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瘟疫没错!”简单地给白念瑶诊过脉,沈兆净了净手,不甚乐观地说道:“好在发现得及时,你又在第一时间处理得当,否则的话,一旦疫情蔓延开来,只怕你这王府上下百十来口的人都得赔了进去。”
虽然早有所料,可听了沈兆如此说,容璟看上去伟岸的身躯仍以一种几不可察的幅度微微一震。眉心处拧起一个疙瘩,压在桌上的手隐隐发力,手背上渐有青色的脉络显露出来。眼眸低垂,长睫打下一小排的阴影掩盖住了眸底的真实情绪。
良久,他低低地问出一声:“沈老可有办法救她?”
沈兆这会儿正坐在桌边悠然地饮着茶,听了这声询问没好气地冷哧一声,“小子,这几****奔走于城内各处,应该没少见到染了疫症的人,有无解救之法你会不知?”
容璟黯下眉眼。
的确,这几日的奔走,他比谁看得都清楚。尽管父皇已在第一时间下了旨意,责令太医院一干太医想尽一切办法地找出可治愈这场瘟疫的药方。然而,一天一天地过去,太医们仍束手无策。越来越多的人因这场瘟疫而送掉性命。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况竟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他想不明白,白念瑶镇日待在府里,怎就会染上瘟疫?
临走前,沈兆丢给容璟一句:“小子,你只有十天时间,十天后,将是她的大限,倘若你还是寻不出解药 ......”余下的话,不必他明说了吧?
十天!
容璟第一时间做出决断。避免更多的人染上疫病,他安排白念瑶去了别院。
红笺绿萝两个倒十分仗义,明知有被感染的可能仍执意要留在白念瑶身边伺候着。容璟便放心地把人交给她们,自己则去奔走寻药。
白念瑶的情况越来越糟,常常一天下来仅有三两个时辰清醒,余下的时间都在昏睡之中。什么都吃不下,即使是喝汤,也几乎全吐了出来。
红笺为此忧心不已。人活着,不吃东西怎么行?否则,没等王爷找回解药,只怕王妃已经 ......
“不好了红笺,你快来看看,王妃吐血了!”
端着一些清粥小菜,红笺刚一迈入房中,忽闻绿萝惊慌失措地一声嘶喊,吓得连忙放下托盘大步奔到了床边。
彼时,白念瑶咳出的血将被褥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而咳过血之后她亦再度陷入了昏迷。
眼泪扑簌而下,绿萝惊慌地看向红笺,一时没了主意,“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红笺面色凝重,同样地不知所措。
已过去五天了。这五天来,王爷除了日日差人来打听王妃的情况,他本人却是不曾出现过。她们都知道,王爷是在为了求得解药而辛苦奔走。然,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这解药又如何求得来?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王妃在病重的折磨中凄惨死去?
“红笺,别不说话,你快想个法子啊。”绿萝已是六神无主,这时能倚仗的唯有红笺而已。
只不过,红笺平素里虽主意多、脑筋转得也快,可到了这种要命的时刻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冀望着王爷能在余下的五日间寻到解救王妃的药方 ......
日子,在等待与期许中过得尤为漫长难熬。
白念瑶的情况越来越糟,基本上现在的她所有的时间俱是在昏睡中度过。
绿萝镇日里以泪洗面,红笺还算沉着些,却每每在背着人的时候偶尔也会留下惋惜的清泪。
王妃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
“来了来了,是王爷!”
犹自在心中喟叹之时,忽而闻得绿萝裹满惊喜的声音。红笺忙不迭拭去眼角一滴晶莹,与绿萝双双快步迎了上去。
“王爷,王妃她 ......”
“本王知道!”
容璟冷声打断了红笺的禀报,大步流星往白念瑶所在的暖阁走去。
红笺注意到容璟身后跟着一人,只是那人......像是喝醉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嘴里还振振有词,至于念了些什么倒是听不大清楚。倒是这个人的穿着......呃,很另类!
