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
银微儿此刻真的是吃惊不小。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最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他现在在这家西餐厅打工当服务生吗？
叶言眼神里也满是诧异。
银微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穿着这样的衣服，穿得这么好看？脸上有一些淡妆的痕迹，衬得肤色白里透红，像珍珠一样诱人。
愣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的叶言，顺着第一反应朝银微儿对面的男人看过去。
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宝石蓝的丝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能看到睫毛很长，叠加在膝盖上的指骨很分明有力。
这不是某个学校的校草或者学长级人物，更不是普通的在校高中女生可以轻易有交集的。男人坐在那里，身形未动，可周身都散发着不容亲近的气质。
这场对峙停顿了很久。
银微儿以为依照叶言的性子，可能会当场推翻桌子，然后拉着她的手走出这个大门，并且告诫她以后再也不许和别的男人单独出来。
但叶言只是在反应过来之后，微微欠了个身结束了这场对峙。仿佛他和银微儿从来都不认识，仿佛他现在的身份就是这个餐厅的服务生，一举一动都有着训练有素的成果。
“两位慢用。”他这么说着，然后打算退出去。
银微儿也并没有叫他。
内心有些波澜的银微儿在表面上却非常镇定，只是当作在和一个普通的服务生交谈。
“谢谢。”这次她说了中文。
叶言离开之后，凌探究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
那眼神里的意思非常明显：你和他认识？
“不尝一下吗？”她却扯开了话题，指了指盘子里的菜。
凌收回目光，落在了盘面上。
盘子很光洁，隐约还能映衬出头顶星星点点的灯光，还有坐在对面肤色如瓷器般粉雕玉琢的女孩。
“好吃吗？”他看着她尝了一口，问。
“一般吧。”银微儿皱了皱眉，品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
她吃的是这家店推荐的招牌菜。
“菜品放下去的时候没有用沸水煮开，用的是生水。从冷水煮到沸水的这个过程，足够让味道变老了。”
她又接连吃了两道别的，似乎都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司机在旁边已经捏了一把汗了。
……这是当地最贵的餐厅之一。来的都是上流社会很有名望的人。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说得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真的好吗？
“司机师傅，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银微儿轻轻瞟了一眼旁边人的表情，就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贵的餐厅不一定代表它好呀，只能说明……贵得很不值得。”
这次的声调略大，连周边几桌都听到了。一时间，大家的表情好像都开始怀疑菜品了。
老司机的腿都快软下来了，就希望自家的主子不要发什么脾气……
凌却仿佛在认真记下她提出来的每一道建议。
最后，在银微儿把这家餐厅说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凌开口，交代身边的人：“既然这几道都吃得不满意，往后交代他们，把刚才说的那些都撤掉，不许再上架了。”
银微儿一口酒要喷出来。
……所以这个男人的意思，但凡她吃过的菜，今天晚上就是千古绝唱了？
她今晚点的那些推荐菜，就成为这家餐厅最后一次上推荐菜了……
只是为他们感到心里捉急啊。连推荐菜都这样，那不推荐的该怎么办？他们还开得下去吗？
那个传话的人很快回来了，并且对凌相当客气：
“经理说了，往后这些菜都会下架，不再出现在菜单上了，希望公子往后多莅临指导，提供更多的建议。”
“莅临指导……”银微儿挑眉，“这是对领导的用词啊。说是这么说，可能心里巴不得你以后别再出现了吧？非常遗憾，今天晚上因为我，你都被人家划进老死不相往来的黑名单了。”
凌被逗笑了，想了想，又说。
“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厨师，可以邀请他过来私人烹饪。你想吃什么，往后再试一次。”
这样的语气，竟然有两分宠溺。
“那我多谢了。”银微儿说。
……
两个人继续用餐，偶尔会有一两句无伤大雅的对话。
但是吃着吃着，银微儿的心思却又飘到了叶言的身上。
不论怎么谈笑风生，她还是在担心这个家伙。
最后，她很干脆地站起来，找了个理由就想要先离开。
“这么早？”
男人显然没有料到，折射着丝巾的宝石蓝的瞳孔，泛着一丝意味不明的不悦。
“不早了，平常这个点，我已经回家了，”银微儿放下手里的高脚杯，解下餐巾，“有朋友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司机接收到凌的目光暗示，连忙迈出一步说：“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
银微儿果断拒绝了他们，然后接过旁边一个女侍从手里拎着的手提袋。
袋子里面是她今天过来的时候穿的衣服，一件纯色的衬衫和一条水蓝色的牛仔裤。
“凌哥，这件礼服，我晚些会还给你的。”她回过头，交代了这么一句，然后拎着袋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的大门。
门旁边有通体透彻晶莹的钻石流光，映衬着银微儿今天这一身耀眼的亮片，竟然把她的背影衬得非常美丽诱人。
凌坐在原地，姿态未动，目送她远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银微儿果然如预料中的一般，在台阶边上找到了叶言。
此刻叶言已经换下了身上服务生的制服，显然已经和别人交接班了。他坐在台阶边上，烟雾袅袅，手上提着一支烟。
她走过去，不由分说，把那支烟从他手里拍掉。
