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原本来之前,她准备了一肚子的‘作女’形象的事儿,结果裴红绫都已经开口了,她精心准备的‘作事儿’也没了用武之地。
只能乖巧温驯的坐在裴翩皇的身边,扮演一个花瓶的形象。她根本不用伸筷子,旁边这位爷就差把别人碗里的菜抢过来给她吃了。
虽然她这边不好在‘作’什么,但裴翩皇还是要在裴问天的面前表现出对她的极致宠爱来。于是乎,这餐桌上的各色佳肴,三分之一进了她的盘子,三分之一进了裴红绫的盘子,剩下的三分之一,便进了唐裴柔的盘子。
餐桌上的三个男人,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裴问天被她刚才那一出恶心的一口也吃不下,唐煜只温柔的照顾自己的女儿,裴皇爷左手孝敬他母亲,右手‘宠爱’她这狐狸精。忙的不亦乐乎。
可不管怎么说,这一顿家庭聚餐,还是和平的落幕。
饭桌上,谁也没有先开口,先发难。
席间只有小七奶声奶气的声音,与裴红绫偶尔的问声细语。其他的,再无一音儿。
索然无味,这顿饭吃的太索然无味了。
海心心原先预计的什么狂风暴雨,暗波涌动,是一件儿都没有发生。
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了。
能看到裴问天跟裴翩皇的对峙,她期待很久了呢。
一桌子的成年人早已纷纷放下了筷子,都齐刷刷的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唐裴柔。
当她吃饱喝足,一点不淑女的打了个饱嗝儿,甜甜的抱着唐煜的手臂,“爹地,我吃饱啦。”
这顿家庭聚餐,才算是彻底的拉下帷幕。
唐煜温柔怜爱的拿起面巾帮女儿擦了擦嘴角,“吃饱了就好。”
“爹地,想嘘嘘……”
唐煜单手抱起女儿,抱歉的看了看餐桌上的两位长辈,“爸,小姑,我——”
裴问天摆摆手,“快去。”
那不加掩饰的不耐烦,让海心心隐了隐眸光。
看来唐煜在裴家的处境,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对待她这个狐狸精,裴红绫也还尚且有三分和颜悦色,但对于唐煜……裴红绫态度到没有不耐烦,只是,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去看唐煜。
有了一个比自己处境还凄惨的人,她心里应该是感觉宽慰的。可奈何宽慰过后,好奇心又占据了上风。
唐煜这么一个好男人,到底是怎么‘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小七的妈妈?
裴大伯的冷淡厌恶态度,她还能理解。怎么连裴红绫也……
“小七。”
裴翩皇冷冷的唤了一句。
趴在唐煜肩头的小七立刻甜甜的冲他伸手,“小舅舅,抱!”?“你撒完尿,自己回房间玩儿。别烦你爸。”?“小……舅舅?”?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受伤。
“我找你爸有事儿。”?海心心松了口气儿,多亏了这位爷没在小七的面前爷来爷去的。
唐煜抱着女儿,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头,嗓音却十分温和,“翩皇,如果是公事的话,我可以明天——”
那位爷‘啪嗒——’一声,香烟夹在修长的指尖,一口烟圈喷出,带出了三个字儿。
“私事儿!”
或许是这位爷的语气太不耐烦了一些,一直伸着手吵着要他抱的小七,这时候也怯怯的趴在唐煜的肩头,只探出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偷偷的去看他。
海心心看着这张与那天晚上天差地别的可爱小脸儿,心中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孩子,也很会看大人们的脸色眼色。
下意识的目光,自海心心不施粉黛也狐狸媚气的脸上一闪而过,唐煜沉吟几秒,丢下一个字,“好。”
随即,便抱着小七离开了餐厅。
他那目光,海心心感受的分明,不但她感受的分明,裴问天也看在了眼底。
于是,他那眉头,皱的更紧了。
人家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落下人家眼底的情绪。
苦笑一声,海心心嘴巴里一片苦涩。
得,现在她可真成了魅惑尽天下男人的妲己褒姒之流了!
一个私事儿,本没什么。可若是加上她一进餐厅,目光先对准了唐煜,还有方才唐煜的目光在她脸上有片刻的停留,加上了这些呢?
那味道儿,就彻底变了。
在裴大伯眼中,她只怕是勾引了裴皇爷不算,还要去勾引看他外孙女的爸爸才是!
暗暗的摇摇头,那双她已经十分熟悉的大掌狠狠的一掐她的水蛇腰,海心心便将所有的情绪生生压下。
绽放出一抹极致艳丽的动人微笑来。
“妈,听翩皇说您腿脚不好。我家里也有个患风湿的爸爸,小时候家里穷,去不起医院做康复治疗。我就跟妹妹轮流给爸爸热敷按摩,有些效果。我给您按按?”
裴红绫礼貌性的冲她笑笑,“也好。”
转过头,她妖媚的用手指戳了戳裴皇爷的喉结,“夸我!”
