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徐徐驶行的马车上,玖玥看着心情大好致眉眼笑开的男人,无奈又觉莫名其妙地问着。
宫肄宸成功自宇文拓手里把她‘抢’了回来。原本,他们该立刻回到帝都解决违抗圣旨的事。毕竟,两国联姻并非小事。皇帝圣旨已下,焉有随便收回的道理?可想而知,他们将要面临的困难绝对不止一点点。
玖玥不想把‘烂摊子’丢给父亲兄长去处理。自己惹下的祸端,就该由她去收拾残局。不过,显然宫肄宸并不是这样的想法 ......
“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总该找个地方止血疗伤吧?要不然,我血尽而死,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么好的夫君?”
这人的脸皮真是像‘城墙’一般厚!
玖玥对他这不时的惊人之语‘司空见惯’,闻言只当没听见。
宫肄宸把头靠在她肩上,装出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因他的存在,使得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内骤然变得拥挤起来。
“你若是担心王爷那里没人去报信,我不是让菊清那丫头先行回去了吗?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他说得冠冕堂皇,玖玥又岂会不知他的那点心思?分明是嫌菊清‘碍眼’,才打发了人先行回京。要传消息,有夏秋冬呢,又哪里用得着菊清那丫头?
初一在外面赶车。循着宫肄宸交代的路线,却是行到了一个看似质朴的村庄。
搀扶着宫肄宸下了马车,玖玥有些不耐地将他粘着她肩膀的脑袋推开。在马车里也就算了,如今到了外头,他就不能‘含蓄’一点吗?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眉头隐约地皱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解与茫然。
“不知道!”
某人理直气壮地给出这个答案,却是气得玖玥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出来,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地怒瞪他:“不知道你还带我来这儿?宫肄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瞧见她愠怒之兆,宫肄宸立刻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嘴里和十分配合地溢出一声轻吟,‘演技’大有长进。
见状,明知他是假装的,玖玥也不忍心再苛责。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刚刚被那么些人围攻,又笨蛋一样地打不还手,身上伤势会有多重可以想见。何况,前几****才与夜离大打出手,又发了一场高热,身体只怕还没复原,今天又这么不管不顾地胡来......她快被他气死了!
暂且隐下不满,玖玥觉得还是找个地方处理他的伤来得更为紧要。于是,靠一己之力架着他,艰难地往最近的一家农居走去。
为什么‘靠一己之力’?这就得问某人了!明明初一可以代劳,他偏偏不肯。说什么他身子金贵,只能让未来娘子碰,其他人一律免谈?
玖玥暗暗叹息。每每他这样‘无理取闹’的时候,都让她感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
“你们是谁?”
看到有人在自家宅院外驻足,正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雪的妇人不禁疑惑地问道。妇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穿在身上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可见家里并不十分宽裕。
“这位大嫂,可否借个地方少待片刻?我......”玖玥想要介绍宫肄宸,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得含而概之,“他受伤了。能否借个地方让我为他看一看伤?”
那位农妇在玖玥和宫肄宸身上来回打量几眼,然后了然地一笑:“你们是两口子吧?啧啧,一看就有夫妻相!”
“我们......”玖玥一时觉得尴尬,正想出声辩驳,却被宫肄宸抢在了前头,用虚弱的声音‘大言不惭’地说道:“大嫂果然有眼色。我们就是夫妻。这不,回乡省亲的路上,有人欲调戏拐走我娘子,我一时不忿就与那‘贼寇’打了起来,这才落得满身的伤!”
玖玥嘴角不觉抽搐了几下。人家宇文拓高高在上的皇子,怎就成了卑鄙‘贼寇’了?
宫肄宸信口扯着谎话,脸不红不白,真是再自然顺溜也没有了。
“大嫂有所不知,我与娘子成亲时,她爹嫌我没出息,说什么也不肯把她嫁给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带着她双双‘私奔’,去了外地。寻思着,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他爹不想答应也只能答应了不是。这不,不日前,我娘子有了身孕。我们就想着,老人家见有了外孙,高兴之余想来也就原谅了我俩的任性。这才启程回乡。哪成想,半路却遭了‘贼寇’。真是流年不利,倒霉透了!”