“好的不学，现在学会抽烟了？”
叶言诧异地抬头，看到身旁的银微儿。
刚刚还眸色沉重，活脱脱一副抽烟喝酒的不良少年模样，在看到银微儿的那一瞬间，又恢复了光亮，成了一个阳光大男孩。仿佛有银微儿在，他眼里的那一簇火苗就被点燃了。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里面……”
“我出来找你，不放心啊。”实话实说。
叶言笑起来。
“原来你这么担心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不是特别重要啊？”
“没有特别重要。”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有时候很烦，得动不动照顾你。”
上次喝酒也是，不还是我扛着你回去的吗。
“我哪里需要你照顾……”叶言不满，“我是个男子汉了，可以照顾你的。”
“少来了。别扯开话题，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在的时候怎么没见过？”
叶言低下头。
“很久以前就会啦。你看，我这里还有纹身。”他把一只袖子卷起来，能看到覆盖一整片上臂的彩色纹身。
“好的不学！”银微儿又开始来气，“学什么纹身？很酷吗？自带技能吗？天雷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吗？回去给我弄掉。”
“知道了……”叶言被骂得抬不起头，只好一副小媳妇儿样，略微委屈地扯扯她的衣角，“不要骂那么大声，被别人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银微儿白了他一眼，“能做不让别人说啊？还有，抽烟也禁止，给我戒掉。”
“我已经戒掉了。”叶言说，“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再也没有抽过。今天是一个例外。”
例外？
银微儿看了他一眼。此刻这个少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自带表情包效果，满眼的期待。
那意思很明显了：你看我这么乖，要不要夸一下我？
“你还好意思邀功了是吧？我们约法三章，”哪三章呢，银微儿还没有想好，“第一章，绝对不许再抽烟酗酒纹身，一经发现，后果自负。至于后面两章，我们以后再说。”
“那好吧。”叶言瘪瘪嘴，没有再提出更多的异议。
两个人又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外面的风非常凉爽，今天的天空还有几颗闪亮的星星。
一个璀璨流光的及地晚礼服少女，一个普通纯色长衫的高中生少年，看着外观搭配上非常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却非常有默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像相恋多年的情侣。
最后叶言说：“时间也不早了，不然我们回去吧。”
“好。回去吧。”银微儿率先站了起来。
但是站了好半天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回过头来，看着依然坐着的叶言。
“你玩儿我呢？不是说要回去了吗？站起来呀！”
叶言却仿佛粘住了不能动，只是眨巴着闪亮的眼睛说。
“太美好了，我不想走。”
银微儿对天翻了一个白眼。
“你走不走？”
“不走？”
“走不走？”
“不走……”
“你给我站起来！”
“哦。”叶言立刻低着头站了起来。
银微儿凶着脸绷了一会儿，却还是被逗笑了。
“我问你，好多天没看见你了，你怎么跑到这家离学校这么远的餐厅来打工？”
“我想给你……”叶言一句话咽了很久，终于在银微儿的百般追问下才说出来，“你的生日快到了，想攒钱给你买生日礼物。”
“买生日礼物？”银微儿愣了一下，大概是对生日礼物这个定义有一些……生疏。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自己是随口就把这个日期捅给他了吗？还是这个家伙从其他不知哪里的地方搞过来的？
“你怎么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和陌生男人一起吃饭？那个男人又是谁？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不重要，”叶言认真地看着她，“既然你都先跑出来找我了，证明我的地位比他重要呗。至于其他的问题，都是你的私事，我也没权利问。”
“没权利问？”银微儿打趣他，“想通啦？不举着一个男友身份到处走啦？”
“不是……”叶言的嘴瘪得更厉害，又有了一点委屈的意思，“本来我们的关系就只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我怕我缠得太紧，你就烦我……”
……然后把我也换了呢？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银微儿一副成大器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好笑地看着叶言的反应。
光是看他的外表，就像某个学校能勾一串女孩子来的风云小帅哥。会骑摩托车耍酷，会喝酒会纹身，偶尔叼根烟在手里。在自己少女时代的那个时候，这样的男生相对于同类型，那些理工科戴着厚厚镜片的男同学来说，已经是非常能引起女孩子尖叫膜拜的吧？
可是……怎么到了她银微儿的手里，就乖得跟一只小绵羊一样，还不定时会有小媳妇的潜质？
“我呢，和那个男人仅仅是吃一顿饭。”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他了。你能明白吗？”
叶言点头。
“那好吧，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我们就……”
望着满天繁星，心情大好。
“出发回家吧！”
两个人打打闹闹笑着走在回去的路上，明明没有喝多少酒，却像两个醉酒的一样，被几个玩笑弄得走路不稳直不起腰，一两句打闹就腻歪在一起一个揍一个躲。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的街口……
跟着银微儿追出来、把台阶上的所有画面都尽收眼底的凌，微微地蹙了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