门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照片。
“这三个人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有点关系,短短的两个多月,前后都发生了意外,这不能不让我怀疑。”白方说道。
西门想了一下,“四天前我也有点印象,那天下雨了,第二天风很大,下不下雨我不知道,我睡觉的时候听到风声,吵得我很烦。”
“第二天雨小多了,但是风很大。从清早就开始了,后来小多了,直到中午又刮起风来,我那天起得很早,对这个印象很深。”宋晓宇说。
“你们看,窗户上没有撬过的痕迹,那么说,是死者没有关上窗户,可是在九点前,就是你说的清早,风也很大,可是那时候并没有刮动死者的窗户,玻璃也没有打碎。”
白方他们三个人认真地听着。
李建阳插嘴说,“那就是说有可能那个时候窗是关上的。”
西门赞许地点点头。
“假如你是罪犯,企图入室抢劫,会选择上午十点以后那个时间吗?”他站了起来,来回走着,“那个地方偏僻吗?”
“楼后面比较偏僻,没什么人。”李建阳回答。
“嗯,那就有可能了,罪犯看到窗户没有关上,又有排水管道可以利用,于是罪犯爬上去,潜入房间,发现屋里有人,正在洗澡,可能他觉得暴露了,就杀了死者,然后抢劫,最后从原路返回,看上去都很正常,但是要像你前面说的,窗户必然是打开的,这也可以说得过去。”
宋晓宇说:“也许就是这么巧呢,窗户一直开着,虽然早上有风,很大,但是不一定吹碎玻璃。正好就中午被吹破了呢。”
西门慢慢地走着、思考着。
白方说道:“西门,可能有个细节你没有注意。那也是我耿耿于怀的原因。”
“不,我注意到了,你说的是死者脖子上的项链,对吗?”
“嗯。”白方一副果然瞒不过你的神情,“死者脖子上的项链是白金的,既然是入室抢劫,不可能不拿走。”
“杀人和抢劫是不同的,罪犯杀了人,说不定很紧张,没有注意到也是可能的。”
“可是死者是被掐死的,罪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项链的存在。”白方强调。
“嗯,我说过了,这点我注意到了,可是这个线索太模糊,很难说明什么。”
“所以,我们还是按照入室抢劫来侦破的,罪犯留下的脚印说明这是个大个子,起码脚很大,穿的是45码的旅游鞋,这个脚印应该在死者后窗徘徊了很久,还有一组脚印表明,他后来走到了楼道的附近,进去没进去就不好取证了,脚印太多。”
“死者的大门外有痕迹吗?”
“有邻居的,没有这个45码的罪犯。”
西门伸了个懒腰,“就是说现在这个罪犯没有找到了,所以你怀疑有可能有其他的阴谋。”
“嗯,单看一件案子,不值得怀疑,连在一起我就有疑问了。”白方道。
“你怀疑谁?”
“我怀疑受益人,那个王少玉。可是就案子来说,他没有值得调查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
“王少玉?”西门通若有所思,想起来那个沉静的年轻老板的脸,“嗯,那个人我见过,是个干练的人,心也很细。”
“你见过?你啥时候见过?”白方一愕。
“就前两天,他们公司还邀请我去给他们剪彩来着。”
白方撇撇嘴,讥讽道:“忘了你的大明星身份了。”
“对了,他还有张金卡让我转交给你呢。说是他老婆的案子辛苦你了。”西门通在茶几上的小杂物筐中扒拉了半天,摸出一张卡给他。
“嚯,金玉宫?就是前几天刚开业的那家超豪华的洗浴中心?原来是他开的?”一旁的李建阳瞄了一眼,惊讶地说。
“这东西你怎么才给我?”白方两眼放光。
“为了和美小姐,或许并非明智之举啊。”西门优雅邪恶地笑了。
“乱讲!”白方瞪了他一眼。
“第三个死者死的时候,王少玉在哪里?”西门通问。
“在公司,他不可能在现场,我们问过了。”
“那个吸毒的人死的时候呢?王少玉在哪里?”
“也是在公司,有人可以证明。”
“你们没有正式地开始调查王少玉,对吗?”西门问。
“没有,我们不想打草惊蛇,不过,我已经派人监视他了。”
“嗯,希望会有什么发现。”
“怎么?”白方站了起来,指着桌子上一堆儿的资料说,“这里面没有漏洞吗?”
“我没看出来,”西门看着窗外,突然低声地说:“其实很简单的事情,总是被人做得复杂,于是就暴露了自己,我没有杀过人,实在想不到杀人者的心态,他们是怎么想的。”
“你说什么?”白方不解。
“这是王少玉说过的话,那个时候,他好像对我,对谋杀很感兴趣。”
“你这么说,说明你也在怀疑他。”白方笑了。
“嗯,我是怀疑过他,不过以他的理论,似乎不会犯下这样有明显犯罪动机的案子。他说过,只有无差别、无动机的杀人才可以做到毫无痕迹。而这件案子他是受益人,很容易会被怀疑。”
“那只是他的理论罢了。事实上,谁会为了毫无痕迹地犯案而去杀人呢?除非他是疯子,杀人魔!一般的杀人当然都是有目的和动机的,为了掠夺或者自保。”
西门苦笑,白方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事实上,王少玉的确给他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深陷在案件中的感觉。
这时,白方的手机突然响了,白方接完电话站了起来,“真的有情况了,王少玉进医院了,他自己打电话叫的救护车。”
“为什么进的医院?”西门问。
“有可能是自杀,他把一个含有高浓度海洛因的针管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你去吗?”
