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燕子叔叔”，铁艳周身散发出的那森寒杀气立刻一滞。铁艳那凌厉的眼神变得缓和下来，室内的森寒杀意如潮水般缓缓褪去。
但铁艳的面色仍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他眼神复杂地盯着方少东的脸庞，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神色甚是奇怪。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
良久铁艳突然缓缓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方少东面色稍缓，这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铁艳吐出一口烟雾，呵呵一笑道：“在你还只有五岁的时候，我曾奉命在方老爷子身边担任警卫工作，为期一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铁艳的话证实了方少东对于他身份的猜测，可是方少东心中的警惕却没有丝毫减弱。
之前方少东之所以对铁艳说话随意，并不怎么客气，就是因为他想起了自己五岁那年跟在方老爷子身边的那位燕子叔叔的模糊面孔，这让他对铁艳感到亲切，心情也有着重逢故人的激动和欣喜。可是刚才那恐怖的杀意却让他如堕冰窟，立刻清醒下来。他相信自己的感知绝不会错，可是，为什么曾经的燕子叔叔，会突然对自己动了杀意？
原本方少东还以为自己抱上了一条粗大腿，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别有隐情。这位让诸多修真门派忌惮不已的龙组组长对于方少东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定。
见方少东沉默不语，铁艳挂在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道：“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名修者。”
方少东淡淡道：“因为这是最适合我的道路。”
铁艳叹了口气道：“不错，这恐怕也是老爷子最希望你走的道路。”
方少东心中一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铁艳一句感慨引得方少东深思，他似乎自觉失言，不禁拧了拧眉，沉声道：“但这条道路却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你走的。你知不知道，就凭你修者的身份一传出去，所有人都会想要杀了你？”
方少东自嘲一笑道：“什么时候我这个方家弃子变得这么重要了？燕子叔叔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成为一名修者，或许会成为当年诬陷于我的幕后黑手的眼中钉，但绝不是所有人吧？”
方少东双眼微眯，语气陡的一转，变得深沉起来：“除非，五年前的事情，是燕京所有势力努力的结果。”说着，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铁艳的脸，仿佛想从那里看出答案。
铁艳好像不愿谈论这个话题，皱眉摆摆手道：“既然你成为修者已经是事实了，那么我给你一个忠告。”
铁艳看着方少东，郑重道：“立刻离开汉唐，找一个别人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遁世隐修，从此一心只求长生之道，永远不入红尘俗世！否则，你必死！”
方少东摇头呵呵轻笑，只是眼中的悲愤根本难以掩饰：“必死？呵呵，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清白，讨回一个公道，却成为了所有人都想除去的目标，真是可笑！”
铁艳深深地看着他道：“事到如今，你到底清不清白已经不重要了。少东，你也经过了五年的沉淀，我不相信你还天真地以为五年前的事情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方少东眼中露出森寒的目光，缓缓道：“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让我背负上jian杀继母的罪名，便等同于毁了方家的第三代；而我父亲也因此受到影响，从此只能渐渐淡出汉唐的权力中心。老爷子为保我不死，不得不妥协交出汉唐的掌权，归隐紫竹山。呵呵，一举三得，毁了我方家三代人，怎么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呢？”
铁艳摇摇头道：“你很聪明，不过，五年前的事情复杂程度绝不是你能想象到的。如果仅仅是你猜测的这样，当年老爷子根本没有必要将你逐出方家，也根本没有必要让你永不回燕京。一个背负滔天骂名的方家三代，绝对不可能在仕途上有多高的成就。而有着如此丑闻的方家，也没有可能继续执掌汉唐最高权力，让汉唐给全世界留下笑柄。所以，如果仅仅只是政治上的打击手段，你们方家在五年前就失去了问鼎的资格，至少三代无望。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方家所有人，都失去了让你们的政治对手继续打击的价值。之所以还能苟延残喘，是因为老爷子的威望而已。”
铁艳看着方少东，话锋陡然一转道：“既然如此，如果只是出于政治目的，你觉得你还有什么价值，值得别人对你赶尽杀绝？”
方少东心中一震，这正是他这五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铁艳身子微微前倾，幽幽地道：“你以为这五年你一事无成只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争斗打闹吗？你以为在你刚去东安的前两年，你住的附近总是无缘无故多出几具无名尸体，只是寻常命案吗？少东，事情有多严重，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若不是前几年方老爷子派人暗中保护你，你早就成为一坯黄土了。甚至若不是这五年来你的一事无成让所有人放松警惕，你也早就该死了。你现在还觉得五年前的事只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吗？你现在遁世隐修，或许还能保得性命。否则，你成为一名修者的消息传出去后，就算你不回燕京，也会有很多人要你死。而就算老爷子和蒋经纶再玩当年那么一出，也一定救不了你。”
方少东沉默，良久才缓缓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我平庸一生，甚至是死？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铁艳摇摇头道：“当年老爷子没有告诉你，是对你的保护。如今你成为一名修者，就更加不能让你知道。”
铁艳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不认同老爷子的观点和做法，但是却敬重他的为人。若你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龙组其他三位副组长。那么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成为一名修者，这已经违背了当年的协议，也超出了所有人的底线。”
铁艳看着方少东继续道：“既然事已至此，做一个跳出五行外的方外之人，从此不过问世俗的恩怨情仇，一心只求长生，对你来说也算是不错的选择。这倒也不辜负方老爷子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你一世平安的举动。少东，你这一生永不回燕京，就是对老爷子最大的报答。否则，就算你回到燕京，也只会让更多人陪着你死。”
方少东凝视着桌子上那一枚金黄的琥珀之王，仿佛所有的心神都被它吸引过去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道：“这算是警告吗？”
铁艳郑重点头道：“不错，这是警告。在燕京，绝对没有一个人希望你活着回去。”
方少东抬起头来盯着铁艳的眼睛道：“也包括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