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钰公主和宫女珍儿才用绳子将不慎掉落枯井的白念瑶拉了上来。
坐在地上,钰公主呼呼喘着气,气息尚未喘匀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你怎会掉下去的?身边也没个丫鬟跟着吗?”
亏得是她们来了,要不然,这荒无人烟的地界,估计她就算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前来救援。
“如果我说是被人推下去的,公主可信?”
钰公主怔了怔,眉宇间的神色多出了一丝费解:“被人推下去的?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敢这般对待一个王妃?”
白念瑶微微眯起子瞳,隐隐地透出一丝寒芒,“公主身边可有个唤作‘梅儿’的宫女?”
心跳有一拍的悬空,钰公主微微簇起柳眉,难道说这事和梅儿那丫头有关?
“梅儿确是我的贴身宫女不假,三皇嫂问这个做什么?”
白念瑶冷冷地牵动嘴角,清冽潋滟的眸子璀璨之余,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光渗出。
“做什么?将我推下枯井的人正是这位梅儿姑娘。我才要问钰公主是想做什么?”她的声音,纯澈而通透,每一个字都仿若凌空坠入幽静潭水的冰珠,砸下来,就有种令人惊心的震慑力。
钰公主眼底闪过惊疑不定的情绪,却下意识想要否认:“你在说什么?梅儿与你无冤无仇,她为何这么做?”
“这就得问公主您了。”唇角展开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仿佛裹着寒冰,极冷。
“你这又是什么话?莫不是在怀疑本公主?”钰公主恼羞成怒地站起,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倘若本公主真存了害你的心思,任你自生自灭就好,何必还来多此一举地救你?”
白念瑶自然知晓这点,也从未怀疑此事乃钰公主所为。她虽对钰公主了解未深,从前在子衿口中倒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钰公主虽有些小小的跋扈,却是洒脱豪爽的性子,喜恶分明,即便是讨厌什么人,会明明白白地表示,绝不会背地里做这种小人行径。
而她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激怒钰公主。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
故意露出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白念瑶波光潋滟的子瞳微微一闪,喃喃说道:“倘若不是公主本人,谁又能指使得动你身边的人?”
听她口口声声将矛头指向梅儿,素来护短的钰公主不禁有些勃然:“我怎知你不是在说谎诓我?你说是梅儿就是梅儿吗?空口无凭 ......”
白念瑶等的就是这句。
“既然钰公主不相信我所说,不如来做个见证如何?”
“见证?”钰公主挑眉看向她。不待她做出回应,忽有脚步声传来。几乎立刻,白念瑶抓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向一棵粗壮的树干后藏身。
见此情状,珍儿则飞快躲到了另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
不消片刻,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井口边停了下来。
“一会儿,你照我的意思去做就好。”
是梅儿的声音!
钰公主原本便不舒展的眉头拧得越发紧,脸上表情有片刻的凝固。再看白念瑶,见她嘴角笑意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不知怎的,背脊莫名地就升起一股凉意。
梅儿话声刚一落,紧跟着是一男人略显踌躇的低沉嗓音响起:“非做不可吗?一旦事情败露,你我都得死。”
都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见他还在犹豫不决,梅儿眸光一敛,语气急转直下:“不做,咱们就能活吗?你可知宫女与侍卫是不能私通的。谁叫我们有把柄握在皇后娘娘手里 ......”
钰公主眼睛里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下她什么都明白了!皇后抓住了梅儿与侍卫私通,以此相要挟,逼迫梅儿替她办事。而梅儿是她的贴身宫女,白念瑶自会将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届时,她们两相残杀,皇后则坐收渔翁之利。恐怕......程沐音也没少推波助澜!
好,很好!
你们居然把脏水都泼到本公主头上来了,那本公主焉还能坐以待毙?
此时,低低的叹息声,若有无无,在白念瑶的耳边盘旋。
钰公主不懂武,自是听不见,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唯恐她出什么事,幽一直藏身树上,自然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是在为她感到惋惜吗?她原本可以选择自在洒脱的生活,原本可以远离这些是非纷扰,却偏偏要置身其中。玩弄权术、算计人心......曾经这是令她最为厌恶的手段。如今,为了‘生存’,即便她是不得已为之,终究也不再拥有曾经清澈如水的一颗心。
在这条路上,她还要走多远?走到了最后,纵使成功地报仇雪恨,那她呢?是否还是曾经干净纯澈的自己?
