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几步跑了进去,看见沧山搀扶着少爷正缓步往外走来。
“这是怎么了?”何安急切询问。心里却是知道,定发生了不好的大事。
沧山咬牙说道:“不要说话,搀扶少爷赶紧离开。”
何安见少爷此刻虽一脸平静,但内心应该十分难过吧,毕竟做了二十二年的玄家人。
他凑到玄玥倾身边,轻声说道:“少爷,姑娘在外面等你呢。”
雨彻底停了,刚才阴郁的天空逐渐放晴,乌云慢慢消散,西边发出白色的光芒,不多时,西边竟出现美丽的红色晚霞,火红的云朵就像一朵朵巨大的鲜艳的红莲,悄无声息地绽放。
玄玥倾不经意地抬头,就看见绝世美景。
只要坚持,总会等到枯木逢春,总会等到铁树开会,总会等到旱莲生香。
何安推开客栈的房门,一眼看见正在收拾行李的百夏茉。玄玥倾推开搀扶他的沧山和何安,缓缓走了进去,百夏茉看见玄玥倾羸弱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半晌后又笑着说:“就你最爱逞能。”
宽敞舒适的客房里,油灯静静地燃烧,百夏茉特地从店小二那里多要了几盏灯过来,故而屋子里还算明亮。
下午发生的事沧山已经给大家讲清楚,大家听完后默不作声,各自感概人性淡漠人生难测。
百夏茉首先打破寂静,“乐正紫琪赶紧给玄玥倾治病,这病不能再耽搁了。”
之后便各忙各的去了。
乐正紫琪正专心致志地给玄玥倾扎针,何安坐在不远处的小几旁给玄玥倾煎药,沧山按照玄玥倾昏睡前提的要求办事去了,离尚昼跟他身后给他帮忙,梅绛到楼下帮何安要晚饭去了。大家虽然忙碌,却井井有条。
客栈暂时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清早,沧山就将玄玥倾百夏茉等人接回郊外的一座宅子里。
没想到玄玥倾还有这样一处好的宅子,名字起得也很别致。百夏茉不由咂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难怪玄玥倾有敢和家里决裂的底气,要是她的话,早都和那冷血无情连亲儿子都算计的家庭脱离关系。
从马车上跳下来后,百夏茉将前院细细打量一番,仅仅一个前院都一亩地的样子,那后花园岂不是更大?
玄玥倾十三岁开始经商,九年的时间他积累了不少财富,他在很多地方都买的有宅子,以备不时之需。他之所以有底气离开玄府,那是因为他虽无官职却很很多银子,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离开玄府他照样能过得风生水起,虽然没了靠山,他就想办法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何安和离尚昼将昏睡的玄玥倾抬进屋内,然后将他轻轻地放在内间的卧房大床上。
此时乐正紫琪端着一个药盆走了进来,梅绛提着一个小泥炉紧随其后。
“这药熏还是不能停。你家主子自打受伤时起,就没好好休息过一天,导致伤势加剧。这药熏除了能安眠,还能助他伤口恢复。你家主子估计要大睡几天,待他睡醒后精神就会恢复到正常状态,然后按时服下我开得药,不出半个月他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乐正紫琪对沧山仔细吩咐道,玄玥倾此时受伤严重,且心情郁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沧山和何安牢牢记住乐正紫琪的叮嘱,两人准备轮流照顾主子。
由于百夏茉是大病初愈,再加上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此刻她累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乐正紫琪坐在床边给百夏茉把脉,然后写了一副药方命梅绛去抓药。和玄玥倾相比,乐正紫琪更加担心百夏茉。
明亮的屋子里,圣翎正在练字,他的字方正大气、笔画平直、苍劲有力,与玄玥倾龙飞凤舞的草书完全不同。当初在凤阳城,他二人的笔记都是千金难求的佳作。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往昔,他二人,一个是永庆皇最厌恶的弟弟,一个是丢官无职又被玄家逐出的儿子,即使他们的字比原来写得更加出神入化,却没人愿意买回去。
文昭在一旁伺候笔墨,他不明白为何王爷这会儿依然能镇定自若,他甚至看的出,王爷的心情还不错。
刚刚收到暗探从永安城发回来的急函,玄五少爷落难,被免官不说,还被玄世呈赶出了玄府,且被赶出来时玄五少爷身受重伤,尚不知何时能够痊愈。
这样紧急的内容竟没叫自家主子感到忧心,连他这个做奴才的都为玄五少爷着急,难道主子有别的打算?
圣翎将最后一个字写好,气定神闲地问道:“仓疆大地的秋来了没?”
