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在司徒睿耳朵里却又有了另一层的意思，柳如心就好像在责怪他，这些年她已经习惯被冷落，他突然对她好了，她还不习惯了。
但是想到柳如心的性格向来如此，司徒睿笑笑没有计较。
司徒睿走了之后，却见黑暗处悠悠的传来一个声音：“云妃娘娘性格可真够奇怪，皇上的恩宠是后宫人都求不得的，你却无所谓的样子，这般冷冷清清的对着皇上不去巴结，倒是特别。”
“本宫的性格向来如此。”柳如心冷冷的说道。
“我喜欢的便是你这冷冰冰的性格。”那个人语调轻松，不知道是调笑她还是说真心话。
柳如心依旧翻着书，似乎刚才的话对她而言没有丝毫的动摇。
“你这女人也太薄情了吧，我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去哪里了？”那人依旧隐藏在黑暗中说道。
“你去哪里了？”柳如心对答如流。
那个人似乎是咽了咽，才说道：“受伤了，在养伤呢。”
“做你们这一行的，受伤不是家常便饭么，只要不是死了就行。”柳如心语气生硬说道。
那个人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女人，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吧。你怎么……”话没说完，柳如心手中的书朝他砸过去，他的话也就到此为止。
许久之后，那人说道：“你在皇宫中多保重，我要离开京城了，这次是来跟你告别的。”
柳如心沉默了许久，就在那人以为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才轻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去查一些东西。”那个人说道。
“还会……回来么？”柳如心最终还是将这一句话问出来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能不能会活到明天都不一定呢，未来的事情，我不可能也没办法确定……”他说道，声音里面多了几分沧桑和无奈。
“哦。”柳如心像是做了回应。
纵然有千言万语，可她又能说什么？她能以什么立场以什么资格说？于是，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两个字——
“保重。”
“保重。”
也不知道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此生可还能够再见面。
……
许久之后，柳如心觉得自己手背上一阵温热，才恍然发觉自己哭了。
当年，为了柳家入宫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因为她知道那是柳家女儿的宿命，出生世家，享受着世家带来的荣耀的同时，也要尽自己所应该尽的责任。
当年秦家满门被灭，先皇后被废，祖父因为秦家的事情被皇上猜忌。为了让皇上放心，柳家必须要送一个女儿进宫，那个女儿只能是她。
年幼的时候祖父将她抱在腿上，说道：“如心这般聪慧，若是身为男子，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可是她是女子，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女子而已，不能如同男子一般光宗耀祖，唯一的用途便就是联姻出嫁。
她早就洞悉了自己的命运，所有面对一切的时候，便能表现的波澜不惊。
父亲送她进宫，只是为了稳住皇上的心、保住柳家的安稳而已，并未想让她给家族带来多大的荣耀。月盈则亏的道理柳家人素来看得明白，所以柳家才能这些年屹立不倒。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自己的作用，所以，恩宠不恩宠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宫墙之内年复一年、种的梅花开了又谢，她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静静随着年华老去；她以为自己此生便会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可是没想到，她一个无意间的善举，会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它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皇上遇刺，六宫搜查刺客，那个刺客无意逃到了她的宫中，她救了他，留他在宫中养伤。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只因为，那男子的一双眼睛，如同大漠苍鹰的一双眼，深深的吸引了她……
两个身份不同甚至是对立的两个人，却因他在寒香宫中养伤的这一段时间，莫名投契，意气相投，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喝醉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酒，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是她此生中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情，也是她苍白的生命中，唯一的色彩……