没想到钰公主的性子这般泼辣!觉察到自己被皇后姑侄俩算计,她简直怒不可遏。皇后高高在上,她难以奈何。但另一个,她却不打算放过!
和宫夜宴后,钰公主等在程沐音回宫之路上,不容分说就是两个又很有快的巴掌,直抽得程沐音眼冒金星。
“你疯了?”
程沐音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钰公主真的打了她,还是当着容璟和那个贱人的面!
钰公主只是冷冷一笑,似乎嫌与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在浪费时间,冷冷扫了她一眼,脚步一旋,来到了容璟面前。
“三哥,对不起,按辈分,她是我嫂子,我不该动手。不过有些事我实在忍不了。三哥若要怪罪,钰儿无话可说。”
容璟却只是撇了撇嘴,含笑几许,丢出无关痛痒的一句:“你们女人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接收到程沐音难以置信甚至透着淡淡哀怨的目光,想了想,他又不温不火地补上一句:“不过,她毕竟是你王嫂,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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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白念瑶‘嫁’进王府已过了四个多月。容璟待她依旧不温不火。人前宠她,私下却又对她不冷不热。王府里的生活也甚为枯燥。自从在宫中被钰公主‘莫名其妙’地甩了两个巴掌,程沐音似乎也学乖了,最近几日倒是没来寻她的麻烦。至于王府里的其他几个侍妾,白念瑶一向不太爱搭理她们。在她这儿讨了几回没趣,索性,她们也不再来‘热脸贴冷屁股’。
如果说‘嫁’给容璟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他并不限制她的自由,甚至对她可以说是‘放纵’的。
但凡觉得府中无趣,白念瑶随时可以出府。
这日,用罢早膳,她说要到街上走走。
闻言,绿萝这个好动分子立刻激动地请求同去。
得到了白念瑶的应允,绿萝别提有多欢畅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主仆俩换上了男装,绿萝打扮成小厮,至于白念瑶,眉清目秀,气质非凡,活脱脱自带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
事实上,白念瑶哪里是想出府‘溜达’?有些问题压在她心里久了,她迫切地想要问一问子衿。只有听到他亲口回答,她才会相信。
本以为端午入宫就可与他相见。可那日的宫宴上却独独缺少子衿的身影。她又不好去询问打听。
要见子衿,唯有‘乾福绸缎庄’这一条路径。
还好,要去的地方是绸缎庄。单凭她‘女子’的身份,就足以掩人耳目。毕竟,没有女人是不爱美的。
“绸缎庄?王......公子想买布料吗?”
白念瑶好气又好笑地睨了眼一旁个子小小的‘随从’,“我是白公子,怎么又给我改姓了?”
绿萝吐了吐粉舌,实在是还不太习惯‘公子’这个称呼。
拾阶而上,即将要踏入绸缎庄的白念瑶忽闻一阵马蹄践踏声,伴随着还有一声声的鞭笞。
循声望去,见是一豪贵马车从西面而来。
其实在这繁花似锦的京都,坐得起马车之人比比皆是,偶尔道路上一辆马车经过算不上什么奇观。而这辆缓缓驶来的马车之所以如此招人‘瞩目’,是因为赶车之人的嚣张!
手持长鞭,赶车之人不时地甩出长鞭,用以驱赶道路上的行人,丝毫不担心甩出的鞭尾会不慎伤到人。行径之嚣张,令人咋舌瞠目。
绿萝看了,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是谁家的下人?也忒嚣张了吧?”
白念瑶淡淡勾起的嘴角充满讽刺意味,“哪里是下人嚣张?”若无人指使,区区下人怎敢有这等气势?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
说着,白念瑶拾步欲上台阶,眼角余光却忽然捕捉到半空中划过的一道闪光。
下一瞬,原本平稳驶行在路上的豪华马车突然不知缘故地摇晃起来。绿萝定睛一瞧,原本好好的马车竟然掉了一侧的轮子。
“呵呵,这下有热闹瞧了!”
可不就有热闹瞧了吗?马车掉了一侧的轮子,偏偏,马儿似受到了惊吓,居然开始没命地狂奔。马车剧烈摇晃,东倒西歪......坐在里头的人估计吓也吓死了。
隐约间,绿萝好似听到了女子的尖叫声 ......
“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