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宿才回神来，从黑暗中出来，惊奇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是杀手，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所在。他自信自己的潜伏能力，若是隐藏起来，一般的高手根本察觉不出来他的存在。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分明不会半点武功，又是如何发觉的他？
柳如心按压下心中淡淡的惊喜之意，回眸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地道：“你从外面进来带了风雪之寒和梅花的香气。”
纵然她不会武功，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十分的灵敏的。
楼宿笑了笑，不知道的是，柳如心只是单单的对他感觉十分灵敏而已。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两个人静默无语，许久之后，柳如心看着他被面具遮住的半边脸，好一会儿，才问道：“事情办好了么？”
“没有，才刚刚开始而已。”楼宿回答道。
“如今回了京城，还会离开么？”柳如心问道。
心中带着不知名的期盼之意，被那一双盈盈目光看着，楼宿竟然有几分不自在，犹疑着说道：“暂时不会离开，等京城的事情办妥之后，才会走。”
柳如心并没有问楼宿所谋划的究竟是何事，从当初他刺杀司徒睿来看，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所谋划的事情更不简单。
柳如心素手沏茶给楼宿，风雪之夜，一杯热茶，不仅将冰凉的手暖了，更是将心也暖了。
明明之前有过亲密关系的两个人，如今却如同挚友一般聊天，没有丝毫的尴尬，或许柳如心身上有让人平和的特质，与她聊天，半分不会觉得不自在。
“你与你哥哥的长相并不十分相似。”喝着茶，楼宿忽然蓦然的说道。
“你见过我哥哥？”柳如心有些惊讶的看着楼宿。
“大理寺寺卿柳宸玥，出身柳家却凭着一己之力年纪轻轻便就坐上了大理寺卿之职，我自然也是有所耳闻。前些时日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你哥哥有过接触。除了惊讶他的能力之外，也被他的容貌惊到了。未曾想过，堂堂的大理寺卿、传说中的冷面阎罗，容颜居然这般的姣好，乍眼看去，我还以为是个女子呢。”楼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此时有面镜子，他一定会惊讶与他眉眼间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温和。
“从小我性格顽劣，哥哥性格温和，再加上哥哥年幼时身体不太好，五官精致，不知情的人总是将我与哥哥弄混。”柳如心提到自己亲人的时候，眉眼间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柔和。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哥哥在查什么案件，但是我希望，若是可以，请你别伤害我哥哥，可以么？”柳如心看着楼宿，眼神几乎是在恳求他。
楼宿的嘴角似有似无的勾起一抹笑意，说道：“放心，你哥哥与我暂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我不会伤害他的。”虽然语气淡然，但是却有他自己都惊讶的保证。
他向来诺不轻许，可是看见她这双眼睛，他却不由自主。
外面不知道何时飘起了雪花，夜静谧，沉默的房间里，似乎可以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孩子如今多大了？”楼宿看着柳如心，她穿着宽松的衣服，看不出腹部的隆起。但是云贵妃有孕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宫廷中，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提到孩子，柳如心眉眼温婉，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下意识的抚摸上了自己的腹部，说道：“已经四个月了。”
明明是四个半月，柳如心只说成了四个月，其中的用意，楼宿不会明白。
楼宿见着柳如心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心中莫名的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如何而来……明明两个人之间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可是如今见柳如心这般模样，似乎已经忘了那个晚上。
她这样的神情，分明是对腹中的这个孩子十分在意，只有对着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才会有这么温柔的神情吧。
莫非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司徒睿，而那一个晚上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此时的楼宿将自己心中的不舒服的归结于占有欲，并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已经喜欢上了这个恬静的女子。
