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沉刚就被山中吼叫的秋风给吵醒了。
天虽已放亮,但看起来还有点晦暗。
虽然土地庙里有点冷,但在崭新的被子的包裹下,被窝里暖洋洋的,跟外面的阴冷形成很大的反差,此时,沉刚的心里也是甜蜜滋滋的,满满的幸福。
昨晚很晚,回到庙前的时候,就发现门板的锁上缠着一个黑色方便袋,同时在门口的石阶上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编织袋。
沉刚把它们提溜到屋里,打开手电,方便袋里有一张纸条:
“沉刚,这几天我有要紧事要到外地待几天,现在就走,没有等到你来。观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了,钥匙还在老地方。昨天安排你的事可能很危险,第一次去做,一定要记住,有些人根本不是人,他们是不会尊重生命的,狡诈恶毒,危急时刻,蜕皮猴也许会能帮上你。怕你出意外,给你打造了一包钢珠,知道你飞石的本领,这些钢珠用起来可能会更顺手些,用来对付那些人。天气冷了,既然已是一家人,给你备了条厚被,这几天你就不能捡拾破烂了,还给你准备了一点钱,作为日常开支。保重。”
落款是飞道长。
沉刚打开编织袋,果然是一条崭新的厚厚的被子,灰色布料,摸起来觉得又绵柔又暖和,当时,他的眼里不经意间就储满了泪水,这么多年以来,不管天气多么冷,说实话,他还真没盖过一条像样的被褥,更不曾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
翻开被子,里边包裹着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有六枚明晃晃的钢球,钢球比鹌鹑蛋大一点,但又比鸡蛋小,光滑的钢球一面有两个凸出的钢刺,一厘米多长,虽不很锋利,但真能伤人,手指正好穿过钢刺的间隙,握在手里,非常的合手。
六枚钢球整齐的分两排夹在木板之上,钢刺正好穿过木板预留的空隙,被包裹的很紧,球虽有点沉重,但很精致与滑溜,握在手里,就觉得很有感觉,力道十足。
在盒子的下边,还压着一个灰色的信封,拆开一看是一叠钱,一数,整整一千,都是崭新的百元大钞。
飞道长哪来的这么多钱呢,虽然与他相处日久,但沉刚知道,观里基本也没什么收入,只有那些香客的施舍,而飞道长平时也要管理着观里的一切开支,虽不大,但处处都要花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积攒下来的这么多钱。
整个晚上,躺在被窝里,听着外边秋风的吼叫,沉刚都沉浸在暖暖的关爱之中,心潮涌动,久久不能入睡。
虽然飞道长已经告诫他,要他办事很危险,但此时的沉刚一点都没感觉到,直到他幸福地睡着了,他甚至都没怎么去想这些事,只想着怎么去做好飞道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就行了,就这样暖暖的美美的睡了一觉。
外面仍然秋风起舞,沉刚也睡不着了,就从地铺上爬起来,仔仔细细地叠好崭新的,发着余热的被子,又小心翼翼地装回到编织袋中,生怕灰尘弄脏了它。
一打开门,秋风就“呼呼”地刮了进来,伴着尘土的味道,往山下看去,尘土飞扬,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天阴的很厉害,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沉刚带上装着钢球的木盒,走去屋门,横跨过上山的小路,顺着河道来到了河边,流动的溪水“哗啦哗啦”的响着。
就着溪水洗干净了脸,抬头往河沿望去,虽然尘土飞扬,但百米开外那棵粗大的柏树,还是看得清楚。
沉刚从盒子里摸出了一颗钢球,手指插在钢刺间隙,用力一握,全身的劲就都聚到了握着钢球的右手上,再一抬头,瞄准了那棵树干,双脚一开叉,胳膊转了半圈,一松手,手中的钢球就如流星一般“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远远地就又听见“咚”的一声。
沉刚欢笑着,飞快雀跃地越过山间的荒草与乱石跑到了柏树边。
钢球稳稳地附着在柏树上,一动不动,钢刺深深地扎在树干上,沉刚费了一点力,才把钢球从树干上拔了出来,把玩着手中的钢球,说不出的喜悦漾在心中。
寒风中,沉刚匆匆地走在下山的小路上,他斜背着一个挎包,粗帆布制成,这也是飞道长给他的,很大很深,道士尼姑常背着他四处化缘,现如今,沉刚背着它正好用来装钢球,只不过他只带了两颗,一是偏沉,二是也不见得用上,两颗足矣。
说实话,这几年的流浪生活,沉刚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崭新的百元大钞,他拿出了三张也装在了背包里,仿佛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个有钱人,走起路来,感觉都跟平时不一样,特别是知道这几天不用再去捡拾破烂,也不用低人一等地走在大街上,所以他还换上了平时只有偷偷去看亚茹时才穿的衣服。
休闲的棕色上衣,崭新的牛仔裤,才穿过了几次的白色运动鞋,虽然头发有点偏长,也有点灰色,但二十四五的年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脸色红润,两眼有神,健健康康,走起路来,轻轻松松,甚至一蹦一跳,俨然就是一个帅帅的小哥,谁都看不出来是平时的一个流浪汉。
更重要的是,挎包里有他认为足够的金钱,这很关键,有钱真的能让人的腰板直立起来,更何况,那两颗精致的钢球,更让沉刚心里头觉得踏实,就觉得天下无难事,没有他办不了的事,似乎一切都可以摆平。