这番话一出,别说玖玥,就连一向冷情冷性的初一都险被口水呛到,急忙把脸偏了过去,佯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农家妇人听了宫肄宸的话,却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后来聊天时,玖玥才知晓。原来,这位刘姓妇人当初与丈夫成亲时,也得不到家里的认可。她爹一气之下,竟连一盆一碗的嫁妆都没给她准备,让她可怜兮兮地就那么‘净身出户’。时至今日,想起当年,妇人仍深有触动。自然,对这对小两口的‘遭遇’就多了几分同情。
热心的妇人请了他们进家里。她男人不在家,两个孩子也都出去玩了,此时家中仅她一人。妇人声称隔壁王大婶家有现成的‘草药’,就去讨要。在这过程中,玖玥则解开宫肄宸的衣裳,简单看了下他身上的伤口。
因这一路来他都表现出不痛不痒的一副模样,见他神态轻松,玖玥也便放松了紧绷的那根弦。然而此时看见他满身的伤口,心却好似被湿布紧紧地包裹揪拧,越拧越疼。
见她峨眉紧蹙,眼里闪烁着心疼,宫肄宸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没事,一点也不疼!”
“还笑?没心没肺!”玖玥忍不住生气地斥了声。仔细检查下,发现他身上多数都只是表面的皮肉之伤,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以后再敢这么胡闹,你给我试试看?”
她恶狠狠的威胁声一出,先是有开心的笑声滑过宫肄宸的喉咙漫了出来。不经意触及到她阴冷的目光,他急忙敛了笑势,认真地点了点头:“娘子之令,不敢不从!”
“谁是你娘子?”玖玥脸上浮起一层好看的红霞。
“都是我孩子的娘了,不是我娘子是谁?”
对他煞有其事的话置若罔闻,玖玥认真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势,不由得犯了难。虽说李家大嫂热心肠地说去隔壁讨草药,可那草药不知药性如何,玖玥却是不大敢用的。吩咐了初一去附近城镇抓药,然这地方荒僻,估计一去一回起码也得耽搁上几个时辰的工夫。他 ......
看出她心中忧虑,宫肄宸只做浑不在意地牵了下嘴角,“这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伤重,他直接便叫初一把马车赶往最近的医馆药庐,又怎会跑来这种荒山野岭?
在这一点上,他是动了点小心思的。菊清包括‘护送’她回京的夏秋冬几人一旦把消息传到了南清王父子那里,且不说南清王沐雗,护妹心切的沐崎焱就必要派人出来寻他们。
说他自私也好,至少现在,他就是不想任何人来打搅他们。哪怕只有短短几日也好,他只想与她在一起,过简单平静的生活 ......
何况,为了小玥儿,别说这点子伤,哪怕再多了一倍不止的伤口,他也在所不惜!
他们暂时落脚的李姓农家生活十分困苦。天快擦黑的时候,出去劳干了一整日的李家汉子李成才回到家中。也是在他和李家大嫂谈聊间,玖玥了解到,原来这李成弄闲时就在城镇的帮忙做些杂事,换了散碎银子贴补家用。但他赚来的那点银子堪堪也只够一家人填保肚子的。两个孩子穿的都是他们的衣裳,大了就权当‘袍子’穿,补丁摞着补丁,甚至在这三九寒天连个像样的棉袄都没有。家里的日子尚且过得艰难,更别说空余出闲钱供两个儿子上私塾。所以,两个孩子到了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是目不识丁,连个大字都不识。
玖玥向李家大嫂拜托,以为宫肄宸补身唯有,给了李家大嫂五两银子,要她去弄点营养的吃食来。李家大嫂动作麻利,很快就从同村的一家农户里买来了一只‘老母鸡’,还额外去隔壁要来了一支从山上采来的野人参。
买这些东西,她左不过用了一两左右的银子,余下的要还给玖玥时,玖玥却硬是不肯收,说只当是他们两口子的住宿费了。
对这笔天外飞来的‘横财’,李家大嫂一则惶恐一则欣喜。惶恐的是,她从未见过如此分量的银子,也觉得受之有愧。欣喜则是为即将能过个好年,能给两个孩子各自置办身新衣裳而沾沾自喜 .....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家大嫂俨然对宫肄宸的‘夫妻论’深信无疑,特意腾出了自家厢房给他们住。一间房,一张床 ......也就是说,两人晚上须得睡在一张床上。
玖玥思前想后,总不好叫一个伤患去睡冰冷的地上,而她又不想委屈了自己,那就没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