这是什么问题?文昭一时摸不着头脑,辽州也属于仓疆大地啊,主子具体问的是哪一块呢?地处仓疆大地东南部的辽州初秋已经到了,仓北估计都要进入冬季了,西北边的萨布苏早都进入冬季了呢。
见文昭不知如何回答,圣翎满脸喜悦地说:“你们王爷的春季到来了。”
接着,圣翎对武梁吩咐道:“趁玄玥驰到来之前,先把骄傲自大的韦永京给我宰了,做干净点,不留活口,然后四处撒布谣言,就说是森焱派人做的。”
武梁有些不解,他问:“王爷,您不是打算和森焱合作么?”
圣翎平静地反问:“谁说与他合作就不能陷害他?”
武梁又问:“那玄五少爷那边怎么办?”
圣翎浅笑,说道:“你们都太小看玄玥倾那只狐狸了,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现在舆论都向着他,他是吃亏还是捡便宜谁说的准呢。只要韦永京被杀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文昭见主子心情大好,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告知主子,他斟酌措辞后说道:“魏大哥……他打算离开辽州。”
圣翎一怔,问道:“魏璇城要走?为什么?”
文昭说:“魏大哥说,他厌倦了四处征战的日子,更是厌倦了到处探听别人机密的日子,他想做个正常人。”
圣翎微微扬起下巴,目光逐渐寒冷起来,他问道:“魏璇城去意义绝、不可挽留了吗?”
文昭面带难色,回答道:“魏大哥去意坚定,我们怕是无法挽留。”
圣翎垂眸看向桌上书堆下的一只深蓝色荷包,魏璇城的心思是从何时有了变化的?难道是第一次见到苁蓉时起的变化?圣翎拿起荷包轻轻嗅了一下,上面还有郦苁蓉身上的香粉味。
突然,圣翎问道:“魏璇城自上次潜进韦永京大营险被抓住后,情绪就很异常,你们说他会不会被韦永京的人洗脑了?”
文昭被主子的话吓住,这猜测未免太不符实了些,他正准备安抚几句,圣翎低声说道:“文昭,你和武梁送他最后一程。不要叫他带走咱们的一丝机密。”
文昭心脏狂跳起来,主子的意思是……
大雨过后天气逐渐转凉,不多会儿就进入秋季。昨晚刮了一夜的风,早上起来满院子都是树叶,沧山新买的两个仆人正在清扫落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不再茂盛的树枝,照射在走廊上,百夏茉坐在栏杆处看离尚昼耐心地教梅绛拳脚,梅绛虽没天赋,但是被离尚昼调教了两三年,现在还算有点身手,最起码在危难时可以防身。
不远处何安招呼大家吃早饭,百夏茉刚准备起身,就看见乐正紫琪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百夏茉皱眉,自从被佟朱砂刺伤,乐正紫琪熬的汤药都没有断过,现在她已经基本痊愈,只是伤口偶尔有点发痒,但根本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她不想吃药了!
乐正紫琪见百夏茉一脸不情愿,就耐心说道:“这是最后一碗。”
百夏茉架不住乐正紫琪的劝解,只得喝下,抱怨道:“苦的我都没心情吃饭了。”
百夏茉很少流露出小女儿神态,但乐正紫琪却见过不少,在百夏茉内心深处,乐正紫琪就是她的哥哥,世上少有的亲人。
玄玥倾坐在椅子上,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刚才那一幕,百夏茉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无所不能可以翻江倒海的女匪,没想到面对乐正紫琪时还有那么娇憨的一面。
玄玥倾不禁感叹,她跟自己的关系还真是陌生呐。
百夏茉进屋时发现玄玥倾已经起床了,打趣道:“小帅哥你起床了,看样子恢复的不错啊。”
这些天玄玥倾都没有下过床,一方面是乐正紫琪强制要求,另一方面,他的身体的确很虚弱。
玄玥倾虽对“小帅哥”三个轻浮的字眼不敢兴趣,但是对他来讲,没有比天天都看见百夏茉还要高兴的事。她没有去仓北,没有做那个人的后,真好。
百夏茉和乐正紫琪坐下准备用饭,沧山和何安却站一旁伺候,玄玥倾对他二人说道:“一起吧,我现在又不是什么玄家公子,也不是朝廷命官,咱们不讲究那些礼法。你们跟随我多年,如亲如友,坐下一起用饭没什么不妥。”
正在几人吃饭之际,有只飞鸽突然停在窗柩上,沧山赶紧起身将信函取了出来,边拆边说:“是月影的飞鸽传书。”
月影是景卫的队长,沧山亲自培养的心腹。