很久很久之后，回想这天晚上，若是自己能够早早发觉了自己的心意，与她之间，会不会就不需要经历那么多波折？
柳如心不知道楼宿的神色为什么会突然变冷了，她心中也有千般柔肠婉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楼宿表明这个孩子分明是他的孩子。
楼宿并不知道柳如心纠结的是什么，见着柳如心的神色黯然的下来，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柳如心，便努力转移话题，问柳如心：“如今四个月了，可还难受？”
“这个孩子倒是挺乖的，除了贪睡和胃口有些不好之外，倒是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柳如心见他主动问起了孩子，便跟楼宿说起来。
毕竟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就算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但她还是想跟着他分享孩子的成长。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太医们在平常的安胎药里面加了茯苓和白术开胃，近期的胃口好多了。如今慎儿也控制我的睡眠，一日不似之前那般睡六七个时辰，只睡五个时辰便就够了。”柳如心端了口茶水缓缓的说道。
谁知道楼宿听了柳如心的话之后，脸色突变，手一把抓住了柳如心的脉搏，十分用力。看他的表情，似乎出了大事。
柳如心吃疼，但是见了楼宿这般严肃的神情，将呼痛的话给咽了下去，问道：“怎么了？”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楼宿将手搭在柳如心的脉搏上，许久之后，将手松开，看着柳如心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忍，说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柳如心看着楼宿的模样，希望能从楼宿的脸上看出几分开玩笑的痕迹，但是楼宿一脸的认真，甚至是郑重。
柳如心脸色苍白，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说道：“你跟我开玩笑的是吧，太医今日早晨还跟我请安，说这个孩子好好的，没有异常，怎么你偏偏说这个孩子保不住了。楼宿，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慌乱的盯着楼宿，眼神中带着希冀，却见楼宿淡淡摇头，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有人在你院子里下了寒香引，寒香引的味道与梅花相似，一般人不会察觉。寒香引是尼罗国王室配置出来的香料，一般的女子用了之后身体留香，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若是孕妇用了之后，会出现嗜睡、厌食等症状。”
想到刚刚柳如心用着十分幸福的神色跟他说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到如今，他却亲口告诉她，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楼宿也觉得残忍。可是有些话还是要说。
“寒香引的药性与白术和茯苓相冲，用了之后脉象看似平稳，但是对孕妇的身体和体内的胎儿损害极大。”
“怎么会……我一向对饮食和穿戴都十分注意的，怎么会这样……”柳如心不敢置信，眼理的脆弱，让人不敢触碰。
楼宿叹了口气，说道：“这是尼罗国王室后宫争宠中常用的伎俩，就算是医术再高明的人也不会察觉到。孕妇自中了寒香引，又和吃了白术和茯苓之后，肚子里的孩子已然是死胎了，但是谁都不会察觉到。这正是它狠毒的地方。”
“……什么意思？”
“等到十月怀胎生产之后，生下来的是死胎，而因为死胎在母亲的体内待的太久，对母体伤害极大，生下死胎之后，母体也会因为身体虚弱而血崩而死，一尸两命。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还好你如今中毒不深，孩子三个多月的时候才中毒，若是及时将这个孩子打掉，你再好好调养，便能好起来了。”
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个如同白梅一般坚强的女子脸上居然挂着两行眼泪。
楼宿心疼的用手抹去柳如心脸上的泪水，只觉得滚烫的眼泪在手心似乎是要将他的心给烫伤一般。
“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争，我只想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柳如心心中一片冰凉，几乎要崩溃，“皇后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就容不下我这个孩子……”
三个多月才中的毒，恰好是徐秋水来的那一次，除了徐秋水之外，这后宫里还会有谁会这么心思歹毒做这样的事情！
看着柳如心这般的模样，楼宿心中闪过了一丝怜惜之意，将柳如心揽在了怀中，对柳如心说道：“别哭……”
这寒香引是尼罗皇室才有的秘药，而在这后宫之中，也只有皇后才是尼罗皇室的人，也只有她有可能做这种的事。
如今楼宿对徐秋水早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情谊。昔日伙伴，终究已经面目全非，而昔年尼罗宫中，那个骄傲的小公主，已然成为了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