男人阴鸷森然的目光扫过她白嫩的手指,眼尾邪邪的挑开,乐了。
长臂一捞,她便入了他的怀中。
形势,一下子反客为主。
也不管这一屋子的长辈佣人眼睛都盯着看,裴翩皇单手捏住她的巴掌小脸儿,便狠狠在她红唇上咬了一口。
末了,大掌一掐她的小蛮腰,“去,好好伺候你婆婆!”
强忍着想给他一记佛山无影脚的冲动,海心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妖气娇媚,“诶,知道了呢~!”
直接无视掉来自于对面裴大伯杀人的目光,海心心笑眯眯的挤走了僵尸脸,推着裴红绫的轮椅,“妈,咱们走吧?”?不愧是裴皇爷的母亲,面对她这般张扬跋扈的态度,裴红绫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轻轻一点头,雍容的贵气逼人。
虽然她推着裴红绫的轮椅,但说实话,裴家大宅的面积,虽然没有凡尔赛宫殿那般夸张。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别墅洋房。
站在走廊的尽头,海心心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她前后就来过裴家大宅两次。
一次是给这位爷抱在怀中,直接进了他的卧室。陪他演了场令人面红耳赤的小电影儿。
第二次是给这位爷扯着手臂,走过玄关、穿过客厅,直直去了后花园给小七庆祝生日。
就这么两次的经验,她对于裴家大宅的布局,还是两眼一抓瞎,啥也不知道!
幸亏身边还有个温柔雍容的裴红绫,看出了她的为难,出言帮她解了围。
“坚叔,去温泉池。”
原来,这僵尸脸叫坚叔。
一个‘叔’字,便足够海心心了解他在裴红绫身边的地位是如何。
在这些个豪门大家族里,不是随便一个仆人就能被叫X叔的。只有陪伴了主人十多年,且忠心耿耿的老仆,才会被叫一声坚叔。
海心心默默的将僵尸脸,归进了不能招惹,且能不接触就别打交道的行列里。
跟在僵尸脸身后,穿过了上次给小七过生日的童话般小花园,海心心推着裴红绫的轮椅,来到了裴家大宅的温泉池。
贵妃醉酒的华清池?!
海心心看到这个在重重假山——不,以那位爷的大手笔、孝顺程度、以及一贯的行事风格来说,她眼前的估计还真不是什么人工假山,而是真真正正的把一坐小山搬了过来。
面对这小桥流水、亭台阁楼、繁花似锦,俨然是精心修建的温泉池,身为不折不扣理科生的海心心,找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她翻来覆去,也只能想到——
就是比起唐明皇特意为杨贵妃修建的华清池,只怕也不逞多让!
要不是一回头,就是裴家大宅纯正欧风的主宅,只怕她真的要以为自己是穿越到了什么古代皇宫。眼前的这温泉池,就是皇帝老爷讨贵妃欢心特意修建的。
“很漂亮吧?”
裴红绫温言细语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海心心收起错愕的表情,勾唇、浅笑,“这样漂亮的景色,才配得上您。”?“你这丫头嘴巴很甜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
也只有这样不似人间物的美景,才能被那位爷瞧上眼,用来孝敬他的母亲。
“翩皇当初就说了,选景,景观要曲折、要有层次。艺圃水虽小,水位却得高。假山不大,而山脚沿水处高低石径却得错落有致,得让人一眼望过去,既非一览无遗,又非过分曲折,不能看透。这个温泉池,当年着实花了翩皇不少的心思。”
讪笑了两声,海心心控制着自己想冷笑的冲动,低眉顺耳的一派恭敬之色。?“皇爷一向是个孝顺的人。为了减轻您的病痛,就是再让他花费多少心思钱财也不打紧。”
称呼,又悄无声息之间的换了回来。
翩皇……
这样的称呼,不是她能叫的。能这么叫他的人,只有裴红绫与裴问天。
一个,是怀胎十月将他辛苦生下,是带着他颠沛流离躲避仇家的母亲。
一个,是将他接回自己身边,悉心照顾,苦心栽培,为了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要的大伯。
她?
是个什么东西,不配这么叫他。
刚才那么叫他,也纯粹是为了表现出与他的亲昵,为了恶心裴大伯的。
可在裴红绫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再演戏。怕是……也演不下去。
意味深长的隐了隐唇边的笑意,裴红绫没说话,只伸出一双红肿可怕的手。
照顾过林爸爸的她立刻认出来了,只有经历过何等的风霜,才会让一个贵妇的手,变得这般狰狞可怕。
是了,裴皇爷童年凄凉到要与野狗在垃圾桶里抢食儿吃,裴红绫的日子,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双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为丈夫儿子做羹汤的手,就是在那时候毁了的吧……
不知道怎么,海心心对于这对母子的畏惧,又多了几分。
平常人,哪儿吃得住那样的苦楚?
可这对母子,不但受下了,吃进肚中了,还以最狂妄霸道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这个——早已将他们赶出去的圈子。
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这对母子吃的苦……裴皇爷如今的权倾朝野,杀伐果决,也就不奇怪了。
能忍辱负重到如此,世间又有几人?
这样的母子,她要不要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