另外,他还有一个一大早醒来,想想就心动的计划,他想今天找个空隙,再偷偷的去亚茹工作的单位,去看看她。
进到博城以后,天才完全明亮,大街小巷,人流如水,匆匆忙忙。
虽然风小了点,仍然雾气沉沉,时不时地落下一两滴雨滴。
等沉刚路过醉汉——宋老板居住的那个陈旧的小区附近的时候,不自然地,他就拐进了昨晚的小巷。
说不上为什么,毕竟昨晚那三个保安往死里揍宋老板,临走的时候,他虽然看起来伤的并不重,也能走回家,但“哎吆哎吆”的也是在强忍着。
再说,宋老板这个人,昨天虽然喝醉了,那么骂人与嚣张,但四五十岁的年纪,跟自己死去的父亲年龄差不多,虽然骂骂咧咧,但坐在那里无助的样子,也不由得让人心动,在内心里,沉刚还是觉得有点怜悯。
再就是,昨晚从小巷里走出来的时候,偶尔发现的那团黑影,虽然没看清楚,但也让沉刚心里一直觉得不安,毕竟在三水观的那晚,也曾出现过差不多的一团黑影。
大早上的,看起来还是有点阴暗的小巷里,时不时地跑上去一两个人,急匆匆地,像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没到上坡的地方,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警用面包车停在那,上坡路,路又窄,车上不去。
这几天的遭遇,让沉刚一看到警车,心中就觉得有点莫名的不对劲。
等他也急匆匆地跟着一个男人,顺着小路,爬上了山坡,发现前面路边的一座小院前,早已聚集了很多人,正在院门前翘首以待,往院子里边张望着。
沉刚也快步上前,站在了外围,踮起脚尖,也想看看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从周围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中,才知道昨晚就在院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但谁都说不清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原因,毕竟住在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也大都是外地人租住的,彼此并不熟悉。
不一会的功夫,就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个警察,可巧,真是王副所长与那个一直躲在成和大厦轿车里的便衣警察,现在他还穿着便衣呢。
也说不清为什么,沉刚一见到他们从院子里走出来,他就赶紧缩头躲在了人群后边,生怕被他们发现。
王副所长跟那个便衣警察,拨开人群,什么话也没说,就急匆匆的往山下走去。
很快,就从院子里的人群中,一个接一个的传话出来,大家立时就都知道了,还有理有据的说是警察判断出来的,昨晚院子里死的那个男人,是被吓死的,大家都在纷纷猜测,说不定见到了什么鬼魂什么的。
又传话出来说,尸体马上就会被运到法医处,要大家尽快让开一条路,尸体随时就会被医生运出来。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院子里有人就开始吆喝,“让开让开,尸体要出来了”,很快,周围的人立即就分散到了两边,还有好几个胆小的人匆匆地跑到了一边去躲着,谁也不想见到尸体,但又忍不住好奇,还在望这张望着,沉刚没有后退,借大家后撤的机会,来到了院门前。
就在此时,从山下的小路上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是一个女人的哭喊,大家立即扭头,顺着声音看去,一会的功夫就冲上来了一个跟沉刚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二十四五岁,披头散发,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我的爸爸啊,你怎么就走了?!”
还没等哭喊的女子跑到院子里,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就推着一辆医院里用来急救的四轮车走出了门口,车上笔挺地躺着一个人,被一袭单薄的灰色被单盖着,正好与哭喊的姑娘相遇。
“爸爸!”女子又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就冲到了推车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连哭带嚎,上前一把就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床单,女子趴在尸体的头上,呆呆地望了一眼,紧接着又是一声痛心的呐喊:“爸爸!”,继而女子一倒身,就人事无知地倒在了车边,昏死了过去。
人群中立时开始骚动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很快就都知道了这个年轻的女孩是死者的女儿,周边立即就有几位胆大热心的人上前,扶起了倒地的姑娘,有的人费力地蜷着她的腿,有的人急火火地掐着她的人中。
而就在此时此刻,沉刚就在车前,非常清晰地看清了,躺在车上的尸体,正是昨天遇到的醉汉——宋老板!
此时躺在车上的宋老板,嘴巴张大,两眼怒睁,身体僵硬,已经死去了很久!
宋老板怎么会在一夜之间突然离奇死去?!
更让沉刚惊讶地是,宋老板上身裸露,而就在他的右胳膊上,沉刚又发现了一只飞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