破衣褴褛,补丁扣着补丁,脚上那双鞋更是已经破得不能再破,甚至露出了脚趾头。
这样的人,仅从外相来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乞丐’这种职业。不过红笺心里也明白:人不可貌相。既然这人得王爷高看,带来这里,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人目不暇接、措手不及,更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那衣着破烂之人连诊脉都不曾,只就看了看躺在床上已气若游丝的人,又用银针刺破白念瑶手指,当银针拔出来时,针尖竟缓缓地呈现出黑色!
针尖发黑?
红笺吃了一惊!难道王妃根本不是得了疫症,而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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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瑶醒来时已近午夜,四周一片静寂,房间里掌一盏灯,透过昏暗迷黄的光线,她看到红笺绿萝两个丫头一个伏在桌上一个则干脆坐在地上,睡着了。
她睡了多久?这又是哪里?为何不是她在王府的房间?
她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病了,后来,意识迷离不清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
靠床坐在地上不小心睡着了的红笺是被床上一阵窸窣响声惊醒的。下意识转过头看去,猝不及防,却撞进了一双犹显迷离的墨黑子瞳。她先是怔了怔,仅一瞬,微微扬起的嘴角就带出了一抹喜悦欣然的弧度,万分惊喜道:“王妃,您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是啊,奴婢们都吓坏了!哦,还有王爷,他......”红笺想说,就在刚刚,王爷还守在这里。要不是宫里一道急令,王妃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王爷。
“我渴了,倒些水来吧。”
白念瑶似乎并不想听红笺的‘解释’。那个人来与不来,她根本不在乎。然而,她所不知的是,正是她不在乎甚至厌恶的这个男人救了她的命,不想却因此陷进了某人精心设下的圈套!
在皇宫滞留了近两个时辰,容璟离开皇宫时天已大亮。他没有选择骑马,似乎是想就这么走一走。
狄修靠近他身旁,刻意压低的声音难掩怒不可遏,“王妃是中毒,根本不是什么瘟疫。孔张两位大人联名上书,说主子找到了药方,还请求皇上嘉奖王爷此番功德。这分明是......分明是阴谋,是圈套。主子手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药方,一旦交不出,皇上定会以为主子毫无怜悯之心,对主子您大加斥责,说不定还会重重惩罚于您 ......”
容璟勾勒在嘴角的浅笑镀上了一层冰冷,似黑曜石般的双瞳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晦涩光芒隐隐闪过。
哪里是孔张二人在对他发难?幕后分明有人指使差遣。竟然想到利用白念瑶让自己就范,至于这人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那位欧阳老先生可还在京城?”容璟询问着狄修。
“应该还在我们为他安排的客栈。”
“你即刻去一趟客栈,请老先生到王府见我。”说不定,这会是‘转机’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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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瑶在别院一待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美其名曰休养,对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她其实更乐在‘自得其所’。不用逼迫自己天天活在虚与委蛇、笑脸迎人的虚伪里,每一天都过得轻松自在。只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被赋予的使命——尽快找出容璟勾结别国的证据,将其置于死地。否则,她非但对不起苏氏满门惨死的亡灵,更加对不起苦苦为她守候的子衿。
唯恐惬意悠闲的日子过久了,会令自己生出懈怠之意。这一日,用罢早膳,白念瑶故作不经意地轻声问起:“王爷近来很忙吗?”
正在收拾碗筷的红笺一听,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
明明王妃病着的时候,王爷天天差人询问,还为了找出解药四处奔走。为何如今王妃的身子好了,反倒不见了王爷前来‘探望’?
“大概吧!”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实在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白念瑶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刨根问底。
晌午时分,闲来无事,白念瑶独自在园中逛着。
别院虽不比王府的富丽堂皇,倒也清净雅致。尤其是这园子,到了春日,百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分外迷人。
“奴婢飘雪见过王妃!”
飘雪?
听到声音的白念瑶倏尔转身,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喜色。这个丫头倒是‘神通广大’,竟然连别院也能出入自如。
未等她询问,飘雪已浅笑盈盈地主动开口:“主子忧挂姑娘身体,特命奴婢送来上等药材。”
闻言,白念瑶的唇角浅笑如花,心中便是如暖风过隙,熨帖柔软的一塌糊涂。
子衿,他果然还是惦记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