可是露水情缘，天明之后总会消失不见的。
他们本该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一个是君王的宠妃，一个是刺客，怎么能有好结果呢。
他们默契的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是腹中这个孩子的到来，倒是打乱了一切……
柳如心想着，若是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不会愿意为她停留下来，会不会带她走？
但这些话只停留在她心里，柳如心并没有想告诉他。、
因为，他是浪迹天涯的人，朝不保夕，如何能为她停留？如何会带她走？
只愿那个眼神深邃的男子，从此成为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有这样一个回忆在，她此生足矣……
梅花开了，但是她短暂的爱恋，却败了。
她无能为力。
云妃有孕的事情，过了半个月多月才传到身在离宫的徐秋水耳中。
“你说什么，云妃那个贱人居然怀孕了！”徐秋水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激烈，一生气就将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壶一股脑全摔了。
绿珠站在门边，小心谨慎的躲开了陶瓷碎片的袭击，战战兢兢地回道：“是，半个多月太医说的，云妃娘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绿珠说道。
“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你到现在才来告诉本宫！本宫养你干什么吃的！”徐秋水气愤的说道。
“娘娘，如今咱们在离宫……消息实在不好传进来，外面的人还是通过每日送饭的机会才能将消息递过来的。”
徐秋水脸色更阴沉了，“对了，本宫让你查的人可曾查到线索？”
“暂时还没有线索。”绿珠小心翼翼的说，生怕会再惹恼了皇后娘娘。
徐秋水闻言大怒，气得大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本宫过不去是吧！等本宫出去，一定要将你们一个个都杀了！都杀了！”
如今离宫内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徐秋水摔了，徐秋水心中气急，只能将桌子都给掀了。
司徒俊的死让徐秋水悲伤不已，同时她对司徒睿也只剩下怨恨。可还没等她开始报复，司徒睿一道圣旨将她关入了离宫。
虽然那天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十分的迷糊，但是徐秋水百分百可以确定，就是绝对是安灵素搞的鬼。可是苦于抓不到证据。
她徐秋水不会平白吃这个哑巴亏的，安灵素，你这个贱人，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徐秋水原本想找楼宿帮忙，如今她和李家那边失和，楼宿是她唯一的依靠，但同时楼宿也是她最忌讳的。
楼宿知道她的身份，等于她的命脉被楼宿牢牢握在手中，楼宿若是不能为她所用，必须要除去。
可是，自从行刺皇贵妃失败之后，楼宿却不知所踪了，徐秋水坐立不安。
所有糟心事全都凑到了一起，也难怪徐秋水会大怒。可是发怒又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徐秋水发怒之后，很快冷静下来，脸色平静的诡异，眼中光芒闪动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久之后，却见徐秋水说道：“如今除了柳如心那个贱人之外，皇上最常去的是谁的宫中。”
“回娘娘的话，是丽嫔的宫中。”绿珠说道，接着想到什么一般，绿珠问道：“丽嫔是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要不要奴婢对丽嫔提点两句……”
“丽嫔？”徐秋水冷笑一声，说道：“宫中趋炎附势惯了，如今本宫不得宠，丽嫔怎么会冒险给本宫说话？再加上李美人的事情，丽嫔已经跟本宫疏远了，断不会在皇上面前替本宫求情。陈采薇和李玄音那边皇上可曾去过呢？”
“没有，皇上去的最多的便就是丽嫔和云妃的宫中。”
“不中用的东西，如今安灵素不能侍寝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珍惜。烂泥扶不上墙！”徐秋水冷冷的说道。
绿珠替徐秋水捶腿边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娘娘，马上就到年底了，各路的守军和在外放的官员都要进京述职。如今李玄音的哥哥李鸣真可是中麓大军的将军，手握重兵。年底李鸣真回来，皇上不管是看在李鸣真的功劳还是李家的面子上，肯定会对李玄音多些表示的，说不定这是李玄音复宠的好机会。李玄音复宠了，娘娘在皇上面前又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你这倒是提醒了本宫。”徐秋水说道，“李玄音重新获宠在即，说不定皇上会将她的位分给抬上去，这一点本宫不得不防啊。”
“之前虽然小公主的事情右相有些冷酷。但娘娘被关在离宫的这些时日，右相也旁敲侧击的为娘娘求情，尽心的很。若是音嫔得宠，自然少不了为娘娘求情的，为何还要防着她？”绿珠有些不解的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