“一起去,我很好奇。”
四个人一行来到医院,肖彬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白方问。
“你不是让我们监视王少玉吗,我们就在他家河对面的地方,没办法,他家门正对河畔,我们只好到对岸用望远镜观察,今天傍晚他回家了,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七点钟的时候突然开来一辆救护车,我们立刻过去,表明了身份,发现王少玉已经昏迷了,屋子里面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
“有人进过他家吗?”白方问。
“只能说不确定,离得太远,望远镜的范围有限,他的别墅又很大。”肖彬为难地说。
“现在他人呢?”
“正在抢救,医生说他注射了大量的毒品,用量足以致命。”
“又是过量注射毒品,”白方回头看着西门,“我敢保证这家伙一定有问题。”
几个人就在这里等,一个小时后,王少玉被送到病房。
“医生,怎么样?”白方问。
“人是救活了,可是过量的毒品可能会影响他的大脑神经,这一切都要看他醒来后的状况。”
“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做一些简单的取证?”
“可以,不过要小心,我陪你们去。”
几个人跟着大夫来到病房,王少玉就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管子。
“他注射的是这个部位,”大夫用手指着王少玉的肩膀,“左肩上部。”
“嗯。”白方点点头,“他的随身衣物呢?”
“都在抢救室。”大夫回答。
“建阳,你去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估计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西门问。
“不好确定,不过这间是观察室,有监视系统,他一旦醒来,我们会立即通知你们,对了,病人的家属是不是可以通知了。”
“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让其他人进入这间病房,这个人身上有很大的嫌疑,我们会派人二十四小时留守。”
此时已经快凌晨了,西门和白方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已经入夏了,蝉鸣声此起彼伏。
“你不回去?”白方问西门。
“没事儿,我习惯了熬夜。”西门低头沉思着。
“你说,他为什么会自杀?”白方点上一支烟。
“我觉得很蹊跷,要是自杀,为什么会用针头扎自己这个位置?”西门比划了一下。
“你也注意到了吧,王少玉的胳膊上有几个不明显的针眼。”白方说,“也许他也是个吸毒者,这和那个唐云的案子更加脱不了关系。会不会是畏罪自杀?”
“我看不像,你不是说你们没有打草惊蛇吗?”
“嗯。肖彬他们一直在王少玉家外面盯着,也没看见有人进去过。”
西门抬头看着白方,继续说:“可是既然是他自杀,又何必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后悔了呗。”
“队长!”这时肖彬从远处跑了过来,带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排列着三张字条,“你看,有发现,在他的钱包夹层里,藏着三张字条。”
白方低头看着三张字条,上面分别写着:
我想请你帮我杀一个人。
有人知道是你烧死了你的妻子吗?
杀她?还是不杀她?
西门也低头看着。
“从这三张字条的口气上看,应该不是王少玉自己写的,特别是第二张,‘有人知道是你烧死了你的妻子吗?’这个你的妻子,自然指的是王少玉的妻子了。”西门想了想,又说道,“是不是有人把这些字条给了王少玉,威胁要揭穿他的罪行,所以他想自杀?”
“那要是按照你的推断,王少玉的妻子是他自己烧死的了?而且有人看见了,以此来要挟他?”
“目前只能这样解释,看来我们要把王少玉妻子绑架的案子再从新理顺一下了。”西门站了起来,走了几步,问道:“以前你大致跟我讲过,我问你,王少玉是几点接到绑匪的电话的?”
“凌晨三点,我察看过他的手机。”
“那么绑架他妻子的那些人,的确是绑匪吧?不会是王少玉一手安排的?”
“绝对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原因很简单,那三个人的确是惯犯,在这件事之前,他们在其他城市也做了一起绑架案,案发后逃到了本市,按照兄弟单位提供的资料,三个人可能是绑架王少玉妻子当天来到的本市,起码前后不会相差太多的时间。这么说,王少玉不可能认识他们,我看了三个人绑架他妻子的监控录像,开始就像是交通事故,这种做法,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们私下调查了,在这事发的当天,王少玉并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经过反复的研究,我们排除了王少玉的嫌疑。”
“嗯,这我相信,我想对于王少玉来说,这也是一件突发的事情,那么,有没有可能王少玉把钱交给了罪犯,罪犯走后,他杀死了妻子?”
“也不可能,因为钱还在他的车上,我看过了,而且我查过王少玉的手机通话记录,三点钟,罪犯使用他妻子的手机给他打的电话,约他到南路口等通知,王少玉就去了,此后除了报案,再也没有其他的通话记录,可见,罪犯的确是没有和王少玉联系,而且此刻,罪犯隐藏在道北路货仓,和道南路口相差四公里的路程,王少玉不可能知道,因为罪犯不可能第一次就把真实的地址告诉王少玉。”
“那么王少玉怎么能找到那个地方,烧死妻子呢?”西门来回地走着,“他说他在道南路口等了一个小时左右,不见罪犯联系,于是报案,这也很合乎逻辑。”
“是啊,因此这件案子已经了结了,虽然罪犯都死了,可是在罪犯身上搜到了王少玉妻子的手机和信用卡,罪犯的手机我们也找到了,欠费停机,已经一个月了。”
西门仰面向天,陷入了沉思。
“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等老天开眼呢。”西门笑了笑。
“你靠谱点行不行?”白方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一直怀疑王少玉和唐云的死有关吗?我建议你们可以再调查一下那个唐云。王少玉说过,人与人之间一旦存在联系,就必然会留下痕迹,掩饰不了。”
“我说你快把王少玉的话当成处世金箴了。”
“因为我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西门通大有意味地笑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不过……”
“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对不对?”白方没好气地接口。
“对。走吧。”
“去哪儿?”
“回你们局里,看看资料,没准会有蛛丝马迹。”
白方点点头,“肖彬,你和建阳留守,我和西门回去,有什么情况,立即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