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祖祠走水,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还引出那等腌臜事。于是十五一过,阮凤亭与梁太君商榷后,便郑重备了礼到玉皇阁请安阳道长来府做客,只等看好时日便兴修重建。
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万氏的,直到安阳道长来访女眷回避时,万氏才知晓这事,当即气得把手中的补品砸了!
“实在太不像话了!这些天都是哪个狐狸精在伺候老爷?”
钱妈妈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等屋里只剩下她主仆二人时,这才压低声音道。
“是曹姨娘那个贱人!听说这些日子肚子闹腾,便三天两头差人寻老爷,老爷那个性子……”
钱妈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万氏已是不由自主伸手抚向了小腹,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阮风亭那个性子,自然是最最懂得怜香惜玉的,更何况那人肚子里还有他的种!想她年轻时也是抓住他这点,未曾婚配便和他私定终身,最终逼得父亲虎贲将军亲自登门来讨说法,才被阮府抬为了贵妾。
可万氏却从不后悔,她身为庶女,早先得知嫡母打算将她许给一三品官做续弦,虽是正室,可年过五十周身肥腻的蹒跚老头如何比得过十多年前风华正茂的阮风亭?!于是她赌了一把,不惜做妾,更何况没多久便被扶了正!
仗着家门显赫和阮风亭宠爱,万氏悄无声息地收拾了几个不听话的姨娘,此后其他人惧怕万氏,便不敢有孕,故这么多年阮风亭膝下只有一子二女。而曹氏这个心机重的,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了身子,并且过了五月藏不住肚子才“无意”被阮风亭发现!
想到这里,万氏脸色更加难看,本欲给曹姨娘一个意外不动声色结果了这孩子,不想这女人防得紧,加之阮酥突然脱离掌控,弄得她无心应付!早知道就不用装什么贤良大度,趁那丫头年幼就让她夭了,总好过现在老让她不顺心!
再想到自己不成器的一子一女,阮琦还好,触了他爹的逆鳞现在也知道躲在书房中乖乖读书了;而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女儿——
她抚了抚额,满面疲惫。
“有清平和阮酥挡着,絮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钱妈妈走到她身后,轻轻揉着她的太阳穴。
“夫人,老太爷不是向来和玉皇阁交好、府里接连着出事,不如咱们请老太爷打点打点,做一场法事。”
这老太爷自然便是万氏的生父虎贲将军,老将军性格暴躁,当年事发,她差点被嫡母挑唆家法侍候扔去庙里剃度做了姑子,好在父亲看中阮风亭前途,这才有了下文;还算阮风亭也争气,如今自己在娘家也能站直了腰板,而嫡母所出几个子女遇事偶然还会求到自己身上。
万氏心底突然涌出一丝悲哀来,大家族哪有什么儿女亲情,看中的无非是利益往来罢了!今日尊你敬你,难保明日失势后便踩你踏你。不过若她地位不稳,如何能保全自己的儿女?
“好,一会我修书一封,你找个妥当人亲自替我交于父亲。”
晚间,阮风亭难得来万氏院子和她一起吃了饭。
“听说你给曹姨娘送了安胎银子?”
万氏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听见丈夫无半点铺垫便直奔主题,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内难免一酸,却贤惠地起身亲自给阮风亭布菜。
“算算日子曹姨娘也快生了,府里多年未有喜事,妾也是担心曹姨娘不方便,送别的东西吧,又怕出乱子,想来还是银钱便宜,便给她送去些,老爷不会怪妾身吧?”
越是这种人家越要避嫌,吃食或绢帛虽实用但出事谁也不敢担当。
阮风亭颇为感怀,“劳夫人费心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见阮风亭心情好,万氏顺势道。
“听说老爷今日请了安阳道长来府上。”
“嗯,是关于祖祠重建之事,虽只是烧了围墙,不过难免惊扰了祖宗,母亲的意思是把整个祠堂里外翻修一遍。”
惊扰?看来还对秋姨娘那贱货念念不忘啊。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便是不让她操心了?
万氏神色不变。
“妾琢磨着不若借这机会请玉皇阁来府上做场法事,一来告慰祖宗,二来也给曹姨娘肚里的孩子祈福,三来府里几个姑娘甄选时日将近,正好驱除妖魔病灾。”
竟然主动提起祖宗,想来也和阮琦那场风流事有关!阮风亭听出万氏的悔改之意,不似之前一味包庇儿子,表情不由温和下来、
“那就由夫人做主。”说完又加了一句,“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饭毕自去姨娘住处不表,全然没注意万氏脸上的狠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